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處分決定,看似嚴厲,卻對當事人並沒有實質性的懲戒,並不傷筋動骨,彭長宜沒說什麼,儘管侄子和小許有錯,但是孟客所表現出來的態度還是讓彭長宜對他有點小小的看法,彭鬆業餘時間參與賭博,而且殃及到小許,按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就因爲牽扯到彭長宜就成了大家都慎之又慎的事了,孟客知道後沒有表態,不得不讓周圍的人揣測,尤其是工商局長和公安局局長,如果換成呂華或者是寇京海,估計這事早就在彭長宜知道之前圓滿解決了,不會等他公開表態纔有了處理意見。 儘管彭長宜是個明白人,但因爲涉及到自己的侄子,他心裡還是有些彆扭,通過這件小事,還是能檢驗出一些人心的。人,只有在困境中才能品出人心,這一點,王家棟有切膚之痛。
彭長宜拿着電話,就拐進了走廊的衛生間,他插上門說道:“老呂,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我不說什麼了,我託付你一件事,過段時間讓彭鬆去局裡上班吧,記住,讓他到業務科室,另外,稅務系統如果有培訓或者是在職學習的任務,讓他參加一下更好,沒有就算了,他基礎太差,年歲也不小了,對了,讓他到局裡的監察科吧,多接觸一些案例,多熟悉一些稅務紀律,能起到警醒作用,他如果真是走不好路,不但我跟着丟人現眼,咱們大家也臉上無光,記住,別給他任何職務,就是一般人員待遇,如果他能經受得住考驗,能踏下心來鑽研業務,就說明他是可塑之人,如果他因此萎靡不振,就是讓他在所長的位置上,早晚都是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呂華沉思了一下,說:“我明白,我琢磨琢磨再說吧。”
彭長宜不放心,繼續叮囑道:“記住,別給他任何職務。”
呂華說:“他是多年的所長,調回局裡什麼職務都沒有不好吧?”
彭長宜說:“你按我說的辦,這樣對他今後的成長,甚至對他的家庭都有好處。”
呂華不再說什麼了。
接完電話後,彭長宜甩了甩頭,當他從洗手間走出來的時候,看見兩三個人從洗手間的門口走了過去,其中一個熟悉的寬大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人就是吳冠奇,他邊走邊跟說話的那個人彭長宜也認識,是豐順縣的縣委書記李東生,據說是殷家實的乾親家,上次萬馬河泄洪的時候,彭長宜到豐順去過,跟這個李東生有過接觸。走在李東生旁邊的是閬諸招商局局長張明遠,最後面的是副市長柴長春。
彭長宜裝作沒看見他們,轉身向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在心裡暗暗思忖着,沒聽說吳冠奇和李東生認識啊?更沒聽說他跟張明遠認識?他們怎麼到一塊兒了?豐順和亢州接壤,但是卻被亢州遠遠地甩在後面,豐順也很急,閬諸的領導也經常拿亢州敲打豐順,李東生是從市委副秘書長的身份調到豐順任縣委書記的,他躊躇滿志,準備甩開膀子大幹一場,所以今年實行全民招商,加大的招商引資的優惠力度。難道吳冠奇看上了豐順的什麼項目?柴長春出現在他們中間並不奇怪,柴長春分管農林水利,而且他今天去豐順彭長宜也知道。看來,他這個同學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散淡閒逸,而是直接打入了閬諸的核心部門。
彭長宜沒有跟他們打招呼,而是假裝洗手,等他們進了房間後才走了出來。這一幕,被他深深地印在了腦海中……
下午,送走倪主任和趙主任一行,彭長宜主動找到殷家實和段金寶,跟他們進行了三局聯建工程的交接工作。
當殷家實聽完彭長宜的工作交接後,他合上筆記本,意味深長地看着彭長宜,說道:“彭市長啊,這個三局聯建本身就是你的創意,跟你的孩子差不多,所有的事兒都在你的心裡裝着呢,而且你付出了很多精力和心血,你說我也不瞭解這個項目,從始至終也沒有參與過,着冷不丁的臨時換將,讓我抓這塊工作,真不知道江書記是怎麼想的,突然讓我接手,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回頭我跟書記建議一下,還是由你繼續抓吧。”
殷家實的話說得彭長宜心裡酸酸的,他這話不假,這個過程從始至終都是彭長宜一手操作的,三個單位的協調會都開了無數個,甚至親自上門給困難職工家屬做工作,廣泛徵求三個單位職工的意見,他的確想不通爲什麼江帆不讓他繼續負責而改爲殷家實和段金寶負責。但是,殷家實的爲人他是瞭解的,甚至沒來閬諸的時候,就聽江帆說過這個人,所以他對殷家實的防範之心一直是有的,他慣有的伎倆就是挑撥黨政一把手之間的關係,好好的事,只要他一摻和,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聶文東就是上了他的當,處處以佘文秀爲敵,結果到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但是彭長宜不會上他 的當,儘管他現在不知道江帆是怎麼想的,有一點可以肯定,江帆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作爲跟江帆肝膽相照的朋友和下屬,他必須做到跟市委保持一致,跟江帆保持一致,絕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
想到這裡,他說道:“市委既然這樣決定,肯定有道理,您不瞭解情況不要緊,一是有金寶,後來的工作金寶也都參與了,再有,不是還有我嗎?您說您哪點不明白,一句話就把我叫到辦公室,一問不就全都清楚了?在這件事上,我保證做到不藏着掖着,把知道的都告訴你,您看這樣行嗎?”
