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成功人士,豆豆卻成了李偉心中的隱痛,他對這個腦障的女兒疼愛有加。
夏霽菡第一天去他家時,豆豆就喜歡上了她,所以總是嚷嚷着找她。
此時,夏霽菡遠遠的就看到理着一頭短髮的豆豆在彎腰採野花,後面跟着李偉。她揚起手中一大把野花,嘴裡喊着豆豆的名字。
豆豆直起身,看到夏霽菡手裡的野花時,吧唧着兩隻腳鴨子向她跑過去,咧着嘴不停地傻笑,一邊笑嘴裡還自言自語:“姐姐,呵呵,姐姐。”
當夏霽菡頭戴橘紅色的遮陽帽,挺着大肚子出現在李偉的視野時,李偉不禁有些精神恍惚,他在心裡感嘆:這個小女子太美了!
翠綠的山巒,滾動的烏雲,遠處沉悶的雷聲,加之那個漸行漸近的身影,尤其是豆豆跑向她的那一刻,他腦子裡竟然有了一種躁動和渴盼。
但是,隨着一聲柔柔的“表哥”飄過,他很快就把這種內心的躁動和渴盼壓制下來,他看着她,說:“回來了,豆豆非要找你,不在屋裡呆着。”
口氣一貫的平靜從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出現過一瞬間的不寧和渴望。
回到夏霽菡的辦公室,這也是她區別於一般巡視員的地方,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和宿舍。豆豆手裡舉着野花,走到李偉面前,含糊不清地說道:“姐姐給的,好看,嘿嘿,好看。”
剛開始時李偉讓豆豆跟夏霽菡叫“阿姨”,可是不知爲什麼,豆豆就是不叫阿姨,始終叫“姐姐”,李偉見夏霽菡不計較也就隨她去了。
現在又聽女兒叫姐姐,李偉就說:“小夏呀,看來你在我女兒眼裡永遠都是姐姐嘍。”
夏霽菡洗了一下自己的臉,又用溼毛巾給豆豆擦着臉上的汗,說道:“呵呵,姐姐就姐姐吧,只要她高興叫什麼都行。”
豆豆忽然對夏霽菡的肚子感興趣了,她唯恐靠她的肚子太近,就說:“寶寶哭,寶寶哭。”
夏霽菡哈哈笑了,以前豆豆來時,見了夏霽菡就要她抱一下,儘管她只有12歲,但是發育的很健壯,比夏霽菡矮不了多少,她結實的身體一貼上來夏霽菡就有窒息的感覺,而且豆豆的抱絕對是不折不扣的抱,緊緊的抱。
李偉見她有些費勁,就指着她的肚子對女兒說:“裡面有寶寶,寶寶哭。”豆豆這纔不敢讓她抱了。
看着她的肚子,李偉說道:“小夏,你是不是該去檢查一下了?”
夏霽菡笑着說:“嗯,我是這麼想的。”
她的確是想檢查一下,因爲聽茶廠的一位大姐說,她懷孩子的時候四個多月就動了,可是他的寶寶都五個多月了還沒有動,她不免有些擔心。
李偉又說:“小夏,女人生孩子這事我不太懂,豆豆媽生豆豆的時候我沒在家。所以你自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多請教一下別人。我看茶廠的這些女人們很喜歡說這事,你多聽聽有好處。”
這天晚上,李偉和豆豆沒有走,李偉明天要出差,這幾天大姐家裡有喪事,不能帶豆豆回去,這樣李偉就把豆豆送到夏霽菡這裡來,因爲豆豆喜歡跟她玩,而且夏霽菡又有足夠的愛心照顧豆豆。
晚上,豆豆就跟夏霽菡擠在了一張牀上。夜裡,夏霽菡被一陣雷聲驚醒,大雷的巨大“嘎巴”聲讓她難以入睡,夜裡打雷是她最怕的,好在她有個習慣,只要自己一人睡覺,必須有一盞小燈亮着。
由於她住的是辦公室裡邊的套間,靠近牀頭的書桌上總有一盞小檯燈亮着,不然在這打雷的漆黑夜晚,恐怕她就嚇壞了。
本來她和豆豆是分着蓋的薄被,大雷一響,她就本能的撩開了豆豆的被子,鑽進了豆豆的被窩。每一聲大雷好像都響在她的房頂,砸在她的心上。她緊緊的抱住了豆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緊張的等待着下一聲雷響。
又一聲大雷炸響,夏霽菡嚇的渾身哆嗦起來,她坐了起來,也就是在這一霎那,她感到了肚子有些異樣,好像是動了一下。她屏住呼吸,一動不動。果然,肚子又動了一下,再一下!
