彭長宜說:“鍾書記,我知道組織對我的任命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但是這個擔子確實很重,長宜深感責任重大,怕辜負了鍾書記您對我的信任和栽培。”
鐘鳴義說:“哦?怎麼我聽着有點畏難情緒呀,江市長可不是這樣介紹你的,他說你是善於攻堅克難的好乾部。”
彭長宜故意苦笑了一下,說道:“那都是小打小鬧,這次是全市的大行動,而且事關重大,要說一點都不畏難是瞎話。”
“畏難也要幹,我們黨的哪項工作都不是輕鬆的,不都得幹嗎?不然要我們這些基層幹部幹什麼?就是難,才讓你上來幹這事!你要有信心幹好這項工作。”鐘鳴義正襟危坐,聲音鏗鏘有力。
彭長宜趕緊說道:“是,我接受您的批評,只要有領導的信任和支持,只要您肯做我堅強的後盾,我就儘量努力。”
鐘鳴義說:“不是儘量努力,是必須努力!你放心,既然讓你做這項工作,我們就會支持你,全力的支持。”
鐘鳴義又對彭長宜發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訓導和指示,才把他放了出來。
由於之前和王家棟進行了簡要的電話溝通,彭長宜在經過王家棟辦公室時,他想了想,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下了樓,因爲江帆在等他。
其實,從北城區出來後,他最想見的人不是鐘鳴義,也不是江帆,而是王家棟。但是,官場上向來都有近人遠之的道理,眼下在這極其微妙的關口,他還是按規矩辦吧,邁開大步走了過去。
此時,裡面的王家棟也在靜心傾聽着彭長宜的腳步聲,憑感情來說,他很希望這腳步聲停下來,但從理智上講,他又極不希望他停下來,要知道,他的羽毛還很稚嫩,任何一個微小的閃失,都有可能傷及他稚嫩的羽毛。他久經官場,看了太多的官場悲喜劇,許多官員都是輸在了細節上。記得原來有個副書記,他曾經的屬下過了幾年後,當了他的頂頭上司縣委書記,在新書記開過第一次會後,散會的時候,他走過去,拍着新書記的肩膀說道,小劉啊,歡迎你回來。就這一個動作,那個副書記的屁股就挪了位置,當然,理由絕不是因爲這個,無非就是工作需要什麼什麼的,官場上,從來都乏冠冕堂皇的整人理由,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是極其不希望彭長宜因小失大。但當這腳步聲終究遠去了的時候,他的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看了一眼緊閉着的房門,長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從彭長宜那毫不猶豫的腳步聲中,他似乎聽出了這個年輕人的自信、沉着和穩健。
彭長宜來到二樓,林巖看見他,便趕快把他引進市長辦公室,裡面坐着張懷、高鐵燕、朱國慶還有曹南。見彭長宜進來了,江帆帶頭站起,率先伸出手和他相握。說道:“長宜,這次要賣把子力氣了。”
彭長宜故意苦笑着說道:“您客氣了,只要我能幹好,賣多大力氣都無所謂。”說着,
就和張懷、高鐵燕、朱國慶和曹南握手。
張懷不客氣的說:“什麼話,怎麼叫你能幹好?是一定能幹好。”
朱國慶也說:“長宜老弟還是有這份實力的。”
彭長宜趕緊抱拳衝各位作揖,說道:“大家別擡了,再擡就掉下來了。”
江帆跟曹南說:“咱們去小會議室,開個簡短的市長辦公會。”他特地強調了市長辦公會幾個字。
曹南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張懷、高鐵燕和朱國慶走了出去,江帆對站着的彭長宜說道:“長宜,坐兩分鐘,你看看這個。”說着,遞給他一份材料。
彭長宜接過來一看,就市長們的最新分工。
順序是市長,主持全面工作,緊接着就是常務副市長和三位副市長的分工,由於魏國才正在住院養傷,這樣,他分管的工作分別由張懷和高鐵燕負責,朱國慶仍然是主抓開發區的工作,最後是市長助理的職責範圍,只見上面註明:負責清理取締土法煉油專項工作。受市長委託,按照分工,召開市政府相關專題會議;研究處理須由市政府出面協調、解決的專門問題;按照分工,對以市政府名義印發的有關專項工作一切相關文件進行審覈;督促、指導、檢查此次專項工作目標和市委、市政府關於此項工作重要決策及上級指示落實情況;參加市長辦公會,完成市長交辦的其他工作。
其實,這裡面最後一句話看似漫不經心,卻頗有深意,爲彭長宜在此次專項工作結束後,繼續擔任市長助理埋下伏筆,也爲他後來升遷奠定了基礎。
江帆說道:“你看這樣分工行嗎?”
