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偷聽井上菡與大野惠子的談話,華翔明白自己必須趕在考察期結束前找到黑龍會的中樞基地。在這次被命名爲“屠龍計劃”的行動中,它的主要任務就是“斬龍頭”,集合“亢龍有悔”行動組員對黑龍會中樞基地進行打擊。經過龍組秘密情報機構“隱龍”的多番探查,龍組找出了絕大多數黑龍會基地的所在。唯一一個一直無法找到的基地,就是這個代表了黑龍會真正實力的老巢。而這個任務,就落到了華翔肩上。
華翔明白這可能是龍組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行動了。分佈在日本各地的黑龍會基地,只要在“隱龍”的情報掌握之中,就一定會在某一個統一的時刻被龍組的某個行動小組打擊。當然,只有黑龍會的老巢才需要出動“亢龍有悔”。至於這個打擊時間,也是根據華翔找到黑龍會老巢的時間來確定。這樣他的責任也是最重的。
因此,自從住入井上菡家中後,華翔就和井上菡寸步不離,表現出一幅癡情模樣。不僅如此,他還對大野惠子曲意奉承,並且是打不疼,罵不羞的那種,那就像哈巴狗了。而這一切看在井上菡眼中,卻道華翔是因爲深愛自己,所以愛物及烏。要換了從前的華翔,做人做得如此沒有尊嚴,真的比死還難受。
可惜的是,大野惠子並不領情,一直對他冷眼相對,他也渾不在意,這更加大了大野惠子對他的鄙夷。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大野惠子基本上不再懷疑他是間諜了——哪有這種小人似的間諜?華翔的那些作派,不是十足的小人,是裝不出來的。當然這要歸功於華翔的“大道無情”心法了。因爲無情,就可以模擬任何一種性情。這種模擬來自阿賴耶識,保證毫無破綻。這就非大野惠子所知了。
井上菡想必心中又甜蜜又苦惱吧。華翔整天粘在她身邊,她想抽身都難,更別說是離開他好一段時間去黑龍會的老巢了。
如此過了幾天,這一日,井上菡在廚房中做着料理,華翔屁顛屁顛的在一旁名爲幫忙實爲添亂,正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大野惠子突然偷偷對華翔示意,要他過去。
華翔心中疑惑,走了過去。大野惠子還是一幅誰欠了他幾百吊錢的臭臉色,低聲道:“跟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帶着他進入自己房間。
這可是華翔第一次進入她閨房。走進門去,只覺大剎風景。爲何?因爲在那房中,所有陳設全是兇殺之器,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顏色也是單調的紫色,更加顯得詭異。而華翔那敏感的精神力量更是甫進屋便發現房中有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場,足以令任何人爲之膽魂全消。當然華翔並不在那“任何人”的名單之內。
華翔明白此中定有古怪,一面裝出爲那力場所攝的樣子,一面心中嘀咕:“爲何大野惠子這等美女的閨房中卻如此毫無情調?和井上菡相比差太遠了。從一間房屋的佈局也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來。那麼這個大野惠子的性格只怕就是兇殘冷酷了。可惜了她這一身好皮囊。
大野惠子進屋之後,既不說話,也不清華翔坐下,徑直來到房間正中陳設的那把古制武士刀面前,連鞘拿起,轉過身來,仔細把玩手中長刀,竟是將華翔掠在了一旁。
華翔突然感到大野惠子一刀在手,房間之中的精神力場壓力突然大增。更有甚者,一股凌冽的殺氣開始彌散在這個空間之中,有同實質。其中殺氣最強烈之處,正是那把形式古舊,看來年代已久的刀。華翔憑直覺感到,那把刀應該殺傷過大量人命,否則何能散發出這如同實質的殺氣來?
此時華翔已經大感不妥。同時他發現自己的精神出現了不穩定的現象。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濃烈的殺機。他隱隱感到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危機中,卻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危機。
難道大野惠子已經看穿了自己的僞裝,因此要來取自己性命?
