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水利局的局長後,關昊叫來了常遠和趙剛,督城的最高權力長官們經過一下午的溝通後,達成了一致意見,於是連夜召開了常委會,找到了這項工作開展的突破口。
緊接着,第二天又召開了市委常委擴大會議。
其實,在接到開會通知的同時,這些職能部門就感到了一股氣勢和壓力,傳遞這一氣勢和壓力的信息就是會議地點不是在以往的市委會議室,而是在這次治砂任務最艱鉅的南岸鄉政府的會議室。
市委常委擴大會召開的地點由市委會議室挪到工作現場,這不能不反應出市委和市政府對這項工作的信心和決心。
督城的中層幹部僅從這一點就嗅出了政治風向,儘管對會議上做出的多項決議有些不滿,但又找不出冠冕堂皇的推諉理由,所以也只有服從的份兒了。
首先,作爲市委副書記、治理整頓砂石料領導小組長的趙剛宣佈督城市紀律檢查委員會一個重要決議,那就是在這次治砂行動中,紀律檢查委員會將全程跟進,重點督查幹部徇私舞弊、欺報瞞報現象,對爲親屬謀取私利的現象堅決予以打擊和查處,併爲這項行動成立專門領導小組。
決議規定,不符合採砂手續的企業特別是領導幹部的親屬要帶頭執行治砂過程中的一切決議,作爲表率這些親屬企業將在第一時間拆除設備,補辦一切手續,沒有命令不得私自開採。緊接着由常遠宣讀政府市長令,明確表示了治砂期限和強制執行的期限。
最後,關昊做了耐人深思的講話,他說:
“我再次強調幾點意見,第一。”他講話從來都是直奔主題。“對沒有合法手續的採砂企業立刻關停,對有手續的企業限期整改,不達標的一律關停。”
他的口氣嚴肅、不容置疑,他看了看在座的人,繼續說道:“這裡我強調一點的是在執法過程中,市委市政府領導和各局委辦的領導幹部,不得爲這次治砂所涉及到的企業說情和開脫,一旦發現堅決處理。剛纔趙書記宣讀了市紀委決議,我就不再贅述。第二,加大對五軸以上車輛超載、超限運輸車輛的查處,我希望有關部門明天就上路,嚴格執法,不得姑息。第三,建立長效機制,規範採砂行爲,覈定開採數量,劃出開採區域。這項工作要儘管落實,趕在汛期到來之前。第四,重點企業在整改的同時,要無條件的保證文明生態村創建過程中所需要的砂石料的供應。”
說到這裡,關昊不由得用目光掃了一下坐在角落裡低頭記錄的夏霽菡,恰巧,夏霽菡聽到關昊說這句話時,也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右前方的關昊,就這樣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會場中。
夏霽菡急忙低頭閃開,因爲這畢竟是在公開場合,而且還是在講話的途中,好在這個目光沒被丁海發現,因爲他此時正在市委小接待室裡,接待着市委書記的另一位不速之客。
關昊接着說道:“我再次強調一下這次治砂的必要性,以後在這樣的範圍內同樣的話我就不再說了。”
他目光凌厲、嚴峻。
“首先,爲確保耕地安全,我們必須治砂。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比我更清楚羣衆對這個問題反映的強烈程度,每年人大、政協都會收到很多這樣的提案,這一點人大的焦主任和政協的張主任最有發言權,這個問題如果不解決就會引發羣衆的不滿,就會引發羣衆的憤怒,最後有可能引發社會穩定問題比如上訪事件的發生。”
他加重了語氣:“其次就是行洪安全,這個問題小學生都能說出一二,我就不再贅述。再有就是北京申奧成功,這預示着近一兩年北京要關閉境內的砂石料開採廠礦,建築市場對該市砂石料需求肯定要不斷增長,大量砂石開採企業就要在北京周邊地區尋找突破口,我們提前規範採砂行業,不但是支持北京,也是使這個行業能夠健康規範的發展。另外就是我們的道路,我們的道路已經不堪重負,我們緊張的財力和我們的耕地,我們的生態環境和國有資源的流失,都到了非治不可的程度了。”
“道理誰都知道,可爲什麼進展不明顯,很顯然,治砂,影響了部門利益,影響了個人利益,這是官本位在作怪!普通百姓存在着觀望態度,那是在看你當官的親屬動不動,你不動,他自然不動,爲什麼,因爲你是官員的親屬。所以,這次治砂就是要從我們的幹部自身做起,從親屬做起!”
