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爸爸這樣說,她下面的話就沒法說了。
爸爸又說:“你那個朋友是做什麼的?我看那氣度像個當官的。”
爸爸緊隨這個話題就問出這句話,是不是已經猜到什麼了,還是那天他們說什麼了?她當然不敢把關昊全部供出,就故意好奇地問道:“爸,你怎麼知道他是我拖的那個朋友,是他自己跟你說的?”她倒了一杯水,故意裝得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嗎?什麼都沒說的。”爸爸有些不滿的撅了一下嘴,繼續說:“因爲他手裡拿着你的手機,我斷定他應該是你的那個朋友,很想跟他聊兩句,順便感謝一下他,可誰知,他跟我客氣幾句後,長腿一邁,走了。”
夏霽菡撲哧樂出聲,想起關昊是這個樣子,她眯着笑眼,仰頭看着爸爸說:“他跟您說什麼客氣話啦?”
“也沒說什麼,是我先跟他客氣,所以人家纔跟我客氣。”爸爸笑了一下說:“我問了他兩個問題,他都沒正面回答我。”
“哦,你問人傢什麼問題啦?”
“我說你是菡菡的朋友嗎?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就那麼似是而非的點了一下頭,很有分寸的衝我笑了一下。我又問你是從督城來的嗎?他又衝我很有分寸的笑笑,似是而非的點點頭。”
夏霽菡低下頭,偷偷的笑了。她心想,也夠難爲他的了,沒有得到她的明確指示,不能否認又不敢承認,也就只有禮貌的笑笑和似是而非的點點頭了。想起之前在張振辦公室他那麼霸道的神態和話語,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很在意她的,看來他還是很尊重自己的。
看到女兒滿臉的笑意,爸爸緊跟着又問道:“告訴爸,他是你們那裡的官員嗎?”
夏霽菡沒想到爸爸還在追問這個問題,就也學關昊的樣子,似是而非的點點頭,說道:“爸,我想摸摸你那老琴了,回來好幾天了,我一下還沒動呢?”說這話的時候,她想到了物外家園裡那架嶄新的未曾謀面的鋼琴。
爸爸呵呵的笑了,說:“好啊,去吧。但是有個條件,我不希望你也似是而非的點頭,我要你明確的回答爸,他到底是幹什麼的?”
“您都猜出來了還問我?”爲了不讓爸爸看到自己的臉紅了,夏霽菡一蹦站了起來,就向屋裡跑去,走到門口時,回過頭說:“爸,你想聽什麼?”
“隨你的便。”爸爸笑着說道。
一會兒,流暢、優美的琴聲就傳了出來,縈繞在這個美麗如畫的江南小院的上空。爸爸閉上眼睛,悠然的陶醉在女兒的琴聲中了,這可能是他此時最大的享受。他的嘴角露出笑意,也可能他在回憶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吧。
可能是看見爸爸閉上了眼睛,彈完一曲後,她抱着一塊薄毯走了出來,輕輕的爲他蓋在膝蓋上。不想,爸爸睜開眼睛說道:“怎不彈了?”
“您睡着的呀?”
爸爸頭靠在背後的躺椅上,睜開眼睛看着她,說:“菡菡,你有心事,我從你的琴聲中聽出來了。”
她詫異的看着爸爸說道:“我沒有。”
“有,猶豫、遲疑、傍徨,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告訴爸爸。”
最瞭解她的還是爸爸,居然能從琴聲中聽出她的心事,她握着爸爸的手說:“目前沒有了,以後有再告訴您。”是啊,目前爸爸的身體情況,不好讓他再爲自己操心。爸爸還想說什麼,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信息,劉梅來的:
嘿,小朋友,老爸的身體如何?什麼時候回呀? 我現在在治理整頓砂石料新聞發佈會上,來了好多媒體,還有香港的三家。那四十多家有手續的老闆把市委市政府給告了,我們剛剛隨這些記者從現場回來。還有一事,砂石料治理整頓告一段落後,我們就結婚,你不會到那個時候都不回來吧?
