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三)
“你不是修奕的弟弟,而我是司鐸的哥哥。”
修奕手握藤條指着落在地下的辭典命令司鐸,“脫掉褲子,跪上去。”
司鐸不敢違抗,將褲子褪到膝彎處並緊雙腿跪在辭典堅硬的封面上,由於受力範圍極小,而他也不敢讓小腿着地,因此只能死死得繃着身子掌握平衡,修奕卻並沒有就此放過他,轉身取了桌面上的另一本辭典讓司鐸如剛纔一樣伸直右臂託着。
修奕輕揮了下藤條,柔韌的觸感緊緊貼在司鐸已經泛着些紅腫的臀上,引起一陣麻癢,司鐸光是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是很困難了,他不知道他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挨多少藤條。
“三十,掉下來的話重新開始。”
修奕話音未落第一下就已經狠狠抽在了司鐸的屁股上,司鐸抑制不住慘呼出聲,手臂隨着身子的顫抖而下沉了一點,但即使是這麼小的移動依舊沒能逃過修奕的眼睛,緊接着落下的兩下明顯比第一下加重了力道,紅腫的屁股被重疊在一起的三下重擊打出一道發白的痕跡。
藤條的痛是陌生的,在司鐸第一次挨家法後修奕曾笑着說再不聽話就藤條伺候,但是真正用得上這個工具的次數,都不夠一隻手的指頭數。那根藤條是一直掛在修奕的臥室的,司鐸記得修奕說過,那是修奕的父親用來教訓他的。藤條清晰的紋路里隱約可見一些暗紅的血跡,司鐸知道,那是修奕的。
只捱了三下,司鐸就已經繃得渾身是汗,戒尺打下來,再狠也只是疼在皮肉上,可藤條的痛卻是浸入骨髓的,司鐸繃直了身體,膝蓋死死抵住那一小塊面積,他十分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只捱了十分之一。
藤條從斜上方重重劈下來,司鐸的身子登時被這幾下狠狠的連擊打得不斷向前傾斜,手臂上的辭典是一個蹺蹺板,不斷晃動着努力找尋平衡的支點,藤條再次砸在司鐸通紅的右手掌心上,司鐸毫無防備地慘呼出聲,卻在觸到修奕冰冷的眼神時生生將聲音壓制在喉嚨裡。
心裡默數到17時,猛然增加的力度讓司鐸的身子不可控制地倒了下去,就在左邊的身體快要着地時,修奕及時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司鐸心裡的大石還沒落地,修奕已經發力將他朝另一側狠狠地推了出去。
右手臂被震到麻木,司鐸卻不敢有一絲遲疑,立刻爬起身想要重新跪到辭典上,臀上連成一片的熾熱讓他每動一毫就痛得吸氣,可是他知道在這樣的時刻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更沒有撒嬌的權利,即使剛纔那一扶讓他知道哥哥到底是心疼自己的,怕他受傷的左臂被壓到。
再次跪上那本厚厚的辭典,司鐸的臉上已經佈滿了冷汗。
修奕卻如冷酷的死神一樣佇立在他身側,高高舉起藤條,“重新開始。”
司鐸想閉上眼睛讓自己麻木,可他明白這會讓眼睛失去參照物而更加難以掌握平衡,他不確保自己還能承受再一次的重新開始。
鋪天蓋地的痛向司鐸襲來,修奕站在司鐸的背後,他承認自己並不敢看那個孩子倔強的臉,即使是背影,他已心疼得無以復加。
曾經,他用這根藤條打掉司鐸的自恃與自傲,現在,他要用這根藤條打掉司鐸的自卑與自憐。
藤條瘋狂的啃咬讓司鐸已分辨不清什麼是痛什麼是傷,耳邊只有風聲和藤條打在肉上的悶響,聽不到心跳,聽不到呼吸,盼望着那三十下早點結束,又希望下一藤條永遠不抽下來,在這張似夢似醒的矛盾掙扎裡,藤條終於停了下來。
“知道錯了麼?”修奕將藤條抵上司鐸的背脊,彷彿某種神聖的儀式。
司鐸潤了一下已經發乾的嘴脣,聲音裡也透着些嘶啞,“您說過,打架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偶爾的摩擦無可厚非,但是有本事出手,就要有本事不讓自己受傷。”
修奕將藤條從司鐸的背上移開,尖端細微地戳着木質的地板,司鐸明白修奕的意思,於是強忍着痛緩緩從地上撐起身子,恭敬地將手臂上和地上的辭典放回到桌面上,垂首直立在修奕身側。
修奕微微彎曲了下食指,司鐸的臉登時變得煞白,但卻不敢違抗修奕的命令,只得背對着修奕緩緩地彎下腰,而已經青紅交錯的屁股則高高地呈現在修奕面前,沒有任何防備,只等待他嚴厲的責罰。
司鐸用手死死地抱住膝蓋,他的直覺告訴他,下一輪懲罰將會更加嚴酷。
藤條在燈光下高高舉起,修奕的聲音在靜默的空間裡冰冷地響起,“看輕對手,應該重罰。”
“嗖啪!”
十分的力道,卻有十二分的怒火,“但是看輕自己,不可原諒!”
