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和石錘、張勇、花猛四人,忙着搭帳篷。住的地方是有了,不過吃的事情就麻煩了,我們幾人都沒做飯的經驗,要不是帶了吳老六,晚上估計就得啃乾糧了。
吳老六這丫的幾年單身生活真不是白過的,一手廚藝相當不錯,就用何軍媳婦給的那些肉類,做出了一餐布的美味。幾人都是邊吃邊贊,張勇更是吃的滿嘴是油,惟獨張易龍,嚥下幾塊野驢肉後,就坐到了一邊,抽起煙來。
其實我倒是理解張易龍現在的心情,自己下午還要殺了何軍呢,現在卻要吃人家媳婦送的肉食,能吃下去纔怪!不過這事是他自己造成的,吃不吃和我們也沒關係,我們照吃不誤。
就在我們幾人大吃大喝之際,野狼谷內忽然響起一聲巨吼,聲如雷鳴,震動山谷,來回激盪不已。我猛的一驚,手一抖肉塊滾落在地,張勇“騰”的跳了起來,由於嘴裡還塞了塊肉,含糊不清地喊道:“媽的,這是什麼玩意?這麼大聲。”
我看了看吳老六,這丫的大張個嘴,嘴裡還掛着半塊肉,表情比我還震驚。馬四哥站起身來,沉聲說道:“張老大,聽這聲音,這谷裡的東西,只怕不好對付,要不我們回去吧,這趟就當旅遊了。”
張易龍依舊坐在那裡,動也不動,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菸,一支菸抽完,才緩緩說道:“老四啊!你們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強扭的瓜不甜,我本來就不該強求你們一起來,何況,現在聽到這個聲音,說實話,我自己的心裡也虛得很。你我怎麼都是磕頭拜把的兄弟,如果哥哥這趟回不去了,家中老母親,還煩請兄弟多照顧點。”
馬四聽張易龍這麼一說,苦笑了一下,復又坐了下來,對我和吳老六道:“老七啊,你們倆都是書生,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吧!”我奇道:“那你們呢?你們不走?”
馬四哥苦笑着搖了搖頭,豹子抵了抵我,輕聲道:“拉倒吧,他都這樣說了,師父還怎麼走?要是師父現在走了,那外面的人會怎麼說師父?拜把兄弟臨難逃脫,那是不義,別的不說,就單憑這一點,師父以後在道上都沒法混了。”
我一聽,暗罵張易龍老奸巨滑,這不等於把馬四哥擠兌的沒有退路了嘛,就算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上啊!果然是條老狐狸。
吳老六看了看我道:“老七,怎麼說?”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還能怎麼說,四哥都不回去,我們還回去什麼,一起去吧!媽的,這麼大的山谷,這麼巧我們就碰到那怪獸了。”誰知道吳老六這丫的竟然沒心沒肺的跳起來道:“對啊!其實就算遇上了,也不是什麼壞事,我長這麼大,還就沒遇到過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就當開開眼界了。”
旁邊的大煙槍“嘿嘿”乾笑道:“你沒遇到那些古怪的東西,也正是你能長這麼大的原因,要是早讓你遇到,你也許都投胎好幾回了。”一開始這話我聽着不怎麼入耳,可仔細想想,大煙槍說的還真有道理,不覺得對他又多看了幾眼。
這一看還真被我看出點蹊蹺來,這大煙槍平時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今天雖然是乾笑着說話,兩道眉頭卻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可見他心裡的擔憂實際上並不比我們差,看樣子這趟野狼谷之行,絕對是兇險之極。
李光榮則笑笑道:“得了,都別自己嚇自己了,也許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怪獸呢!只不過聲音大了點而已,沒什麼好怕的,趕快吃飽睡覺,明天進谷一探不就知道了。”
李光榮這幾句話說的倒有點道理,大家吃飽喝足,將馬匹找了地方拴了起來,幾人一個帳篷,休息起來。
我哪裡睡得着,躺在馬四哥身旁,大睜個兩眼,看着帳篷頂,想和旁邊的吳老六聊幾句吧,又怕打擾其餘人睡覺,那無聊勁,就別提了。
這人一無聊,就愛胡思亂想瞎琢磨,這一琢磨,還真被我琢磨出點事兒來,這李光頭要不送我那瓣玉蓮花,不就不會有這擋子事了嘛!再想想,也不對,李光頭送我東西可沒錯,我要不多一句嘴,讓花猛去偷張易龍的錢包,花猛自己偷了,也沒我什麼事。就算我牽扯進去後,要不亂說一通,還是不會有現在這檔子事,這事主要還是怪我自己。
一想到這,心裡忽然“咯噔”一下,想起其中一處不對勁的地方來,這張易龍在我們那小城市裡,算是頂尖的黑道人物,我不認識還在情理之中,因爲我不是混混,可花猛怎麼會不認識呢?要知道花猛可是從小就在那城市裡混的,哪有不認識張易龍的道理?他認識張易龍爲什麼還敢偷他的東西呢?難道花猛就不怕張易龍做了他?