會場鴉雀無聲。
“我們的偉大領袖是歷史上第一個和‘官本位’決裂的人,他早就強調要把人民羣衆作爲權力的主體來考慮,官氣是一種低級趣味,以普通勞動者的姿態出現纔是高級趣味。黨員要勇於埋葬官場習氣,打破特權思想。如果一個黨員失去了理想和信念,醉心於利用官場謀取私利,再好的制度也會被擱置,被踐踏。我相信我們幹部隊伍的素質是高尚的,是有戰鬥力的,在這場治砂戰役中是能夠經受得住利益和誘惑的挑戰的……”
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顯示出了這位市委書記無可比擬的強勢。
這次的常委擴大會既是現場會也是調度會,會上就一些具體問題尤其是各個部門協作事宜進行了協調和解決。
這次會議後,督城治理整頓砂石料工作終於撕開口子,一步一步的推進,並取得了顯著成效。
就在常委擴大會緊張召開的時候,丁海由於一份書記要的招商引資的彙報材料,沒有去現場會,而是留在辦公室寫稿子。
就是他這一留,等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在市委小接待室裡,已經升任市委辦政策研究室主任的丁海,把一杯純水遞到了市委書記的客人——陶蘭的手中。
陶蘭,省警官大學女子特警班的高材生,今年暑假畢業,目前正在錦安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實習,今天是實習報道後,順便回督城,看望哥哥陶笠和關昊。
丁海也是在收到關昊的短信後,才知道外面有人在找市委書記,他推開門,看見一個扎着馬尾辮,身穿迷彩服,手裡拿着電話的小丫頭,正在好奇地東看西看,就問道:
“請問你找誰?”
丁海怎麼也沒想到她就是市委書記的客人,他以爲是參加軍訓的高中生呢。
“我找關書記。”小丫頭明眸皓齒,兩隻大眼睛很是機靈有神。
這是丁海見到的市委書記最小的一位客人了。
但是他不敢怠慢,關昊特地囑咐自己接待她,說明她和市委書記關係不一般。他把她領到小接待室,出於禮貌給小丫頭接了一杯純水,示意她坐下,說:
“請在這裡稍等。”說完,他就想轉身出去,因爲關書記要的材料他還沒寫完。
“你讓我一個人等啊?”沒想到這個小丫頭脫口而出說出這句話。
丁海一愣,心想每天找書記的客人多了去了,難不成我一個秘書都要陪着客人等嗎?要那樣的話恐怕什麼事情都做不成了。
他一笑,盯着小丫頭那對神采飛揚的表情說:“是的,小姑娘,你要是不願等呢先到別處玩玩,一會再回來也行,反正書記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陶蘭一聽他稱呼自己小姑娘,就知道自己的年齡和身份沒有引起這個人的重視,她一笑,白了一眼丁海,說道:“你是他的秘書?”
本來想轉身離開的丁海,聽到小丫頭這樣說,回頭衝她點點頭,然後就又往門口走去:“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丫頭說完這句話,就轉過身去,倒揹着手,打量着牆上的一幅山水畫。
丁海笑笑,沒說話,又朝門口走去。
“你就不怕我告你慢待客人罪?”
小丫頭仍然沒回頭,倒揹着手,還在看那幅畫,不過似乎這並不影響她能準確判斷丁海的行動和心理。
丁海無奈的笑了,說道:“我還有事,你要不願等,就先到外面的網吧玩會遊戲,關書記回來我在通知你。”
“你是不是拿我當孩子了?”
陶蘭轉過身,從兜裡掏出證件,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嗖”的一聲,證件準確的落到丁海的懷中,丁海連忙接住,還沒容打開觀看,又“嗖”的一聲,一個證件落入他的懷中,這次他沒接住,彎腰撿起,一看,不由的肅然起敬。
這兩個證件分別是陶蘭省警官大學女子特警班的學生證和錦安刑偵支隊的實習證。
特警?霸王花?
丁海的腦中立刻閃現出這兩個詞,他擡頭,這才認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小丫頭。
只見她長得眉清目秀,一身橄欖綠的迷彩服穿在她身上,散發出一股特有的陽光和帥氣,通身洋溢着青春氣息,兩顆眸子深邃明亮,透着機警,似笑不笑的神態中,有種咄咄逼人的英氣。就衝她剛纔拋證件時的表情和動作,就不難看出她身手不凡,幸虧是證件,要是鋒利的飛刀,恐怕他早就沒命了。
“呵呵,原來是身懷絕技的女特警!我還以爲是哪個學校跑出來的不好好讀書的學生呢?”丁海回身,眼裡透着驚奇,滿臉陪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