彭長宜說:“有您把持,我什麼心都不操,我只要清楚我該幹什麼就行了。”
江帆接過這張紙,說道:“如果你沒意見,會後就印發下去。長宜,”江帆鄭重的說道:“這是件不輕鬆的差事,你要把困難想足,讓你幹這事,我是有私心的。”
彭長宜感激的說道:“市長,您的心長宜明白。您放心,我一定做好這件事,不給您丟臉。”
江帆說:“你的能力我不懷疑,只要你做,肯定能做好,我是擔心你有畏難情緒。”
“有您支持,多難我都不怕!”彭長宜說話的口氣跟在鐘鳴義屋裡有了明顯的不同。
江帆笑了,說:“你放心,要錢給錢,要物給物,要什麼給什麼還不行嗎?”
彭長宜呵呵笑了,說:“多謝市長支持,那我只有一個心眼,就是幹好這件事。”
江帆說:“咱們市已經落後於全錦安了,你看,已經連續三天被通報批評了。”
江帆遞給彭長宜一份“錦安取締土法熬(煉)油專項治理通報”,彭長宜看了看,果然倒數第一。
江帆繼續說:“由於時間緊,任務急,就不給你設歡迎宴了,晚上王書記咱們三個單獨聚。”
其實彭長宜豈能不知江帆的用意,他不想讓彭長宜這麼高調上任,招來無謂的麻煩。他點點頭,說道:“長宜明白。”
江帆看了彭長宜一眼,倆人彼此心照不宣,江帆很喜歡跟彭長宜說話的這種感覺,什麼話不用說透,彭長宜立刻就能心領神會,他拍了一下彭長宜的肩膀,說道:“走吧,咱們開會,然後我跟你一起參加下午兩點的調度會,接下來你就要正式進入角色了。對了,晚上,王書記咱們三人聚下。”
彭長宜點點頭,緊隨其後,走進了政府小會議室。由於彭長宜來時匆忙,沒帶筆和本,曹南這時遞給他一個和大家一樣的嶄新的黑色皮革封面的筆記本和一支筆,隨後,又用紙杯給他倒了一杯水,彭長宜趕忙站起,謙恭的彎了一下腰,說道:“曹主任,折煞我了。”
曹南笑笑,沒有說話。
江帆說:“咱們開個短會。自從魏市長住院以來,工作明顯就忙多了,也沒有時間開會。魏市長受重傷住進醫院,致使這次專項整治行動受阻,被迫停了下來,我在常委會上建議,增加彭長宜同志爲市長助理,專門負責這項工作,常委會採納了我的意見,並當即下發了文件。咱們是全錦安的重災區,任務非常艱鉅,這項工作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牽扯到了方方面面的人,執法大隊下去,很難有收穫,往往還沒出發,那些人早就得到消息了,多次撲空,好不容易搗毀一個大戶,還把我們的副市長打傷了,從而使這項工作進展不大,拖了錦安的後腿,連續三天受到通報批評,形勢非常嚴峻、被動。這樣我們才從下面把彭長宜同志調上來,行駛這項工作的絕對權力。希望長宜同志不負衆望,打好這一仗,扭轉我們被動的局面,變落後爲先進。這是場硬仗啊!希望在座的各位,如果這項工作涉及到你們分管領域的人和事,要無條件的支持,我再次強調,如果你們有親朋好友從事這一行當的,要立刻勸其住手,另謀其它出路。下面,我們歡迎長宜講兩句。”說完,帶頭鼓掌。
彭長宜很得體的表了一下決心,感謝市委和市政府的信任,把這麼重的膽子交給他,他將不負衆望,做好這項工作。衆位市長也對彭長宜在基層的工作給予了高度評價。
最後,江帆又說:“根據和張市長和鐵燕市長溝通,辦公室新擬了一個分工表,剛纔我在辦公室也徵求了幾位市長的意見,如果大家沒意見的話就下發。看看大家對這項工作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提出來,給長宜做個參考。”
於是,大家紛紛提出自己的建議,彭長宜都一一記下。張懷說:“晚上曹主任安排一下,我們內部擺個歡迎宴樂呵樂呵怎麼樣?”