這不想通就罷了,一旦想通了,越想越不對勁。加上這幾天花猛實在低調,幾乎都不說話,大家都快把他當成透明人了,以花猛的一貫張揚作風更是不符合,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
一想到這,我再也沉不住氣了,翻身坐起。剛想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馬兒的悲嘶,接着就是一陣騷動,馬蹄聲不斷響起,亂成一團。
還沒等我開口,睡在邊緣的豹子已經翻身而起,箭一般的衝了出去。馬四哥也翻身而起,一見豹子已經衝了出去,急喊了一聲:“豹子小心!”但話還沒落音,已經聽見豹子“啊!”的一聲慘呼,接着就是豹子的叫罵聲:“操,暗算老子,老子和你拼了!”
馬四哥面色一變,手翻刀出,急忙衝了出去。要知道豹子和石錘一向是他的左右手,更是他的得意弟子,他這人又極其護短,剛纔聽見豹子慘呼,已知豹子負了傷,哪還沉得住氣。
馬四哥剛衝出去,石錘也跟着勢如瘋虎般地衝出了帳篷。石錘和豹子親如兄弟,一聽豹子遇險,自是焦急,人還沒到外面,已經一聲大喊:“誰敢傷我兄弟?待老子將你剁成九九八十一截喂狗!”
我和吳老六、花猛也急忙衝了出來,奇怪的是,外面並沒有什麼敵人,只有馬四哥和石錘扶着豹子站在帳篷外面的空地上。雖然我們動作慢了點,可從帳篷裡衝出來並不需要多久的時間,如果真的有敵人,我們斷不會一點蹤影也看不到的。
張易龍等人也聽見了聲音,出了帳篷,站在那裡和我們一樣摸不着頭腦,大煙槍喊道:“老四,有沒有看見是什麼人乾的?”張勇對着四周寂靜的山嶺喊道:“媽的,盡是些孬種,有本事出來單挑!”
馬四哥也沒理他們,和石錘將豹子扶進了帳篷。一進帳篷,我纔看見豹子的半邊臉上全是血痕,鮮紅的血順着臉頰流了一脖子,一隻眼緊緊閉着,血水不斷的從眼眶中流出來。看樣子,那隻眼睛算是廢了。
豹子確是一條硬漢,傷成這樣,肯定疼得鑽心,他硬是死死咬住一口白牙,頭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冒,卻吭都沒吭一聲。一直到馬四哥給他包紮完畢,實在忍不住了,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馬四哥“騰”的站起身,兩隻眼珠子通紅,反手又將殺牛刀抽了出來,喝道:“花猛和小吳保護豹子,石錘,老七跟我來,老七將槍拿出來,保險打開,我讓你殺誰就殺誰!”
我連想都沒想,伸手將槍摸了出來,“喀嚓”一下打開了保險,握着槍就跟着馬四哥闖了出去,心裡連一點法律意識都沒有了,什麼殺人償命,全丟到了九霄雲外,心裡想的,只有怎麼樣幫豹子這隻眼睛的仇給報了!
三人出了帳篷,張易龍一夥正圍成一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馬四哥上去對着張易龍的屁股就是一腳,一腳將張易龍踹翻在地,手一伸,殺牛刀已經架在了張易龍的脖子上。
大煙槍一見面色一變,急忙喊道:“老四,不要衝動,有什麼事慢慢說!”李光榮也是一驚,剛想起身,我的槍口已經抵住了他的腦袋,而石錘手中的尖刀,也架在了張勇的脖子上。
張易龍一愣,還沒緩過神來,問道:“老四,你這是什麼意思?”
