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這座記錄下無數女兒美麗身影的山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女兒平安。
每當想到這個問題,他就揪心般的難受。
自從女兒遠嫁北方後,他這個做父親的就感到再也不能爲女兒遮風擋雨了,時常有一種愛莫能助的悲涼和空虛。
這幾天,學校放寒假了,但是夏爸爸仍然每天到學校以看報紙的名義在等女兒的消息。
散步結束後,他再次來到學校,看門的老頭是以前學校退休的教師,看見他進來就把一封信交給了他。
他一看就知道是女兒的來信,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女兒總算有信來了。地址仍然是“廈門”兩個字,仍然是“笑啓”,後面仍然畫着一個笑臉。
這是女兒在第一時間裡傳遞給他們信息:她一切平安。
看到女兒的信他就一陣激動。
最近這幾天他總感到女兒應該向他們有個交待,他天天盼着郵差來,眼睛總是瞄着傳達室,有的時候故意靠着傳達室走,衝看門的老頭微笑,總也不見老頭喊自己。
今天實在是太好了,終於來信了。
還是那樣,他並不急於打開女兒的信,他要回家和妻子一塊看女兒的信。
妻子正在裡裡外外的搞衛生,看見他手裡拿着信就趕快站到了門口,說道:“是菡菡的信?”
“呵呵,是啊,是你寶貝女兒的信。我都沒捨得拆開,讓你先看。”
夏媽媽趕緊洗手,擦乾淨,打開信後,只有一個紅色的圖案,她不禁愣住了。然後又往信封裡看了看,失望地說道:“喏,一個字都沒有。”
夏爸爸接過信紙,看着看着,不由笑了,說:“呵呵,敏老師,菡菡這是再給你報喜啊。”
“報什麼喜?”
夏媽媽接過有腳印的信紙,仔細看了看,不禁驚呼:“天哪!果然是真的。”
夏媽媽激動的喜極而泣,端詳着那個小腳印,哽咽說道:“菡菡,你一人在外可怎麼過呀?心疼死媽了……”說完用手捂住嘴,泣不成聲。
夏爸爸眼圈也紅了,他拿過那個小腳印,仔細看着,發現旁邊還畫着一個笑臉,跟信封上不同的是,這個笑臉被染上紅暈。
他知道這是女兒以她特有的方式,向爸爸媽媽訴說着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意思。畢竟未婚而孕是件羞澀的事,可是又不好意思向家裡公開說明,只能以這種方式讓家裡一點點接受。
想到這裡,爸爸有些心疼,他的眼淚就滴落到了信紙上,在心裡默默說道:女兒,無論你做了什麼,你都是我們的乖女兒。
媽媽哭了一陣,又從爸爸的手裡拿過信紙,看着看着,眼淚就一個勁的往下淌,她把這個小腳丫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說道:“夏老師,你當外公了……”
夏爸爸說:“呵呵,是啊,敏老師,你也當外婆了呀。”
隨後,爸爸拿出花鏡戴上,說:“咱們分析分析,是男還是女?”
媽媽一聽,從爸爸的鼻樑上摘下花鏡,給自己戴上,說道:“不用分析,一看就是男孩。”
“何以見得?”
媽媽把花鏡給他,說道:“你好好看看,這個小腳印,舒展、圓潤,一看就敦實、寬厚,女孩要比這個秀氣,窄小,哪有這麼大、這麼蠢的,這分明就是老虎掌。”
爸爸一聽哈哈大笑,說:“分析的有理,是個男孩,肯定是。”他高興的在原地轉了兩圈,說道:“今天中午咱老倆喝一杯,慶祝咱們晉級成功。”
媽媽一聽,眼淚又流了出來,說道:“咱們在家裡喝酒高興,說不定菡菡在外邊遭多大的罪呢?子軒,我這心口好疼啊……”
爸爸走過去,抱住了媽媽,說道:“那好,我們不喝,不喝了……”說完,自己的眼淚也流出來了。
過了一會,媽媽從爸爸的懷裡擡起頭,說道:“你說,我們要是告訴小關,他有辦法找到菡菡嗎?”