江帆說:“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恐怕給不了他樂呵時間,他一會還要主持召開調度會,還有了解情況熟悉情況,我看還是等這項工作結束後,咱們歡迎宴和慶功宴一起召開,怎麼樣長宜?”
彭長宜說:“同意,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肯定吃不下喝不下的,反而會壞了大家的心致。”
見他們這樣說,別人也就不再附和了。
江帆又說:“曹主任,你考慮一下,抽個人,給長宜打打下手。”
曹南想了想說:“我怎麼樣?”
彭長宜趕緊給他作揖。
大家都笑了。
曹南說:“我是認真的,從部隊轉業後,總想深入基層,長點基層的工作經驗,我上次就跟魏市長說,我說我也想跟你去端黑點,可是他不帶我去。”
江帆說:“你就當過過嘴癮吧。”
曹南想了想,說道:“要不把龔衛先抽過來,他也是軍人出身,估計應該能使上手。”
江帆說:“大家的意見呢?”
這本來不是什麼原則的事,大家都同意了。
江帆最後又說:“曹主任,給長宜騰間辦公室,擺張牀,估計他以後夜間執行任務,就沒有時間回家睡覺了。”
“我已經安排好了。龔衛先正帶着人整理小會室旁邊的那間屋子,就是緊挨着魏市長辦公室的那間。”
江帆點點頭,不再說什麼,這個會很快就結束了。
由於政府辦提前下發了通知,要求專項整治領導小組成員四點準時到環保局開調度會,這就爲彭長宜節約了時間,爲了提前掌握情況,瞭解目前工作現狀,市長辦公會散後,江帆帶着彭長宜和龔衛先,提前半小時趕到環保局,聽取了環保局局長對這項工作的近期彙報。
聽着他的彙報,彭長宜深感肩上擔子的重量。
也有令他感到欣慰的地方,由於市紀委下發了針對黨員幹部在這次專項整治行動中的一些紀律約束,有一些幹部的親屬,提前關閉了熬油黑點,這使彭長宜看到了希望。
市長江帆在調度會上宣佈了市委市政府對彭長宜的任命決定後,又再次重申了這項工作是眼下最當務之急的工作,強調了其重要性和戰略性,授權彭長宜在這項工作中,行駛市長一切權力,又提了幾點要求就提前離開了會場。
送走了江帆,大家重新落座,彭長宜看了大家一眼,說道:“在坐的各位局長都是我的老前輩,有的還是我的好朋友,論基層工作經驗尤其是眼下這項工作經驗,你們比我豐富,也比我懂得多。我呢,也沒什麼好說的,既然市裡讓我幹這個差事,我就要幹好,我們現在是背水一戰,這項工作有多重要,任務有多艱鉅不用我說,想必衆位這段已經瞭解的非常清楚了,我沒有別的要求,就是需要各位局長在人財物上全力支持和配合。眼下這項工作已經落後於全錦安市了,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趕上來。我看魏市長原來這個方案的分工就挺好,我們繼續遵照執行就是了,我唯一需要提出的就是各單位抽調的這些人員,要落實到人,然後在本單位脫產,到環保局上班,環保局要騰出專門辦公室,配備牀,供值班時休息。再有,這裡要求出車的單位,要把車輛專門調出來,由環保局統一協調和管理。我強調一點,有越野車的不要麪包車,有面包車的不要小轎車,要保證車輛車況良好和足夠的燃油,一句話,就是我們遇到情況時,冬天,要保證汽車能打着火,遇到有人追殺我們的時候,要保證汽車能發動起來,好讓我們跑的快。”
說到這裡,人們發出一陣笑聲。
彭長宜沒有笑,他表情嚴肅的說:“一句話,要求各單位,落實的人和車輛,從明天起,到環保局報道,環保局今天要把這些各單位抽調上來的人員和車輛登記造冊,天天點名。這樣我們就能做到快速反應,快速出擊。”他看了一下各單位的局長們,說:“看看各位領導們還有什麼意見沒有。”