馬四哥鬚髮皆張,怒道:“什麼意思?張易龍,枉你也是一方梟雄,說話賭咒有如放屁。下午你還發誓不計前嫌,不會報復我們,晚上就廢了豹子的一隻招子,我要你血債血償!”說着話手上一使勁,張易龍的脖子上頓時冒出一串血珠來。
好一個張易龍,果然不愧是刀尖打滾的人物,不慌反笑道:“老四,你以爲傷了豹子的人是我?實話告訴你,我倒是想,可我有這個本事嗎?更何況,我還以老母親的名義發過誓,別人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嗎?”
石錘喊道:“不是你們能是誰?這荒郊野嶺的,除了你們根本就沒有人,你賭咒發誓有什麼用,不過是放屁罷了。”
馬四哥聽張易龍這麼一說,臉上卻是一愣,旋即把殺牛刀一收,伸手將張易龍拉了起來,雙手一抱拳道:“大哥,對不住,我一時激動,忘了大哥已經以大娘的名義發了誓,差點釀下大錯,實在抱歉的很。”
張易龍一擺手道:“無所謂了,換做是我,我也會和你一樣的。我知道你一直待豹子和石錘有如親生,豹子出了事,一時情急在所難免。再說了,都是自家兄弟,沒什麼化不開的仇,何況一點小誤會。”
馬四哥點頭謝了,轉身對我和石錘一擺手。雖然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更不明白馬四哥爲什麼會對張易龍的一個誓言那麼相信,但我絕對相信馬四哥,就將槍收了起來。李光榮翻眼看了看我,對我陰陰一笑,動都沒動一下,我的心卻猛的緊了一下,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石錘雖然心有不甘,但卻不敢違抗四哥的話,只好悻悻的將尖刀離開了張勇的脖子。張勇一脫離險境,馬上翻身滾到一邊,站了起來,摸着脖子,心有餘悸的看着石錘。
大煙槍見幾人都消停了,說道:“這就對了嘛,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呢!”張易龍接過話道:“老四,我知道你的感受,不過我有幾斤幾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來看,這樣的傷痕,就憑我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辦到嗎?”說着話對剛纔幾人圍觀的地方一指。
我這才發現地上躺着一匹馬,其餘幾匹馬兒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拴馬的地方只留下幾截繮繩。我心裡暗暗起疑,這如果不是張易龍等人所爲,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將馬兒都嚇得掙斷了繮繩呢?
張易龍走到那匹馬兒身邊,一伸手抓住一隻馬蹄子,一帶勁拉翻了過來。大家頓時又是一驚,這馬兒的肚皮處,裂開了一道血口,寬約三指,長約兩尺,還露出一截腸子,肚子裡面空空如也,內臟一件也沒有了。
大煙槍也叼着煙走過來道:“老四,你看到了吧,這樣的傷口,絕對不是人力所能爲的。就算給你來做,憑你的殺牛刀,只怕也不能在一瞬間就剖開馬的肚子,取出內臟,還能在瞬間傷了豹子,並在我們出來之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吧。”
馬四哥點頭道:“不錯,我的殺牛刀雖快,但人的速度終究是有限的。我最多能在一瞬間將馬的肚子剖開,也許能取出內臟,但我絕對沒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傷了豹子。豹子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有幾斤幾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光榮接道:“其實,還不止這些,你們所說的情況,如果擺在一個身手極度敏捷的人身上,也許能完成一系列的動作,再加上豹子一出來的時候並不防備,偷襲得手也能說得通。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馬的內臟到哪裡去了?一副馬的內臟,少說也有幾十斤,我們幾人從帳篷內出來能需要多久?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帶着幾十斤的內臟,還能傷了豹子,並在我們從帳篷內出來之前,消失不見,這恐怕絕非人力所能辦到的了。”
幾人商議了半天,也沒討論出個結果來,張勇道:“不管了,等豹子醒過來不就清楚了嘛。”幾人一想也對,一齊走向豹子所在的帳篷。
一進帳篷,老六正在手忙腳亂的給豹子擦去冷汗,花猛縮在旁邊,一臉的驚恐,不停的喃喃自語,聲音太低,也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豹子“哎呦”一聲,醒了過來。一醒過來,習慣性的翻身而起,一下又帶動了傷口,疼的又是“哎呦”一聲,旋即咬牙忍住。
馬四哥上前一步,扶住豹子道:“豹子,你的一隻眼睛報廢了,還是躺着別動吧。”豹子看看馬四哥,勉強笑道:“師父,一隻眼睛而已,我不是還剩一隻嘛!沒什麼,就算兩隻眼睛都沒有了,我一樣能站的跟標槍一樣直。”
石錘大吼一聲道:“豹子,好樣的,這纔是我的好兄弟!”聲音雖大,眼中的淚水卻在眼眶之中直轉。
張易龍湊前一步,探頭問道:“豹子,你是第一個衝出去的,可看見兇手長什麼模樣?”
