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陳堯靜靜地鬆開張寧，雲淡風輕地吐出兩個字，“舊傷。”
張寧被陳堯反射性還擊的時候，有一瞬間以爲自己要死了。
可是，聽到陳堯說出“舊傷”兩個字，他才真的是要死了！
“你不是因爲過度操作。”張寧的聲音在抖。
如果是輕微的過度操作，還有恢復訓練和藥物治療可以解決。
但他說，他的手是舊傷！
張寧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樣。
“你沒說過！”張寧也顧不得陳堯的還擊反應了，直接一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領。
“嗯。”陳堯承認。
因爲之前都沒有出過問題，以他的性格難道會特意去跟張寧說？
張寧這樣正面衝上來拎他衣領，他差一點又本能地直接把他撂倒在地上了。
陳堯的拳頭緊緊握着，低頭不語。
“怎麼傷的？”張寧問。
陳堯沒回答。
張寧直接加大了聲音：“誰傷的？什麼類型的傷？嚴重程度？好多久了？全部給我說清楚！這對安排比賽很重要！”
現在，他們還只是打練習賽。
一旦他們走得更遠，面臨聯賽的緊密賽程，以及各種穿插賽事，那麼，隊內各個隊員的傷病狀況，對於教練安排比賽，就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了。
“母豬，野的。”陳堯低低地說，“先期中度撞擊綜合九釐米撕裂傷。血管破裂，有生命危險的程度。完全康復不到一年。”
每一個問題，都是幾個字回答清楚。
全部答完，沒有一句廢話。
張寧拼命地扯自己的頭髮：“你他媽告訴我，你帶着這樣的傷，打滿了兩張地圖？”
“不然？”陳堯盯着張寧的眼睛，很平靜。
“不然我可以棄掉第一張……”張寧幾乎是脫口而出，如果早知道陳堯的傷，他在第一張地圖已經沒希望拿下的時候，可以讓他們棄圖。
但是，他轉念一想，第一張地圖棄了，第二張地圖上七中一開局的狀態，可能完全不一樣。
第二張地圖他們也贏不了，現在他們就已經輸了。
“不能棄圖，我也可以提前換上謝輕名……”張寧又說。
但是，他又一想。
如果第一張地圖很早就換上了謝輕名，他連續受到一整張地圖的完虐衝擊，說不定，在他的心病地圖上，直接又加上了一張死城之迷了。
只有陳堯能行！
就算張寧早一點知道，陳堯的手有傷，其實，也沒有任何辦法。
陳堯是隊長。
陳堯是這支戰隊的主心骨。
他出了問題，就等於這支戰隊全隊出了問題。
再怎麼都調換不開！
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張寧放開陳堯，頹然地坐回了椅子上：“其實，暫停之後，我們應該是必贏第三張地圖的局面。不急……不急，時間還有，我再考慮一下……”
全隊都以爲自己聽錯了：“必贏？”
張寧剛纔在說什麼？
第三張地圖，消失的運輸船，他們是必贏的局面！
“大叔……你說你暫停有三個目的，這就是第三個？”沈照樓被這一連串目不暇接的變故，弄得不知所措了，“必贏？”
張寧只是暫停了一下。
一個暫停，能打斷博學中學向上的戰鬥狀態，以及防止他們過度操作，就已經完成了它的全部使命了。
只是一個暫停，怎麼能讓他們第三張地圖必贏？
“沒錯，必贏！你們看對面的比賽席位！”張寧指着他們的對面。
博學校隊羅敬之和其他三個隊友都已經離開舞臺，去休息室了，只剩下江志一個人還留在舞臺上。
他點了根菸，看着自己的屏幕裡，獨自做着911發生器的覆盤。
他一個人。
韓笑一下就想到了，剛纔張寧在下半場第三局到第四局要的那個暫停的時間裡，博學中學那邊好像是發生了一點小爭執。
爭執不大，屬於正常隊內交流的爭執範疇，並沒有被誰放在心上。
可是，如果現在結合博學校隊的這位主力狙擊手，一個人被撂在舞臺上來看，事情恐怕就不是普通的隊內戰術爭執那麼簡單了。
“不是爭執，而是，矛盾？”沈照樓作爲領隊，對這兩者的區別還是非常敏感的。
以前，她和裴鵬天、韓笑之間的討論那叫戰術爭執，但和謝輕名之間，那就叫隊內矛盾了。
“嗯，他們的主力陣容出現裂縫了。”張寧說道，“我見得太多了，越是規模大的戰隊，隊內衝突越是嚴重——尤其是他們這種，隊內有一個選手，長期處於實力被壓抑的狀態的時候！”
“911？”韓笑問。
“是的，911發生器的表現非常規矩，他們的隊長如果不開口讓全隊自由秀技，他絕對不會冒頭，這是他表現出一個狙擊手珍貴的團隊性，但是，羅敬之在沒有戰術可以打了的情況下，讓全隊自己瞎打，”張寧指着對面的江志，“從那一局開始，911發生器就接連做出了漂亮的救場。”
“我當時就覺得，911發生器好像打得太不對勁了一點。”鬍子聽張寧說的，也算是解惑了，“現在想來，他從第一次秀起來以後，打得越來越有目的了！”
“是的，個人目的！”張寧說道，“我聽你們說，羅敬之是自願放棄了很多機會留在博學中學帶c隊的？”
“嗯。”沈照樓他們都點頭。
“可他的隊友呢？”張寧一句話說得他們一寒，“他的隊友，比如911發生器，如果有直接去b級聯賽，或者進入一線隊替補的機會，他，會和羅敬之是一樣的想法嗎？他會願意陪着一起留在校園賽嗎？”
“畢竟，這次是幾百萬的直播關注。”鬍子他們全懂了。
“911發生器的發揮，可能被很多一線戰隊的經紀人看到！”沈照樓覺得渾身都是冷的。
“即使在c級聯賽上，他也不可能再獲得比這次更好的機會了，所以，他秀起來了，他需要更多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張寧點着頭說道，“但是，下半場第三局的時候，羅敬之還沒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我需要叫一個暫停，給他時間覆盤，給他時間發現911的反常，給他時間將隊內矛盾發酵。”
“臥槽，大叔你這場外……”
“所以我說，第三張地圖我們必贏，因爲，博學校隊要麼換下主力狙擊手，要麼，沒法打！”張寧看着陳堯的手，很不容易地跟着他靜下來，“但是，電子競技的魅力，就在於它的瞬息萬變，不是嗎？呵呵，現在情況有變——我們，也必須換下我們的主力狙擊手。”
陳堯猛地擡起頭，眼底閃過了極少見的情緒波動。
張寧將手按在他的肩上：“隊長，相信我，有辦法的！我們一定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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