天哪,是寶寶,寶寶動了,我們的寶寶會動了,昊,寶寶動了,你感覺到了嗎……
她高興的幾乎要脫口而出喊出這句話!然而,她激動過後,就把頭就埋在了雙手中,淚水溢出指縫……
寶寶能動了!夏霽菡有說不出的激動,她摸着肚子:“寶寶,謝謝你,是不是擔心媽媽,纔在這個時候睡醒,來和媽媽作伴……”
深情的眼淚,不停地流出……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了手機,這個早已沒了手機卡的手機,只剩下報時的功能了。
現在是十一點四十五分,這是寶寶第一次胎動的時間。合上手機,無法抑制的思念如滾滾的雷聲陣陣襲來,她決定自己奢侈一次。
於是披上衣服,跳下牀,從自己手包裡找出了珍藏的手機卡,小心的按上,開機。
立刻,那個早就被她設定爲牆紙的俊逸瀟灑的影像清晰的出現在她的眼前,這是他在高爾夫球場上的揮杆、擊球、擡頭、揚目的一剎那,記得當時這套工作完成後,那個砂坑球輕易的被他救起,當時何能帶頭爲他鼓掌。
她把“他”貼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就這樣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豆豆起牀尿尿,她才關了手機,取出了手機卡。
她此時也許不知道,就因爲夜裡這個小小的奢侈舉動,讓李偉洞悉到了她的內心。
由於夜裡醒來後她就沒再睡,又哭了很長時間,第二天醒來後,她才發現自己的雙眼紅腫了。
她的化妝術,無法掩蓋紅腫的眼睛,但願不要讓表哥看見。
她給豆豆梳洗打扮好後,剛走出屋子,就看見李偉站在前面的樹林散佈。
李偉看見她們走過來,尤其是看到她兩眼浮腫,很想問問緣由,但是他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在她面前,一貫保持着有禮有節的分寸,故意說道:“小夏,聽到昨晚的雷聲了嗎?”
夏霽菡點點頭,說道:“聽到了。”
李偉又說:“昨晚的雷很大,我還擔心你們睡不着呢?”
“是啊,很大。”夏霽菡有意無意地說道。
豆豆這時摘了一朵小黃花,來到爸爸跟前說道:“爸爸,姐姐夜裡哭,還有叔叔。”
她的話剛一說完,夏霽菡的臉就騰的紅了,看着豆豆天真無邪的目光,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李偉聽豆豆這樣說,又看看夏霽菡尷尬的表情和紅腫的雙眼,若無其事的活動着雙臂,又原地跳了幾跳,說:“夏,咱們走走,這裡的空氣真好,我回頭把總部搬到這裡來怎麼樣?”
夏霽菡費勁的彎着腰再給豆豆採一朵小粉花,聽他這麼說,就喘着氣直起身,說道:“表哥的大本營哪能隨便遷移,總部就應該設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地方,往大了說就如同皇上遷都。不可妄動。”
“哈哈”
李偉大笑,豆豆見爸爸笑了也跟着癡癡的笑了。
李偉接着說:“你不知道,天天窩在城裡有多煩。就到了我那小作坊纔不煩。有的人喜歡玩,打牌、打高爾夫、泡溫泉,我就喜歡做木工活,其實把整根的木頭破開,分解成若干小塊,然後經我的手又砍又刨又鑿,再精雕細刻,把這些小塊就組合成了一件傢俱。我做的活兒是世上純手工活兒,除去破材的電鋸,全是我這手鼓搗出來的。前幾天一個省領導說要我親手做的傢俱,他收藏。我說不賣,因爲我做的不是傢俱,是樂趣,是消磨了的寂寞和時間,每一件傢俱都是我心靈最隱秘的寫照,你說有出賣隱私的嗎?”
李偉笑笑往前走着,也不時彎腰給豆豆採野花,有時還會把花插在豆豆的短髮上。豆豆也會把花插在爸爸的口袋裡、釦眼裡,甚至衣領裡。
夏霽菡簡直無法將省人大代表、知名企業家和他聯繫起來,眼前的李偉輕鬆、平和,是那個一人千面的寇振海無法比擬的。
“所以說啊,什麼都是過眼雲煙,只要自己心底裡沉澱下來的東西纔是最真實最值得懷念的。小夏,儘管我不知道你因爲什麼跟孩子的爸爸分開,但是從你手上的戒指和你堅持生這個孩子來看,最起碼你是愛他的,據我所知,女人一旦不愛男人了,第一個動作就是摘戒指,然後唰的一扔走人。可是你不但沒有唰的一扔戒指,還始終戴着它,說明你是愛他的。”
李偉看了一眼臉色微微紅起來的夏霽菡,繼續說道:“即便豆豆不說,你的眼睛也泄露了天機,你昨天夜裡哭了。大凡女人夜裡哭都有因爲和情有關。你現在這樣重的身子,千萬要注意。注意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李偉轉過身,看着她說道。
夏霽菡的眼裡有了淚珠,她趕忙低頭拎起裙子,露珠打溼了裙角,才藉機沒讓眼淚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