華翔心念電轉,放棄了這個想法。自己眼前沒有一絲被看穿的跡象,那麼就繼續裝下去吧。
接下來當然要表現出恐懼之態。但他卻擔心自己僞裝得不到位。一直以來,他得僞裝都是先由阿賴耶識模擬出來,然後投射到顯意識層上,再由顯意識去做出來。但是這樣會產生火候不到的問題。那麼何不直接由阿賴耶識去做呢?這樣一來,少了一箇中間環節,加上由無所不能的阿賴耶識賴掌握火候,必定能夠更加神似。
說做就做,華翔打定主意,立刻將整個身體交給阿賴耶識掌握,自己的耶識卻完全超脫與整個世界之外,冷眼旁觀。
華翔並不知道,他剛剛幸運的躲過了一次精神分裂的可怕下場。
“大道無情”的心法乃是所有修行者修行到極高境界時才能真正掌握的心法。華翔的功力雖深,修爲卻嫌不足,並不能完全掌握自身的七情六慾。就這樣進入“大道無情”的境界,其實相當危險,隨時有失控的可能。再加上他爲了種種原因必須僞裝成另一種性格,這就更加深了精神分裂的可能。在他大開殺戒之時,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容易動殺機,幾乎有些控制不住,其實已經露出端倪。只要他再多殺幾個人,多半會立刻變成喪失神志的殺人狂魔。
而方纔,他在那把刀的強大精神力場壓力下,福至心靈的將意識分離出來,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看待一切,則近似於主動的精神分裂。雖同爲精神分裂,一個主動,一個被動,結果就大不一樣了。主動的分裂,將他的有情意識置於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位置。這樣一來,就算這意識出現感情波動,也影響不到他的身體。而“大道無情”的心法會潛移默化地對這一意識進行淬鍊,讓這意識學會掌握自己的感情。等到了他不再爲任何感情左右的那一天,分裂的精神就會再度合而爲一。到那個時候,他的“大道無情”也就大成了。
雖然修爲不夠,畢竟功力深厚,華翔的神念運轉速度,完全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因此他的意識做出了這麼大的改變,大野惠子卻毫無所覺。
被阿賴耶識接管的身體做出了適當的反應:兩腳發軟,渾身顫抖,搖搖欲墜,臉色蒼白,滿頭大汗,而且還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就差沒有屎尿齊下了。或者是因爲肌肉過於緊張,卻沒有緊張到失控的地步吧。不論如何,先天道體的身體強度還是經得起考驗的。
大野惠子目中閃過異色。
或者是因爲自己沒給嚇死?要不就是因爲沒有嚇出屎尿來?事不關己的華翔意識戲虐的想道。
很明顯,接下來大野惠子加強了壓力。
“鏘!”
拔刀出鞘。
殺氣更形冷冽,甚至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旋風,狠狠的刮過華翔的身體。讓人擔心是否會因爲太大的壓力造成全身大小血管一起爆裂的壯觀場面。
“唰!”
長刀帶着從以往千萬次戰鬥中遺留下來的血腥氣息,毫無花巧的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惡狠狠往華翔當頭劈來,大有將華翔一刀兩半的味道。
華翔的意識大驚!連忙指揮身體做出規避的動作。生死關頭,小命要緊,這當口可不能猶豫。現在主動讓出了身體控制權的意識,好像也同時失去了那種對危險的預知能力。現在的意識,完全是最開始那個尚沒有開始修煉的意識,個性中沒有自信,軟弱而膽怯的意思。修煉加給他的堅強的外殼在他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的同時,也被無情剝去了。因此這個意識中求生的本能完全壓倒了理性的思索,做出逃跑的選擇來。
只可惜,已經完全向阿賴耶識投誠的身體絲毫不給前主人面子,一動都不動,只是做出任何普通人都會做出的動作:閉目等死!
華翔的意識氣急敗壞,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暗中後悔。
“哈!”
隨着喝聲,長刀劈到鼻尖時突然凝止在半空之中。
華翔的身體終於雙腳一軟,癱倒在地,模樣可憐之極。華翔的意識也鬆了好大一口氣。
大野惠子將長刀稍移,指向華翔,不懈地看着他,冷冷道:“聽着!我已經受夠你了!別以爲答應爲大日本效力就可以爲所欲爲!今天向上面報告後,明天你就可以可是工作了。但是我命令你必須離開菡妹,永遠離開!否則的話,我就一刀活劈了你!”
明天?這麼快就通過了驗證?我還沒找到黑龍會的老巢呢!華翔有些怪自己表演太過逼真了。
今天向上面報告?這麼說她們還要向黑龍會報告。那麼會不會去黑龍會的老巢?這樣的話或許還有點機會。
華翔的身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幅嚇傻了的模樣。
大野惠子長刀虛劈,威嚇道:“說!聽見沒有?”
華翔的身體連忙大點其頭。大野惠子“哼”一聲,收刀回鞘。華翔的身體適時做出鬆了一口氣的動作。
此時井上菡的聲音正好從廚房那邊傳來:“翔,惠子姐姐,吃飯了!”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走出大野惠子的“閨”房。
井上菡笑語如花:“惠子姐姐,你們在聊什麼哪?”
趁井上菡沒看見,大野惠子朝華翔狠狠一瞪眼,華翔連忙“偷偷”抹去頭上汗珠,支吾道:“沒……沒聊什麼。”看見大野惠子比出手刀虛砍的樣子加以威脅,顯然是要他便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以免井上菡懷疑,忙急中生智:“我……我們在談你以前的事呢。”
井上菡“哦”了一聲,似乎沒有生疑。那邊大野惠子傳來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一頓飯吃的氣氛尷尬,不過井上菡一直忙於溫柔的爲華翔夾菜,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這預示了井上菡對未來命運的盲目麼?