這項工作本來就是全市的工作,別看他們可以搪塞魏市長,卻不敢搪塞彭長宜,因爲彭長宜在北城幹出了名,對於這類攻堅克難的硬性工作,他非常有經驗,再有,彭長宜儘管眼下是市長助理,但是從他快速升遷的過程來看,他不是等閒之輩,是亢州官場上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有着巨大的潛力和活力。年輕,有學歷,他目前的學歷比他們在坐的都高,就是在市委市政府班子中,除去江帆,他是最高的了,這個人官途無量,所以,從趨利避害的角度分析,人們都願意捧着他幹,而不是給他擺道,他跟在座的沒有任何恩怨,相反,在組織部幹部科工作期間,這些科局長們或多或少都得到過他的幫助,所以,對幾乎是一張白紙的彭長宜來說,他們只有支持而沒有其他的選擇。
各位局長紛紛發言表了態,工商局宋局長說:“彭市長,乾脆明天我也過來跟你一塊並肩戰鬥吧。”
公安局局長尚德民說:“老宋啊,你不行,還不夠給彭市長添亂的呢,真要是和這些人發生身體衝突時,你是保護彭市長還是彭市長保護你。”
彭長宜笑了,說道:“老兄們,我今天拜託大家,叫什麼都行,就是別叫市長。我今天可是鄭重聲明瞭,到時候叫我市長的我可一律不搭理。”
土地局今天來了個副局長,一把手請假住院了,這個副局長聽了彭長宜的話後說道:“那我們怎麼叫您呀,總得有個統一的官方叫法吧?”
彭長宜說,“叫什麼都行,就是別按官方規矩叫我,因爲幹完這件事後,我還是要回北城,你們市長市長的叫,萬一把我叫饞了怎麼辦?所以,如果非要官方稱呼的話,就還按我北城的職位稱呼,在座的恐怕都比我年紀大,你們叫我彭老弟、小彭是最好的了,這樣我聽着親切,舒服。”
公安局長尚德民平時跟王家棟關係不錯,自然也就跟彭長宜關係不錯,他說:“好,我們就叫你彭老弟。”
彭長宜忽然說:“對了尚局,把你們那裡的警棍什麼的給我們配備一些吧,真要是發生衝突了,這也是一個自衛的武器,我們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沒有。”
尚德民說:“這個……警具的使用是有嚴格規定的,你看……”
旁邊立刻有人說道:“剛跟人家稱兄道弟了半天,現在遇到實際問題就開始‘這個’起來了。”
尚德民笑了,說道:“這樣,我變通一下吧,但是用完了必須如數交回,哪怕損壞了都沒關係,數目一定要對上。”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尚局長您放心,這些東西到了我們手裡,頂多就是告訴對方別輕易動手,動手我們也不怕,我們手裡有傢伙,僅此而已,不會有事。郭局長,這個事你想着,儘快落實。”他轉向了環保局的郭局長。
環保局局長是個上了年歲的老局長,這項工作的重頭戲在他這個局,爲了這個工作,他都掉了好幾層皮了。他忙着點頭說:“好的,下來我跟尚局聯繫。”
調度會結束後,彭長宜又跟郭局長詳細的瞭解一下目前工作現狀,並跟他要了一份詳細的煉油點的分佈圖,按照魏市長之前佈置的那樣,分黑白兩班巡邏,嚴密監控。
郭局長看了一眼周圍,只有龔衛先他們三人在,他就低聲說道:“彭主任,今天晚上我們應該組織一次出擊,保證不會落空,這個消息絕對準確,是一個大窩點。”
“哦?”彭長宜說“說詳細一點。”
郭局長就詳細地敘述了一遍。原來,在這項工作之前,環保局在各村秘密設立了信息員網絡,而且,這個網絡的信息員只和郭局長一人聯繫,其他副局長都不知道。因爲這些非法煉油的人,都是土財主暴發戶,橫行鄉里,這些人的法律意識非常淡漠,所以保護好信息員是工作的首要條件。由於熬油和煉油是暴利,這些人掙了錢後,首先是蓋深宅大院,養狼狗,按攝像頭,然後就是吃喝嫖賭肆意揮霍,也有的用賺來的錢開飯店的,但這些飯店大都是他們的“消息樹”、“聯絡站”,互相通風報信,所以,這些信息員的身份非常隱秘。
