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劍和王虎來到交警支隊,找到參與處理高玲交通事故案子的警官韓凱里。韓凱里把交通事故的情況向他們做了介紹:“受害人高玲當時駕駛着轎車自西向東正常地行駛在青島路的右側,肇事者胡加勇駕駛的工程貨車在左側自東向西行駛,在行至離受害人車輛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時候,胡加勇突然違規拐入右車道,與高玲的車正面相撞,事故發生的過程就是這樣。”
“那胡加勇爲何要拐入右車道?”吳劍問。
韓凱里說:“是這樣的,這個胡加勇是一個社會閒散人員,他買了一輛二手的工程大貨車,專門給工地送些沙石,掙點錢,好養家餬口。他說,他當時被工地上催得急,加上昨夜沒睡好,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跑下了道,把人家給撞了。他態度倒是很老實,說都是他的責任,賠多少錢他都認了。”
“是嗎?他有錢嗎?”王虎問。
韓凱里說:“是啊,看他那樣子,他是沒錢的,可他就是這樣的表態。他說,他自己沒多少錢,不過,車有保險,如果不夠的話,他可以找親朋好友借。可能是他覺得把人給撞死了,良心上過不去吧?”
“那你能把出事時的錄像放給我看看嗎?”
“行啊,沒問題。”韓凱里痛快的答應着。不一會兒,他就把一盤錄像帶放進了錄像機。看完了出事前後的錄像,吳劍有一種感覺,胡加勇是故意撞上高玲的車的!可是,這只是一種感覺而已。他問:“這個胡加勇認識高玲嗎?”
韓凱里說:“我問過了,他說不認識。不過,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
“什麼?”吳劍和王虎同時問。
韓凱里說:“我一見胡加勇的時候,他問我,那個男的被我撞得怎麼樣啊?我反問他,你怎麼知道被你撞的人是個男的?我沒好氣地對他說,小子,你做大了,你把副市長的老婆給撞死了。我這一說,可把他嚇暈了,他當時就驚慌失措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他沒有說他爲什麼說被他撞的人是個男的?”吳劍問。
“他說了,他說他當時看見開車的就好像是個男的。所以,他認爲被他撞的人是個男的。”韓凱里說,“怎麼,需要提審他嗎?”
吳劍想了想,說:“現在先不用。”接着,他隨口問,“是誰報的案?”
韓凱里回答:“我查了一下,報案的人有兩個,一個就是胡加勇,還有一個是慄海,噢,對了,他當時就跟在高玲的後面,你們看,就是那輛車。”韓凱里用手指了指錄像上的畫面。
“哦。”吳劍應了一聲,兩眼又盯上了錄像的畫面。
韓凱里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麼,他接着說:“我問過胡加勇了,他就是給慄海的工地上送貨的。”
“哦。”吳劍一聽這話,警覺起來。他問,“這個慄海是什麼人?”
王虎插話說:“這個人我認識,他你還不知道?他是這一帶很有名氣的人,和我鄰村,他現在是跟着牟二黑子,也就是黃有財的小舅子。”
“啊?”吳劍更加驚訝了。他忽然有了一種感覺,他覺得王偉的感覺似乎是有一定的道理。他又把錄像看了幾遍。並調閱了青島路上其他幾個路段的錄像,他發現,慄海的車就一直跟在高玲的後邊。這難道是巧合嗎?吳劍在心裡問。
“你有慄海的電話嗎?”吳劍問韓凱理。“有”。韓凱里把慄海的手機號給了吳劍,吳劍讓王虎用交警隊的辦公電話撥慄海的電話,但對方已關機。
“走,找牟二黑子去。”吳劍對王虎說。
牟二黑子一見吳劍來找他,心裡就發毛,可他還是假裝鎮靜地接待兩位警官。“不知道兩位警官找我有啥事?”他小心翼翼地問。
“你這裡是有一個叫慄海的人?”吳劍不露聲色地問。
“有啊,是我們一個項目部的經理。你們找他?”牟二黑子回答。
“他現在人在哪?”王虎問。
牟二黑子面露難色地說:“哎呀,真不巧啊,他今天請了假,說是要到南方去玩幾天,說是坐下午兩點的飛機,估計現在是在飛機上。”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啊?”王虎問。
“我?我和他就是上下級關係啊。怎麼了?他犯事了?”牟二黑子裝模作樣地問。
“他什麼時候回來?”吳劍答非所問地問。
牟二黑子說:“應該是五天之後吧?”吳劍估計在牟二黑子這兒也找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他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爲了不打草驚蛇,他對牟二黑子說:“我們找他,是想了解一下去年發生的一個案子,有人說他是目擊者。這樣吧,等他回來,你讓他到刑警隊找我,我們也就是想做個筆錄,沒別的意思。”
“好的,我一定轉告他。”牟二黑子點頭哈腰地說。送走了吳劍,牟二黑子就給黃有財打了電話,“姐夫,不好了,剛纔吳劍過來找慄海了,看樣子,他們好像懷疑了。”
黃有財問:“他說什麼了嗎?”