殷家實聽彭長宜強調的是“市委”而非江帆個人,他就別有意味地看着彭長宜,他一直認爲這個傢伙比江帆還難對付,看來的確不是個好東西!在閬諸,殷家實還沒碰上真正意義上的對手,但眼前這個傢伙,需要自己多用點心思了,他可是比聶文東有腦子,比江帆敢幹,比佘文秀痞,一幅亦正亦邪的嘴臉……想到這裡,殷家實笑了,他笑得也很意味深長,說:“彭市長啊,那你就不要怪我摘桃子了?”
彭長宜在心裡哼了一聲,果然他居心不良,故意裝出一幅貓哭耗子的樣子,好讓彭長宜怪江帆。在官場上,彭長宜跟王家棟還學會了一手,那就是在情況不明的前提下,看你對手的表現,你對手擁護的事肯定是要反對的,反之,則是你要支持的,在敵人向你探聽虛實而你情況不明時,對付他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傻充愣。
彭長宜已經完成交接任務,沒有必要在這裡跟他扯淡浪費時間,想到這裡,就合上筆記本,說道:“那就這樣,殷書記段市長你們繼續研究,我回去還有事。”
殷家實手一伸,微笑着說道:“好,請吧。”
彭長宜走出會議室,他回到了辦公室,把秘書樑航叫了過來,他沒有忘記在飯店看見老同學吳冠奇的那一幕,說道:“把豐順今年的工作規劃背書找來。”
樑航眨着眼睛,他原以爲領導讓他彙報今天上午參加新一區步行街協調會的事,沒想到卻是要豐順縣的工作計劃,就說道:“把他們的縣長叫過來,當面彙報一下都好啊?”
彭長宜看着樑航,感覺他這個秘書離成熟還有一段過程,就心平氣和地說道:“小樑啊,眼下我需要的是看文字的東西,暫時不需要他們口頭彙報,你把這些材料找來我看看,另外記住,凡是我交給你做的事情,都不要聲張,只管去做,嘴一定要嚴,少說話,每個人包括來找我的人甚至是咱們周圍領導幹部們,都想從你這裡知道我的去向和一些想法,這一點你一定要注意,一味地一問三不知也不好,要學會說模棱兩可的話,學會說含糊不清的話,永遠不要給他們最真實的答案,這是我對你第一個要求,以後慢慢教你。”
樑航有些尷尬地說道:“是,肖秘書長經常這樣說我,我來機關時間不長,跟您的時間更不長,還需要您在平時工作中多指點,多教導,要不有些事我不懂。”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我最初到機關工作,跟你一樣,什麼都不懂,後來也是老領導一點一點帶出來的。慢慢悟吧,機關是個大學堂,你們都將成爲後備力量,我們的現在就是你們的明天,不過首要一點就是做任何事,一定要謹慎,少說,多聽,秘書是什麼,就是領導的外腦,是領導的眼睛鼻子和耳朵。”
“嗯,我記住了。”
彭長宜說:“去找材料去吧。”
“好的。”
樑航出去後,彭長宜看了看錶,他這個時候沒有急於給張華打電話問古卓的病情,估計張華還在那裡,他給蘭匡義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了一下投標企業的情況,儘管不讓他管了,但是他也有必要清楚這裡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