郭局長說今天要大幹一晚上的就是三關鄉三關村的張二強。這個人的哥哥是三關鄉的鄉長張學鬆,最早開黑磚窯,前幾年轉行做起了這個行當,他算準了彭長宜新官上任,而且不熟悉情況,今天執法隊肯定不會出動,早就憋足了勁,準備幾臺大爐同時點火。
彭長宜看了龔衛先,嘴角往上一彎,邪魅地一笑,說道:“龔主任,幹一票?”
龔衛先乾脆地說道:“我聽彭主任的。”
彭長宜說:“那好,郭局長,挑選得力干將,提前安排吊車……”
“彭主任,”郭局長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咱們經常是消息準確,但卻見不到人。原因就是現在通訊太發達,而且有人收買了我們的隊員,我不發愁別的,我發愁的是泄密……”
彭長宜揮了一下手,打斷了他的話,他嘴角勾着笑,看着龔衛先說道:“這個不難,龔主任是偵察兵出身,這事交給他辦。”
郭局長說:“不管用,按正常思維對付不了他們……”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我們就按非正常思維對付他們,你放心,別說還有我們的偵察兵在,就是沒有偵察兵也沒有問題,哈哈,好玩。”
郭局長看着彭長宜,心說市委就給我們派了一個來玩的領頭人嗎?這又不是看耍猴兒,有什麼好玩的?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了,魏市長不就是造暗算了嗎?本來他對彭長宜還是有好印象的,就衝他這一句“好玩”,讓他大跌了分數。
彭長宜可能看出了郭局長的心思,就往郭局長旁邊傾着身子,低聲說道:“您按我的要求去做,一會讓偵察兵出身的龔主任,給咱們隊員進行必要的培訓……”
三人在會議室耳語了半天,最後,郭局長露出了笑臉,搓着手說道:“果然名不虛傳,還是彭主任有辦法,叫你這樣一佈置,我都來了精神,就按你說的辦,我配合龔主任,唱好這齣戲。”
這時,龔衛先的電話響了,他起身站在角落裡,捂着嘴,接聽了電話,就聽江帆在裡面說道:“龔主任,長宜哪?”
“哦,江市長好。彭主任啊,他就在我旁邊。好的,好的。”龔衛先邊說着,邊把電話給了彭長宜。
彭長宜這纔想起江帆下午說不爲他舉行歡迎儀式,要晚上單獨聚的話,就接過電話,說道:“市長好,我是長宜。”
江帆說道:“長宜,呼你不回,手機也不開機?”
“哦,忘開了。”彭長宜這纔想起剛纔開會,一直沒有看呼機,也沒開手機。
江帆說:“我和王書記在等你,你過來吧。”
彭長宜猶豫了一下,想想即便是夜間行動的話,也要等到夜裡十點多種,就說:“好吧,我安排一下。”
彭長宜把電話交給了龔衛先,說道:“郭局長,咱們工作用餐怎麼安排的。”
郭局長說:“一般就在我們食堂,晚上如果有行動就讓大師傅提前準備好。”
彭長宜笑了,說道:“難怪總是會走漏消息,這都是不嚴密的地方。這樣吧,以後找個小飯店,跟他們定點定額。”他又扭頭跟龔衛先說:“市長找我有事,我回去一趟,你們先安排,一會給我打電話。”
龔衛先點點頭,說:“好的,你把手機開開。”
彭長宜笑了,說道:“今天晚上,這個……”他衝龔衛先比劃着手機說道。
龔衛先笑了,說:“放心。”
彭長宜出了環保局辦公樓,就見老顧早就等在車裡,他靠在座位上聽音樂,車裡暖氣開着,彭長宜說道:“去金盾,”
老顧重新調好座位,他剛要放手剎,就聽彭長宜說了一聲:“這是什麼?扎我褲子了!”