豹子搖了搖頭,獨眼之中忽然顯出一種極度恐懼之色,顫聲道:“我睡在最外面,一聽見馬嘶之聲就衝了出去。一到帳篷外,還沒來及細看,陡覺旁邊有一股血腥味,還有一陣破空的風聲。我雖然愚魯,沒有學到師父十分之一的本事,但也知道旁邊有人來襲,頓時側身想躲開,卻不料那廝動作快到了極點,我連躲帶避,眼睛上還是被那廝抓了一把。倉促之間,我只看見一個大概。”
“什麼樣子?我找到活劈了他!”石錘頓時跳了起來,咆哮道。
說到這裡,豹子眼中的懼意更濃,嚥了口吐沫繼續道:“我也沒看得太清楚,反正不大像人類。大概有半人高,一雙眼睛,綠熒熒的,像兩團鬼火一般,身上應該長有鱗甲一樣的東西,因爲我也還了他一刀,紮在他身上發出‘鐺’的一聲,沒有扎進去。而且爪子絕對很鋒利,我的臉只被那東西掠了一下,就變成這樣了,要是一下抓實在了,後果不堪設想。”
大煙槍又問道:“那東西往哪裡去了?按理說我們從帳篷裡出來,就算再快也應該看見個背影啊!怎麼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豹子指了指地面道:“這也就是我爲什麼說那東西不像人類的另一個原因。那東西被我紮了一下,雖然身上有鱗甲護着,沒有扎進去,但我那一下,也是情急拼命,力道絕對小不了,想必也使那東西有點吃疼。我雖然一隻眼被抓瞎了,疼痛鑽心,但頭腦仍舊清醒,轉身想和那東西對峙,誰料那東西一見我又轉過身來,竟然向下一趴,眨眼之間已經鑽入了地面,再也尋不着蹤跡了。”
吳老六在旁邊聽的目瞪口呆,喃喃道:“媽丫,這回是遇到鬼了,要是人哪能鑽地下去啊!一定是惡鬼上來掠食的,我以前就聽說過,有一種鬼專門吃人的眼珠子。”
張易龍翻了一眼吳老六,道:“絕對不是鬼,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鬼,都是些鄉村愚夫,自欺欺人罷了。大家不必驚慌,這東西想必是什麼可以在地下行進的物種,只要它有形體,我們就不用怕,我就不信它能快過子彈。”說着話,將腰上的槍拿了出來,對着大家晃了晃。
大煙槍也道:“對,張老大說的有道理。剛纔我也有注意到,在那匹馬的下面,有一小片的土壤異常鬆軟,想必就是那東西從地下挖掘行進到了那裡,忽然自土內竄出。一下將馬肚子撕開,拽出內臟,又拖了下去。另外,攻擊豹子的那個東西,和殺馬取內臟的那個,也不一定就是同一只,我們人類做賊,還一個去偷一個望風呢!據我所知,在一些荒野之地,一些穴居或羣居的動物,都會共同行動,一起狩獵,而豹子之所以一出去就受了傷,很大程度和他毫無防備有關係。如果喝明瞭一對一的話,豹子也不一定就會吃虧。”
臨了大煙槍又接了一句道:“動物,始終是動物,只要大家小心點,沒什麼了不起。”我翻了翻眼,心裡暗想:“你說的倒是輕鬆,眼被抓瞎的不是你,要是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大家沉默了一會,張易龍又安慰了豹子幾句,帶着幾人回帳篷去了。我們哪裡還睡得着,你一言我一語的,一直聊到了半夜,幾人實在疲倦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頂着個暈乎乎的腦袋一出帳篷,大家都早收拾妥當了。由於馬匹在昨天夜裡都被嚇跑了,幾人只好步行。張勇、石錘兩人幾乎承包了絕大部分的行囊,另一小部分則在吳老六和花猛、李光榮的身上。張易龍、大煙槍和馬四哥都是老大級別的人物,自是不用背那些行李,我則急忙跑到豹子身邊,看上去好像是要攙扶豹子,其實豹子雖然廢了一隻眼,半邊臉都腫了起來,但站的比我還直,哪裡需要我攙扶,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至於帳篷,根本就不需要動,反正晚上我們還是要出來休息的,這裡地處荒野,也不會有人來,所以也不用擔心被人偷了。
這一切的算盤都打得很好,只不過,我們都沒有料到的是,這次進入野狼谷,一直過了數日才得見生天,一行數人更是差點整滅在谷裡。
一行人進了野狼谷,一開始大家都高度緊張,個個是小心翼翼,武器全都握在手中,隨時防備着。卻不料這野狼谷內看上去並無什麼可怕之處,由於谷內地勢低窪,四周都被山峰擋住,氣候宜人,溫暖如春。谷內雖然荒涼了點,但也時不時的見到一些野羚、野兔什麼的。大概這裡太久沒有人來了,這些東西竟然見人不驚,直到距離它們很近了,才撒着蹄子跑開,很是有趣。