信息是分三段顯示的。
這麼說,此時督城正在召開新聞發佈會,而且砂老闆們告市委市政府的事關昊早就說過,看來,關昊說對了。
有一次他對她說:從科學的角度來講,河道採砂當初就不該作爲一個產業大力發展,而應作爲維護河道清淤防洪的一個輔助行爲,採砂是爲了河道順暢。當時政府急於上採砂項目,爲的是打造砂石料供應基地,而且還成爲當時一個很驕傲的政績工程,於是就有了“先上車後買票的狀況。”沒有經過科學論證、一哄而上的項目,現在顯示出了極爲嚴重的後果。
道路嚴重損毀、耕地遭到破壞、河牀改道、護堤受到威脅、地下水系被破壞,等等一切不良後果隨着砂老闆們腰包的鼓起而出現,政府不得不爲以前的招商舊賬買單。這次治理整頓砂石料工作,其實說是督城市委市政府的一次“壯士斷臂”的行爲一點都不過分,及時修正政策、糾正歷史形成的無序開採行爲的本身就是敢於自己否定自己。
可是這項工作開展的艱難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不過關昊好像預料到了一切,他都把工作做到了提前。他能順利通過省紀委的調查,也能平安度過這一關。
想到這裡,她給劉梅回了信息,告訴她最近就回,肯定能喝上她的喜酒。
她很是羨慕劉梅,同樣愛的是市委領導,她就可以愛的陽光,愛的健康,而她卻做不到。也許這一生都會有這樣的陰影,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出來,這也是關昊從始至終擔心的。
事實上,爲了讓她走出心理陰影,關昊在做着努力,他帶她見關垚、見陶笠兄妹,帶她來到物外家園,而且還跟她說要見他的父母等等。所有的這些“陽光行動”,都能驅散她心頭的陰影。
所以無論是心靈撫慰還是行政干預手段,都是拂去籠罩在她心頭陰影的最行之有效的辦法,也將是關昊一個時期以來的“主要工作”內容。
督城的治砂工作,得到了省地兩級政府和水利部門的大力支持,也得到了媒體的理解,新聞發佈會結束後,督城的河道採砂企業由原來的一百七十多家,銳減到36家,市政府逐步加強治理,通過控制企業每年需要換髮的採砂許可證,從而控制採砂企業數量。
原來有合法手續的在這次治理整頓中,有許多家企業沒再獲得政府的授權。在治砂最後一項內容公開拍賣河道採砂權的過程中,督城政府也做了一定程度上的妥協,這些以前有合法手續的企業有優先競買權。
事實證明,在公開拍賣的過程中,有大部分地段拍給了原來的砂石廠企業主。之所以這樣做也是爲了減少治砂改革的阻力。
這次治砂也許未必能改變什麼,但至少這種惡果不會再發展下去,至少給決策者敲了一個警鐘,任何決策的出臺都必須在科學論證的情況下來完成!
治砂工作終於在汛期到來之前告一段落,趙剛和劉梅的婚禮也在加緊籌備中。
夏霽菡辭別了父母,坐上了回督城的火車。她始終沒有跟父母和盤托出關昊的事,只是說目前她不宜離開督城電視臺。儘管爸爸懷疑那個高個子的人和他的女兒有關係,但女兒不說,他也不好追問。
這趟車次的火車她這是第二次坐,第一次是田埴來接她去督城成婚,再次坐上這次火車後她很有感觸,她不知又一次的背井離鄉遠離父母,在旅途的盡頭等待她的是什麼。這次好像比上次更加的不確定。
火車到北京站的時候天已經朦朦亮了,她拖着行李箱,剛剛走出站臺,在接站的人羣中,遠遠的就看見一個身軀魁偉的人在衝他招手。
儘管知道他會到車站來接自己,但是看到他的那一刻她還是愣住了。在無數晃動的人羣中,這個優雅俊逸、器宇軒昂的男人,總是那麼出類拔萃,顯示了與周圍人不一樣的神態和氣質。
見到他,總會泛起她女人的芳心,她的臉微微紅了,心兒也跳了起來,她也衝他揚揚了手,隨着人流往出走。 沒想到他剛一擠到她面前,立刻把她擁住,緊緊的抱在懷裡。她慌得立刻掙脫他的懷抱,左右觀看。
關昊哈哈大笑,說:“什麼時候都怕呀,放心,這裡不會有人認識我們的。”
“那可不一定,你那麼扎眼,那麼鶴立雞羣,只要認識你的,保證能在第一時間看到你。”夏霽菡嗔怪地說道。
關昊又笑了,他拉過她的小手,把一捧紅玫瑰塞到她的手上。
夏霽菡驚的睜大了眼睛,她看看手中的玫瑰,又看看他,說道:“這是你買的?”
關昊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別說,這可是他第一次給女人送花,聽到她用懷疑的語氣問自己,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廢話,我送花不是我買還能有人給我買呀?”
說着,接過她手裡的旅行箱,長胳膊一攬,就擁着她往出走。
夏霽菡猶豫了一下,也就心安理得的偎在他的懷裡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