老顧一聽,就笑着說:“你們開會的時候,我回單位領油票去加油,正好看見蔣主任的司機抱來幾隻狼牙棒,說是上面配備的,原來他們用的是鋼製的,這次換的是膠棒的,我就跟蔣主任要了一個新的和一個他們淘汰下來的,放在車上,防身用。以後經常和這幫人打交道了,不得不妨。”
“我今天在會上還跟公安局要了呢。”
老顧說:“現在公安配備的都是最新式的了,您應該要求配備一個催淚彈槍。”
“那還行,別說他不給,就是給都不能要。”彭長宜笑了。
彭長宜今天才覺得這個老顧順點眼,用了這麼長時間了,頭一次發現他的司機還有一點可貴的地方,最起碼知道護主。於是說:“只是又要連累你了,幹這個大部分都是夜間,我怕你吃不消,要不我跟王主任說說,白天你跟着我,晚上換個年輕的司機。”
老顧說:“我不,白天夜裡我都跟着您,沒問題,別看我歲數比你們大,要論精氣神,你們年輕人未必比我強,再說我跟您跟熟了,您一個眼神我就理解了,換了別人不行,到時誤事。”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老顧說:“您千萬別這麼說,您是我遇到過的最寬容的領導,我不說你也知道,我前段孩子老婆病了,家裡有些吃緊,的確在修車上做了不太見光的事,但是您既沒開我,也沒追究我,我就非常知足了,我這人毛病不少,王主任也說過我,但我沒有大毛病,現在跟着彭主任也學了很多,懂了很多,您放心,我以後不會給您找一星點的麻煩,絕不讓您再因爲我而爲難,既然眼下您擔着危險辛苦的工作,我肯定不會當逃兵,所以,您誰也別找,黑白就我一人伺候您,換了別人我還不放心呢。”
這麼長時間,老顧還是頭一次說這樣的話,難怪沈芳囑咐他,讓他對司機別太兇,因爲你的命掌握在他手裡,王部長也不主張他換司機,原來得罪一個人和收買一個人都是在一念之間。彭長宜聽了他的話,也很感動,說道:“是啊,那段時間我的確對你在修車問題上有意見,你有困難可以跟我說,以後要注意。我之所以沒換你,就是因爲你老顧人不錯,最起碼跟我彭長宜不錯,我彭長宜不是冷血動物,我知道你可能有難處,所以也沒搭理你。”
老顧感激的說:“是啊,我看出來了。所以在我老顧眼裡,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您,彭大主任。”
“這話僅限於咱倆之間,不許對第二個人說,好壞心裡分。”彭長宜囑咐道。
老顧說:“那是,這點道理我懂,您放心,不會給您找事的。”
說着,他們就來到了金盾酒店,彭長宜說:“你願意吃什麼就要什麼,完了找個房間休息一下,我走時再叫你。”
老顧說:“您去辦您的事,別管我。”
彭長宜夾着公文包就走了進去。
女服務員爲他推開了長城廳房間的門,江帆和王家棟早就等在那裡,他們正在低聲聊着什麼,看見他進來了,兩人都站了起來。
彭長宜不習慣他們對自己的禮貌,趕緊點頭哈腰的說道:“快坐下吧,我怎麼不習慣領導站着迎接我呀?”
王家棟笑了,說:“你小子話裡有話呀,好像當了市長助理我們才這樣,原來我們有那麼無禮嗎?”說着,就坐了下來。
彭長宜又是一通點頭哈腰,趕緊說道:“唉,官大壓死人,我哪是那個意思呀?”