更有意思的是一頭野驢,個頭比我們看過的餵養的驢要小一號,耳朵卻長了一點,見到我們撒歡兒跑,跑一回停下來,回頭望着我們,等我們快到近前了,又撒歡兒向前跑,如此一直反覆,竟好像是在替我們帶路一般。
幾人漸漸放鬆了心情,開始說笑起來,吳老六道:“老七,我想通了,人生就好比這山谷,幸福就好比這野驢。走在人生的道路上,眼瞅着離幸福越來越近,可還沒等你能觸摸到它的時候,它丫又跑了,跑又不跑遠,一直在前面誘惑你。估計人生走完了,都捉不到幸福。”
還沒等我接話,大煙槍搶先說道:“不對不對,這人生就像是一支菸,幸福則像是吐出來的煙霧,人生是越抽越少,幸福則到處亂飄,就算你將人生抽完了,卻怎麼也留不住這幸福啊!”
幾人哈哈大笑,旁邊的張勇也湊熱鬧道:“要按我的想法,這人生就是大吃大喝大把花錢尋樂子,其他的都是狗臭屁。”
幾人本來興致蠻高,聽他這麼一說,頓時興致全無,張易龍狠狠地翻了張勇一眼,扭過頭不願意看他,張勇卻仍咧個大嘴,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李光榮淡淡一笑道:“每個人對人生和幸福的看法,都是不一樣的,其實我這人最沒有出息,我只想能有個家,有個老婆,有個孩子,一家人在一起,不愁吃喝就行了。”我聽得一愣,這傢伙身上背了好幾條命案,從他犯事的殘忍度來看,應該是個沒人性的傢伙,沒想到他內心裡也會有這麼感性的一面。
吳老六又道:“老七啊,聽李大哥這麼一說,我也想找媳婦了,這事還得靠你,等這次回去,你趕緊給我介紹一個靠譜的,我也好……”話還沒說完,忽然腳下一軟,“噗嗤”一下,一條腿陷入土內直至膝蓋,整個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豹子雖然廢了一隻眼,但身手依然比我敏捷的多,一見吳老六跌倒,身子一閃手一伸,已經抓住吳老六一隻胳膊,一帶勁一提,吳老六已經被豹子如撥蘿蔔一樣從土裡撥了出來。
吳老六笑罵道:“他媽的,看樣子,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句話是一點沒錯。我這還沒婚姻呢,只是剛開始想一下愛情,就進去了一條腿,琢磨着要是真談起戀愛,那就得埋到腰了,只要一結婚,基本上一根頭髮絲都不會留在外面了。”
老六話音沒落,旁邊的花猛卻又踩了另一個坑,身子一歪,兩條腿都陷了下去。我正好在花猛旁邊,自然而然的手一伸,一把拉住了花猛的手,卻不料這下花猛所踏的空穴竟然是個大洞,我一下沒拉住,花猛已經陷到了腰間。幸好石錘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和花猛兩人連拖帶拽的弄了上來,纔沒被花猛給拖了下去。
張勇見我們幾個接連踏空,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說道:“我說你們三個,兩個書生一個小偷,到底有什麼用,幸虧有我們在,要不估計你們能悶死在那些土坑裡。”
話還沒落音,前面那頭野驢卻一聲悲鳴,猛的一下撲倒在地,四蹄一陣亂踢亂蹬,才掙扎幾下,就停止了動彈。
大煙槍忽然丟掉了手中的菸頭,隨手將匕首抽了出來,大聲疾呼道:“大家小心,這不是普通的坑洞,昨天抓傷豹子的那怪物,也就是從土中忽然出來的。現在這野驢也肯定和昨天那匹馬兒一樣。大家注意地面,防止那怪物忽然從地底躥出發難。”
幾人聞言急忙都丟了行李,掏出武器,一邊小心戒備,一邊慢慢的向那匹野驢靠近。幾人將野驢圍了起來,石錘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一條驢腿,一使勁將野驢掀了過來,一股血腥味頓時在空氣中蔓延了開來。
驢子的肚皮處被生生撕開一道大血口子,五臟六腑被掏了個乾淨,血已經將身下的鬆土染成了血紅一片,鬆土上還露出一截腸子,簡直和昨天夜裡那匹馬兒的慘樣如出一撤。
張勇踢了踢那截野驢腸子,罵道:“他媽的,這到底是什麼玩意?怎麼盡挖動物的內臟吃啊?而且動作這麼快,才一眨眼的功夫,這頭野驢就這麼被滅了,該不會真是什麼妖怪吧!”