司鐸的眼淚隨着一下又一下狠抽瘋狂地洶涌而出,聲音哽在喉嚨裡,想哭哭不出,想認錯卻徒勞着只有口型。
修奕沒有絲毫手軟,司鐸的屁股已經如田埂般縱橫交錯,被打得最厲害的臀峰滲着一些可怖的血跡,藤條再次沾染上血跡,鮮活跳躍的紅與陳年的暗紅滲透在一起,一種深入骨髓的繼承與沿襲。
司鐸明白,他從一開始就明白,修奕不在乎他的無禮,不在乎他衝動的氣話,修奕的責罰全部來自於心底最深處的失望。
從何時開始的放縱與墮落,他已經記不清楚了,他放任那些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劣根瘋狂成長,用父親的強權充當自己逃避的藉口,用修奕的光環來成就自己叛逆的慾望。如果自己足夠光亮,又何必活在他人的陰影之下。
他僞裝堅強的蝸牛殼在修奕威霸的藤條下裂成碎片,小心掩藏的軟弱再也沒有任何遮擋,那樣□□裸地暴露在陽光下。
身後的痛不再麻木,彷彿落在心上一般愈加清晰起來,他的無助,他的彷徨,他的軟弱,他的墮落,都在那一下又一下笞責當中,從靈魂深處逃離。他像被生生剝開的蠶繭,在疼痛中將自己抽離出那個腐朽的軀殼,等待着一次耀眼的新生。
修奕終於停下手裡的藤條,而往日那個倔強的孩子早已跪在那裡泣不成聲,修奕將藤條放在桌上,走過去將那個讓人心疼的孩子緊緊摟在了懷裡。
“哥???對不起???”
修奕只是揉着那烏黑柔軟的發,讓他溫熱的眼淚流在自己的胸膛,直到那抽噎聲漸漸停止,修奕才放開司鐸替他拭去了臉頰的淚痕。
“小鐸,你應該相信自己,沒有我你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司鐸想要阻止修奕說下去,修奕卻只是搖了搖頭。
“人都是自私的,我總是試圖去讓你們避免去走我所走過的彎路,卻忘記了,那些只存在於荊棘路上的寶貴的財富。”
“哥,你的心我都明白。”
“亞當和夏娃離開伊甸園,寓意着人類有能力做出選擇。哥就像你旅途中的指南針,替你指明方向,卻永遠不能替你做出選擇。”
司鐸誠懇地點了點頭,那是第一次,修奕告訴他要選擇自己的路。
修奕微笑着將司鐸抱起,又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外衣替司鐸裹了身子才抱出了書房,葉凱溱很懂事地站在一旁,沒有跟過去,他知道,捱了打後最渴望的便是哥哥的溫柔。
小心避着司鐸左臂和屁股上的傷,修奕幫司鐸沖洗了身體,用柔軟的大毛巾裹起來輕放在牀上。司鐸用鼻尖蹭着軟軟的枕頭,扭過頭去看修奕爲他忙碌的身影。司鐸洗澡時從來不老實,每次浴室都會被他弄得一團糟,而爲了他潔癖的習慣,修奕又總會親自替他收拾乾淨。
司鐸正舒適得像小貓一樣蜷縮在被子裡,卻突然感覺到身邊刮來一陣冷風,他擡頭望去,是修奕帶着三分怒意的臉。
司鐸本能地將身子往後側了一下,牽動了屁股上的傷口痛得他直想咬自己的舌頭,可是看到修奕生氣的樣子卻不敢叫。
修奕眯起雙眼,危險地看着司鐸,“我纔想起來,你跟你們班主任說什麼了?”
司鐸大腦一時短路,他對金千言說過的“大逆不道”的話簡直太多了,說少了會讓修奕覺得不誠懇,說多了又免不了讓他更加生氣。
修奕隔着被子在司鐸的屁股上落下兩巴掌,“什麼親切,什麼搭訕?”
司鐸哀怨地說道:“她就是對你居心叵測啊,這是事實啊,事實還不讓人說嗎?”
修奕眼裡的寒芒一閃而過,司鐸暗叫聲不好,還沒來得及逃脫就已經被修奕牢牢地抓進懷裡,修奕將他按在腿上,大巴掌毫不留情地拍上他傷痕累累的屁股,“事實就是你欠揍。”
於是整個晚上司鐸都在疼痛中掙扎着難以入眠。
第二天早上,司鐸拖着半殘的身體和兩個大大的熊貓眼走進浴室,才擠出牙膏,他就突然爆發出一陣比見到鬼還淒厲的哀號,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昨晚修奕會突然想起金千言的事了。
他柔軟的白色毛巾整齊地疊在洗漱臺上,毛巾的邊沿縫着一小塊見方的商標,上面繡着幾個精緻卻害他可憐的屁股二度受挫的字—“千言牌”。
司鐸憤怒地扯過無辜的白毛巾大吼一聲:“齊叔——!”
齊叔不明所以地從一樓一路跑來,不明所以地站在司鐸身旁看着他對着手裡的毛巾拉扯撕拽,“把家裡的毛巾統統換掉——!”
一樓的餐廳裡,葉凱溱一臉的莫名其妙,而修奕則露出了寵溺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趕在除夕之前搞定了呢,給大家拜個早年,看文愉快,新年愉快
謝謝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鞠躬感謝~
這次修修虐得比較狠呢,呵呵,沒關係,他也有被虐的一天的(偷笑^_^)
這是司比較重要的一次轉折點,就是終於開始明白自己不能混沌下去了
而最重要的轉折點,當然就是最後一次修修的離開,然後司就脫胎換骨了
司還有一個轉折點,小藍,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