江帆笑着坐下,說道:“不是習慣不習慣的問題,是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功臣。”
彭長宜說:“功臣不敢當,不過我已經做好當孤臣的準備了。”
江帆說:“王書記,聽出來了吧,有情緒——”
王家棟笑了,說:“嗯,聽出那麼一點。”
彭長宜坐下,他忽然想起當年愛因斯坦發佈狹義相對論時,有人問他預計公衆會有何反應,他說:很簡單,如果我對了,德國人會說我是德國人,法國人會說我是歐洲人,美國人會說我是世界公民;如果我錯了,美國人說我是個歐洲人,法國人說我是個德國人,德國人說我是個猶太人。想到這裡,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說:“我不是對你們有情緒,你們是真心往上掫我,給我儘可能的創造成長的空間,我是對大頭子說的話有點情緒,人家都說三句話不離本行,他是兩句話就不離本行,沒見把我叫去那陣仗,唉——”
江帆看了一眼王家棟,笑着說:“是不是又給你上了政治課?”
彭長宜嘴角咧了一下,說道:“這次到沒怎麼上政治課,到是把我捧成了攻堅克難的英雄,言外之意就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王家棟說道:“他如果這麼說就說對了,這也是我今天想跟你說的意思,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一仗非同小可,往大了說,是關係到全錦安甚至全省,往小了說,是你小子何去何從的大問題,你現在沒有退路,只能學過河的卒子,往前拱,鍾書記的意思我完全擁護,因爲在棋譜中,就沒有給你設計退路的程序。”
彭長宜故作痛苦狀,他說:“怎麼聽得我後背發涼啊!”
“後背發涼就對了。你沒來的時候,我和江市長正在磨叨這事,今天我倆在沒有互相通氣的前提下,達成默契,實屬難得,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我和江市長都比較看好你,都希望你快速成長。”
這時,林巖從外面進來,他看見彭長宜,說道:“恭喜老兄榮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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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長宜趕緊站起,說道:“林秘書,千萬別這樣說,當着領導的面你想羞煞我呀。”
林巖笑笑,跟江帆說道:“江市長,他們那裡人齊了,您可以過去了。”
江帆站起身,說道:“王書記,我先過去敬杯酒,長宜,你和王書記先聊着,我一會就回來。”
江帆說着,就和林巖走了出去。
這時,他們點的菜上來了,彭長宜無心吃菜,說道:“這活兒不好練。”
王家棟嚴肅的說:“不好練也得練。小子,這回你得正正經經的露兩手,北城,你早晚都要出來,你就是不想出來,任小亮也不會容你了,與其那樣,不如這樣出來,原來樊書記不走的時候,我讓你們倆都各自前進一步,爲什麼,我當時就感覺任小亮早晚會栽在小洋樓上,將來小洋樓肯定要有說法,如果有糟糕的情況出現,那麼就會有人對此負責,這個人有可能就是任小亮,他肯定會當了替罪羊,這樣想來,如果讓別人來當北城這個黨委書記,就不如讓任小亮給你佔着這個位置,等任小亮一倒,自然就是你頂上去,樊書記看出了我當時的佈局,但是他沒有反對,這次人事調整,他幾乎完全尊重了我的意見。樊書記走了,而且現在的情況是任小亮在小洋樓這件事上,把鐘鳴義套了進去,這是神仙也料不到的,這種情況下你在北城崛起就不容易了,而且,因爲基金會和賈東方,任小亮也認準將來要把你踢出北城,正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江帆才這樣安排了你。你小子幸運啊,我安排的路眼看走不通了,江帆又爲你安排了這條路,這樣很好,你要抓住這個機會。”
彭長宜至此才明白王家棟在上次人事調整中對自己的安排,也明白了江帆跟他說的那兩句“未必是壞事”話的含義了。他低着頭,沉思着,努力思索着一個問題,那就是爲什麼領導都看那麼遠?王家棟不用說了,就說江帆吧,這個外表儒雅氣質卓羣的人,也有着如此深的心機,不到最後一刻,你都不會悟到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