吳老六從地上揀起一根樹枝,戳了戳那鬆土,忽然異想天開地說道:“不知道我們要是順着這鬆土一直向下挖,能不能逮着那東西?”話剛說完,原本露在地面上的一截野驢腸子“唰”一下被拉進了鬆土中,地面上只留下一片血跡。
幾人大驚,張易龍對着那鬆土坑“啪啪啪”連開三槍。子彈射入鬆土中,卻如同泥牛入海,絲毫沒有反應。
正當幾人錯愕莫名之時,場中情況突變。幾乎是同時,三隻異獸忽然自地下躥出,一隻撲向馬四哥,一隻撲向張勇,另一隻竟然向吳老六撲了過去。我們幾人圍在一起,根本就沒有防備這東西會這麼大膽,忽然自地底躥出攻擊,頓時亂了手腳。
吳老六離的最近,首當其衝,這傢伙一驚之下,早嚇傻了,愣在當地一動不動。我還沒來及舉槍射擊,旁邊的李光榮擡腿就是一腳,那東西被踢翻了一個跟頭,一頭栽入地下,眨眼消失不見,地面上只剩一堆鬆土。
好一個牛刀殺豬馬正剛,驟生劇變,他卻絲毫不見慌亂,不退反進,一低頭一弓身,迎着那東西撞了過去。“砰”的一聲,那東西生生被馬四哥頂出去一丈開外,從我們頭頂上飛了過去。翻滾了幾圈,“啪”的一聲,重重摔落在地上,掙扎了幾下,發出幾聲如嬰兒啼哭一般的聲音。奇怪的是,卻沒有像另一隻一樣鑽入土中。
張勇雖然粗俗,卻膽氣甚豪,又仗着身強體健,見那怪物去襲,竟丟了匕首,反手拽出把砍山刀來,迎着那怪物的腦袋就是一刀。只聽“鐺”的一聲,如中金屬。那東西被一刀硬生生震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兩個翻滾,旋即一頭鑽入土中。只見鬆土亂動,眨眼之間,已經消失不見。
馬四哥抽了殺牛刀,帶出一股腥臭味,擦乾血跡,插回腰間,又一腳將那東西踢翻過來。這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這東西長得那叫個醜陋:頭如鼠卻牙尖,嘴直裂到兩邊耳根;耳尖細且倒生,緊貼其頭皮;雙眼圓大鼓凸,呈現墨綠色;身如大猴,體上佈滿土黃色的鱗片;尾巴粗短,有四肢,後兩肢稍長,前兩肢稍短;爪如鼠爪,只是大了數倍,爪尖肢壯,一看就知道十分善於挖掘。
旁邊的石錘一看見這東西頓時大怒,他可沒忘了豹子被這東西抓瞎了一隻眼睛的事,伸手搬起一塊石頭來,足有十幾斤重,對準那怪物的頭顱,狠狠砸了下去。
這怪物雖然有鱗甲護身,但頭顱畢竟還是沒有那麼大的承受力,石錘本身就力大無窮,這一下又是含恨出手,力道自然不輕。“噗嗤”一聲,那怪物的頭顱一下被砸得爆了開來,血水濺出,又腥又臭,眼睛也被擠壓了出來,更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