入夜之後,井上菡照例在華翔房中點上一束名貴的檀香。據說這玩意兒可以安神定心,有助睡眠,古時候的有錢人睡覺時都愛點上這麼一束。
不過華翔卻覺得香有些不對。剛剛吸入香沒多久,原本清醒的腦子就開始覺得有些睏意了。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很快他就會進入夢鄉。
華翔當然不能讓自己睡着,體內真氣一轉,立刻變得神情氣爽。這下有了準備,再吸入那香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以前幾天,爲了方便監控井上菡,他晚上也不睡覺,頂多以打坐代替。與此同時,他的神念一直都呆在井上菡身邊。今夜也不例外。
果然,到了深夜時分,華翔的神念被攪動了。井上菡輕輕的從房中出來,拉開房門去了。
她剛剛去了不久,華翔就從牀上一躍而起,悄聲打開窗戶,輕靈的閃身出窗,再將窗戶小心的掩好。神念往大野惠子那邊一探,見無異動,立刻跟着井上菡的方向去了。
井上菡駕着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華翔遠遠跟在她身後,卻不敢跟得太緊,生怕被她發覺,只是將神念遠遠的留在她身邊。他沒有車,只好靠自己深厚的公里,帶動自己以一種完全不遜色於汽車的速度追蹤上去。
今晚的月色很好。整個世界都籠罩在皎潔的月光中。這並非適合夜行的日子。差不多等於白晝的月光完全可以將任何人的夜行企圖化爲烏有。幸好華翔的速度快捷非常,就算偶爾有人看見,眼前影子一晃就不見人影了,頂多會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然後第二天偶爾傳出什麼碰見鬼的傳聞,不用擔心會有什麼人不識趣的將華翔的潛行企圖暴露於衆人眼前。
於是乎,在東京近郊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一個幾乎完全看不清楚的人影,帶着一陣威風,在高速公路附近如電閃過。當然,要看到這一點,必須藉助相當高級的設備才行。
只是華翔也沒有想到,在他這個追蹤者過去以後,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另外一個打扮完全符合夜行人裝備的人影,沿着相同的路線前行着,像他跟着井上菡一樣遠遠跟在他的身後。他的所有精神都集中在追蹤井上菡方面,偶爾還分出部分來注意可能和自己前進路線重合的車輛,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這個人影。
雖然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刻,應該不會有什麼人跟蹤,井上菡的表現仍然完全符合反追蹤的標準要求:小心的在東京近郊兜了半個小時***之後,沿着某一條車輛繁多的路線,進入了東京城內。
進入東京市區之後,井上菡更是小心翼翼的在大街小巷中拐彎抹角,始終不肯直入正題。而且她一路上換了七次車,五次裝扮,換乘了八班地鐵,六趟公共電車,還換坐了三輛出租汽車,這才從車上下來走動。如果換了不是華翔在跟蹤,任你本事多強,也休想追蹤到她的真實行蹤。
利用建築物和樹木的暗影,華翔不爲人知的高速前進着。突然之間,華翔心兆一動,身形毫無任何徵兆的停了下來,同時快速橫移開去,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身來。
“叮!”
一到寒光集中身旁建築,濺出一溜火花,再“鐺”的一聲掉落在地。
一個黑影如風般掠過身側,很快就在樓羣的暗影中消失悟性。華翔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偷襲者是誰就已經失去了對方的影子。
華翔心中嘀咕,卻也知道此時不宜橫生枝節,放棄了追查的想法,向着原來的方向去了。
不遠處的一幢高樓頂上。
一個黑衣人迎月站立,臉上的蒙面巾已經除去。月光下面容清晰可見,不是大野惠子是誰?
只聽她喃喃自語:“哼!好狡猾的支那豬!如非我正好碰見,還真給你瞞過去了!”
就在此時,身後微風拂過,她立刻警覺的轉過身來,眼前已經站着一位高大的銀衣男子。看那男子的面貌,正是在琉球出現的那個姓“田中”的神秘男子。
大野惠子立刻跪倒在地:“屬下大野惠子參見少君。”
神秘男子點點頭,淡淡道:“怎麼樣?”
大野惠子道:“一切都不出少君所料!屬下都準備好了。”
神秘男子微微頷首,意似嘉許:“很好,一切按計劃行事!”
大野惠子道:“屬下明白,屬下告退。”
男子優雅的揮揮手,頗具貴族氣質:“去吧。”
大野惠子再度叩首,起來時一個旋轉,眼前人影一晃,已經影蹤全無!
那神秘男子仰首望着天上明月,嘴角逸出一絲惡魔般的迷人微笑:“‘屠龍’計劃?哼哼,到底是誰屠了誰還不知道呢!”
夜風吹過,帶起他衣抉飄飛。在他腳下,是整個***通明的東京城,一個充滿了陰謀氣息的東京城!
男子回過頭來,身後的明月彷彿成爲了他的背景。那一刻,整個天下都彷彿在他的掌握之中!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