牟二黑子說:“他們倒是沒說什麼,說是找慄海覈對一下去年的一個案子,但我感覺他們說的不是真話。我聽說王偉跑到刑警隊告我們了,我估計這應該是和王偉的告發是有關的。”
“那有什麼漏洞嗎?”黃有財擔心地問。
“應該沒有。我已按排慄海出去躲幾天了”。牟二黑子說。
沒想到,他這話剛一說完,黃有財就對他大發雷霆:“渾蛋!你腦子進水了?你讓他躲什麼?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沒有事,你讓他躲什麼?你真是個笨蛋!你抓緊讓他回來,大大方方的,該怎麼說就怎麼說,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其他的事,由我來辦。”
“好,好,我聽你的。”牟二黑子連忙答應着。
當聽說胡加勇把高玲撞死了,黃有財驚訝不已。他問這是誰幹的?牟二黑子說:“你不是讓我收拾一下王偉嗎?誰知道高玲借了姓王的車,結果,我找的人只認車號,沒看裡邊是誰就給撞上了。”
“什麼?是你做的?誰要你做的?”黃有財火冒三丈。
牟二黑子委曲地說:“不是你要我收拾一下姓王的嗎?不是你說讓他回老家的嗎?”
黃有財氣憤地說:“我是要你教訓他一下,你怎麼……你他媽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罵歸罵,他還得管這事,畢竟,這也是因他的一句氣話而引發的案子。事已做了,也就只能怪高玲命該如此,而王偉命不該絕了。最重要的,是不能讓這事有任何的閃失!他一再問牟二黑子,整個過程有沒有漏洞,牟二黑子發誓說絕對沒有。既然沒有漏洞,刑警隊搞什麼調查?怎麼沒聽李夢雄和他提起過?不行,得問問李夢雄。想到這兒,黃有財撥通了李夢雄的電話,“李局長你好啊,我是黃有財啊,很忙嗎?”
李夢雄在電話裡說:“不忙啊,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黃有財說:“沒別的事,我就是想和你說一聲,你上次和我說的你弟弟那套房子的事,這不是我們公司裡一鬧騰,房產證就給他耽擱了,等我這頭安頓好了,我就馬上給他辦好。”
李夢雄說:“行啊,有你黃老闆關照,我還不放心?多少錢你該怎麼算就怎麼算,不要講情面。”
黃有財心裡說:錢?我能要嗎?你小姨子上次要了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不是沒交一分錢,也住上了嗎?你這是說得好聽啊。真要是要錢了,你還和我這麼客氣嗎?可他嘴裡還很熱情地說:“什麼錢不錢的,那個,以後再說。”
李夢雄關心地問:“你那邊的事弄得怎麼樣了?”
黃有財滿懷信心地說:“我這邊沒問題,現在情況對我是越來越有利,不過,這得靠你給我支持啊。”
“我怎麼支持你?你說,只要不讓我違了法,別讓我丟了我這頂帽子就行。”
黃有財:“那倒不必。是這樣的,我這兒呢,正按我的計劃一步一步地來。不過,你們刑警隊裡怎麼有人竟然懷疑高玲的車禍是有人故意的?並且懷疑到我的小舅子二黑子頭上來了。這個時候,他們怎麼這麼幹呀?這不是搗亂嗎?這要是傳出去,那我成了什麼呀?我這不成了殺人犯了嗎?這事你知道嗎?”
李夢雄驚訝地說:“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又是吳劍那小子吧?等我找他。我找他了解一下是個什麼情況再說。”
黃有財哭腔哭調地說:“李局長啊,你說,你就是給二黑子一百個膽,他也不敢去謀害高玲呀,是不是?難道他不知道殺人償命嗎?再說了,高玲是誰啊?她可是郝市長的人啊,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啊?是不是?吳警官是不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了?”
李夢雄說:“好了,你也不用說那麼多了,我估計他們也就是過去了解一下情況,你也別太敏感了,這事由我來處理吧,你就專心地把你那頭事辦好再說吧。”黃有財千恩萬謝地掛了電話。李夢雄打電話要吳劍到他辦公室。十多分鐘後,吳劍就站在了李夢雄的面前。
李夢雄問:“吳隊長,你剛纔忙什麼呢?”
吳劍預感到他是要問有關慄海的事,就老實地回答:“報告李局長,我剛去了趟大發建築公司,想找個人瞭解點事情,沒有找到,這不,就回來了。”
李夢雄不動聲色地問:“你想去了解什麼事啊?能對我說說嗎?”