爸爸的臉色陰鬱起來,他說:“菡菡不讓告訴他,自有她的道理,不然她也不會遠走他鄉。你還不明白嗎,她就是害怕我們告訴他,每次來信都不寫詳細的地址。我們還是尊重女兒的意願吧。”
“可是,每次小關打電話來,我這心同樣會疼,我感覺他是愛菡菡的。”媽媽含淚說道。
他鬆開了媽媽,轉過身,說道:“愛有什麼用,小田當初也是這麼說的,我就信了他,讓他把菡菡帶走了,結果怎麼樣?現在他又這麼說,我還能信嗎?有的時候愛是一回事,結果又是一回事。”
他站在了鋼琴旁,掀起琴蓋,撫摸着琴鍵,左手輕輕擡起,然後又輕輕落下,單手彈琴,瀟灑無比,一首清麗、雋永無比的兒歌“小燕子”就從爸爸的指尖逸出。
他記得這是教女兒唱的第一首兒歌,也是教女兒彈的第一首曲子。
此時的夏爸爸和夏媽媽是多麼的希望他們那隻離巢的燕子能夠早日飛回,回到他們的身邊,得到他們無私的庇護。
世上的愛,唯有父母的是最無私、最偉大、最海量、最綿延無盡,但是,他們現在卻無法給予她……
關昊原本打算元旦去她家的,但是趕上元旦事情太多,加上丁海在北河建的全省最大的傢俱城開業。好多事他都無法抽身,所以也是等到錦安開完兩會後才決定去她家的。
自從夏霽菡出走後,關昊就沒見到過丁海,確切的說他感覺丁海有意在躲着他。北河傢俱城開業,丁海躲不了關昊了。由於這個傢俱城是丁海主持建造的,所以他不得不跟關昊見面了。
關昊心裡清楚丁海和劉梅還有夏霽菡,他們是很好的朋友,而且年齡相當,情投意合,他之所以躲着自己有兩個理由,一個是見了自己不知說什麼,另外見了這個肯定就會想到另外一個,所以不如不見,二是肯定有怪自己的成分。
果然,當丁海和其他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在招待所的門口迎接關昊一行的時候,輪到丁海握手時,關昊感到丁海的眼神閃躲,雙手有些顫抖,他暗暗的用了下力,丁海的雙手也暗暗的迴應了一下,只這一下,就無需多言,說明他們的心還是相通的。
關昊聽趙剛說,前些日子丁海回過督城,他誰也沒見,就見了劉梅,說起夏霽菡,兩個人都哭了,弄的劉梅一晚上做什麼事的心思都沒有。是啊,丁海見證了他和夏霽菡的愛情,是他在夏霽菡住院期間,偷偷找到了陶笠兄妹,把她從醫院轉走,纔有了督城市委書記天天往返和甸的甜蜜旅程。
關昊被縣領導們衆星捧月地簇擁着,丁海沒有單獨跟他說話的機會,他們參加完開業儀式後,又參觀了這個號稱北方最大的傢俱城。說它最大,無論是展廳面積和從業人數,都超過了黎州傢俱城。
丁海親自爲領導們現場解說,他詳細介紹了這個傢俱城展廳面積和生產、銷售、質量檢測、物流、務工人員培訓等一系列的情況,並表示北河有信心把這個傢俱城打造成傢俱航母,使之成爲北河新的經濟增長點,成爲老百姓致富的重要途徑。
就在丁海手拿小喇叭解說的時候,關昊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他,經過一年多的風雨錘鍊,丁海明顯消瘦了很多,皮膚也變黑了,但是臉上多了成熟和堅毅,心裡也就有了氣象,從他致力建設傢俱城這一舉動來看,就是想實實在在的做事,做好事。
當參觀完傢俱城後,丁海把關昊領到了一個大展廳裡,這裡是前店後廠,並且加工車間是向消費者開放的,爲的就是使消費者買的放心。
這也是丁海琢磨了很久的點子,這樣能夠快速提升北河傢俱的品味和知名度。
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人手拿着卡尺,正在給客人介紹着他的產品,丁海衝他招呼了一聲,那個人回過頭來,立馬就愣住了。
隨後就衝着裡面廠房里正在電鋸前破板材的人大聲叫道:“小軍兒,小軍兒,快出來。”
很快,一個年輕人就從裡面的加工車間跑出來,頭髮上身上都是鋸末,那個中年人說:“快,給關書記跪下!”
那個年輕人愣了一下,當看清了眼前的人後,臉騰的紅了,噗通一聲就低頭跪下了。
丁海連忙說道:“老張,你是幹嘛,快起來。”隨後拉起那個叫小軍的年輕人。
關昊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不解的看着丁海。
丁海說道:“您忘了吧,這是在督城開砂石料場的老張,最後的留守戶,這就是他那個混賬兒子……”
關昊恍然大悟。他眉頭一凜,看着那個年輕人,這就是當年行刺自己的那個學生。也可能是他的目光太過凌厲,直把那個小夥子看的低下了頭。
老張趕忙說:“關書記,真是謝謝你了,要不他就得蹲監獄,還得被學校開除,這輩子就廢了。”
關昊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老張說:“他現在還在上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