吳劍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去年的一個搶劫案,檢察院發回重審,當事人又提供說有個叫慄海的人也在場,是目擊者,我打聽到慄海現在就在大發公司,我就和王虎過去找他,沒想到,他外出了。情況就是這樣。”
李夢雄冷笑道:“你小子現在可以了啊,說話辦事可是滴水不漏啊。”
吳劍依舊筆挺地站着:“這得感謝李局長的栽培!”
李夢雄臉色鐵青地說:“你也不用拍我的馬屁!我警告你,你不要和我耍滑頭,我明白你的心思。你知道我和黃有財的關係不錯,所以,凡是與黃有財有關的人和事,你都不想和我彙報。我今天把話放這兒,我是海城市公安局副局長,是分管刑警和治安的副局長,你要去辦什麼案子,你得和我彙報,不和我彙報,你就是非法的,你懂嗎?”
吳劍斬釘截鐵地回答:“是,李局長,我明白。我還沒忘記我是一名警察!”他這話是一語雙關,李夢雄聽出來吳劍的話外之音。他略一沉吟,覺得不能把話說得太直白了,想到這兒,李夢雄微微一笑,對吳劍說:“我沒別的意思。你也別想多了,我想告訴你的是,這一段時間,海建集團正處於一個敏感時期,不要輕易地過去搞什麼調查,以免引火燒身,你明白嗎?”
吳劍說:“是,我一定服從局領導的決定。謝謝李局長的關心。如果李局長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李夢雄不滿地說:“你這個傢伙,幹嗎和我那麼正經啊。吶,給你條大中華。”說着,把一條大中華煙扔給了吳劍。吳劍接過煙,說了聲“謝謝”就走了。
王虎正在走廊裡等他。見吳劍從李夢雄的屋裡出來,他迎向前,問:“怎麼樣?是不是挨訓了?”
吳劍憂心忡忡地說:“我真是搞不明白李局長是什麼意思。”
“他要咱們停止調查?”王虎問。
吳劍緊鎖眉頭,沒有直接回答王虎的問話,而是用堅定的口氣說:“我是一名警察,我有權利也有義務把事實搞清楚。哪怕是不讓我幹這個副隊長了,我也要調查下去!我不懼怕任何威脅!”吳劍把煙塞給王虎就走了。
王虎對吳劍喊:“吳隊,帶上我啊。”他把煙隨手給了一名剛走過來的女警察手裡,追趕吳劍去了。
女警察拿着煙,看着吳劍和王虎的背影,不明就裡地愣在那兒。她心裡說:這師徒倆是怎麼了?真是莫名其妙。
當天下午,高玲的遺體被火化。參加完高玲的遺體告別儀式,郝建東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看着空蕩蕩的別墅,郝建東欲哭無淚。高玲的話又縈繞在他的耳邊:“遇到你,是我的福氣,我願做你的老婆。以後可不許對我那麼兇了啊。”“你真是個壞老男人!”
“小玲,小玲!”郝建東像是一個無助的男人,恐懼感襲上他的心頭,他一個人在那兒大聲地喊着。然而,高玲再也聽不到他的喊聲了!
“都怨我,我要是不給你打電話發短信,你能出事嗎?”郝建東在那自言自語地責怪着自己,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發泄一下內心的負罪感!此時,天色已晚,屋裡暗了下來。郝建東孤獨地蜷縮在沙發裡。
“怎麼也不開燈啊。”有人進屋並打開屋裡的燈。郝建東擡起頭,一看是劉市長,後邊跟着於前和李密,還有公安局的一把手單局長。郝建東趕緊站起來。
劉市長走上前把他摁住:“你坐你坐,不用站起來了。”
“市長您坐吧,你們也坐吧。”郝建東有氣無力地對大家說。
劉市長握着郝建東的手說:“我剛從外地趕回來,就聽說了這事,我感到很難過,我認識小玲她可是個好女人啊。有能力,有立場,這樣好的一個女人,怎麼就會……”劉市長哽咽着說不下去了。於前和李密也陪着落淚。
郝建東眼含熱淚,對劉市長說:“謝謝劉市長的關心,小玲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
劉市長用紙巾擦了擦眼淚,對郝建東說:“老郝啊,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活着的人還得好好地活着啊。你就節哀順變吧。”
郝建東點點頭,說:“市長放心,我能挺得住。”
劉市長說:“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挺得住的。”
於前愧疚地對兩位市長說:“我們沒能照顧好高總,我們的工作有失職之處。”
劉市長打斷於前的話:“行了,你們也別自責了。不該向自身上攬的事就別攬,但屬於自身的工作,就應該辦好。”然後,他對單局長說,“我聽說有人反映這很有可能是一場謀殺?有這回事沒有?”單局長說:“有,是有人這樣反映。”劉市長對單局長下了命令:“我要求你們公安機關認真調查這件事,如果真的是謀殺,那就一定要嚴辦兇手,好吧?”單局長態度很堅決:“請市長放心,我一定會親自過問這個案子的。”劉市長又問於前:“我讓你們在我來之前把海建的矛盾給解決了,你們做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