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無春秋,一晃兩年過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縱是頑石一塊,長年累月放在心口,也定能將它暖熱,又何況木鬆源並非一塊頑石,與冰婠婠朝夕相對,他的心中,所念所想,除了武學,便盡皆被她佔領。
那些失去的記憶沒有恢復的跡象,而木鬆源也逐漸放棄了回想往事,徹底變成了水生,只屬於冰婠婠的水生。
兩年間,木鬆源的潮生訣突破至第七層,護體罡氣化生,開始助冰婠婠煉化玄冰梅中的寒毒,增進功力。
閒暇之餘,他與冰婠婠一同參研腦中那些零碎記憶中的武學,卻是發現冰獄之中的飛雪流光劍法其實乃是從無定風波掌變化而來,而這一套掌法其實亦是一套劍法,二人合使,不論掌法還是劍法,威力都暴增。
而兩年時間的朝夕相對,令他二人心靈相通,雙劍合璧,將這一套亦掌亦劍的武學的威力發揮至巔峰。
老嫗在觀看二人的雙劍合璧之後驚喜不已,大呼即便冰婠婠不煉化玄冰梅中的寒毒,以此劍法亦可對陣火魔窟的天火老人而不落下峰!
而冰婠婠從木鬆源處學到的武學又何止這一樣,兩年間,二人更是將金剛伏龍手印幾近悟透,隨着內力的增長,這一套至尊武學終於開始展露它的鋒芒。
雖然冰婠婠的內力偏向陰柔,但依舊可以將這套至尊武學的基本威力發揮出來。
冰獄之中,儼然多了兩名絕頂高手,老嫗不再擔心來自火魔窟的威脅,只是每天盡心照料着二人的起居飲食。
冰峰之上,木鬆源每天都會站在這裡看日出日落,此刻一輪紅日西斜,昏黃的光線照射在籠罩冰島的濃霧之上,彷彿一團團黃金一般,煞是奇異。
冰婠婠坐在他身後不遠處,膝頭放着一架素琴,纖纖十指拂動琴絃,清越的琴聲便即在冰山之上盪漾開來。
木鬆源心有所動,左掌攤開,掌中一杆冰槍迅速凝聚,以潮生訣日復一日的助冰婠婠煉化玄冰梅的寒毒,他體內的潮生訣內力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凝聚一柄冰槍冰劍只是呼吸間的事情。
晶瑩剔透的冰槍很快凝聚,木鬆源提在手中,開始演練天罡地煞槍法,他記得自己在棲霞山悟出的那兩式槍法,而今經過兩年的積澱,今日終於有所感悟,他開始走自己的路了,踏上只屬於他的武道。
“穿雲!”
“落星!”
接連兩式槍法使出,山下金黃的濃霧頓散,然而木鬆源並未停下,身隨槍走,舞出漫天槍影,攪起呼嘯風聲。
冰婠婠在一邊看着,眸中光芒閃爍,一臉的喜悅之色。
“追月!”
漫天槍影中傳來一聲斷喝,那無盡槍影瞬息聚合,化爲三道璀璨的槍影,圍繞木鬆源掌中冰槍旋轉,冰槍一抖,三道槍影破空而去,迅若奔雷,轟擊在對面的冰山之上。
轟隆!
對面的冰山崩塌,半截山峰被木鬆源一槍粉碎。
冰婠婠面露一絲訝然之色,她知曉水生有兩式威力極強的槍法,但今日,水生再度創出了第三式他自己的槍法,威力比之前兩式有過之而無不及。
琴聲停止,冰婠婠長身而起,緩步來到他身邊,喜道:“水生,你終於開創出第三式槍法了!”
木鬆源胸口起伏着,顯然剛纔全身心投入的霸道一槍令他有些疲憊,但依舊難掩他滿面的喜悅,微微點頭道:“不錯!兩年來我一直在尋覓屬於我自己的槍法,今日終於再度完善了一式!”
“恭喜你啊!”
冰婠婠開心的笑着,彷彿那式槍法是她所創一般。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木鬆源笑笑,丟了冰槍,抓住冰婠婠的手,二人直接從山頂躍下,急速墜向崖底,山風呼嘯而來,二人急速下墜的身影驟然停頓,攜手踏空行走在風中。
兩年時間,木鬆源和冰婠婠已然將冰獄中的流光步與追風步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而此刻他們所施展的乃是流光步與追風步完美融合後的身法,被他二人稱爲虛空步,意指只要有風的地方,便可踏虛空而行,可疾似流光。
靈兒站在崖底不遠處,一臉豔羨的看着二人,低聲嘀咕道:“我什麼時候也能這般踏風而行啊!”
……………….
遠離了世俗塵囂的冰島的日子是平靜的,甚至是愉快的,木鬆源喜歡上了這島上的一切,當然,他依舊不喜歡每天以花瓣裹腹,不時便偷偷溜出冰獄,下海去摸幾條魚悄悄生火烤來吃,只是不知怎的,他十分懷念另一種美味烤山雞,只是無奈這島上沒有山雞。
而在中原大地,一場大風暴正在悄然醞釀,正待席捲整個中原大地。
清源山上,水木醫莊的山門緊閉,就連巡邏的蒙古兵都退進了宅中。
水兒和連翹正在吃飯,冬梅和夏竹在一邊侍候着,二人臉上愁眉不展,似乎有什麼愁事。
鐵勒快步走了進來,恭聲道:“小夫人,連翹姑娘,打擾你們用膳了,但末將有一件要事彙報。”
“鐵統領,你坐下說吧!”
水兒放下筷子,扭頭看着鐵勒,秀眉微蹙,嬌俏的容顏沒有多大改變,只是越發多了一股成熟的韻味,鳳目顧盼間帶着一股嫵媚的氣息。
鐵勒點頭,而後拉了張凳子坐下,看着水兒道:“小夫人,泉州城中已越來越亂,聽說今日早些時候,叛軍已經佔領泉州府衙,那些叛軍正在四處追殺城中的蒙古人。王爺亦發來急信,信中提到南部一代多有叛亂髮生,希望小夫人能暫時去雲南避一段時間。”
聞言,水兒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看了一眼外面陰暗的天空,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連翹知她不願離開泉州,當下便即說道:“姐姐,我昨日也接到了師門來信,命我速回宗門,信中提到戰火已起,天下將變。”
聞聽此話,水兒看着連翹,道:“你要回天醫門,那你的陰陽煞怎麼辦?沒有我在你身邊,萬一陰陽煞再發作,可怎麼辦?”
連翹笑笑,挽起衣袖,露出潔白皓腕,但見她的手腕上隱約有一道青龍紋,“姐姐不必擔心,木大哥給你的青龍紋十分純淨,蘊含的龍髓之力的濃郁程度遠超我的預料,而今我體內已有了一絲龍髓之力,憑這一絲龍髓之力,起碼三五年內我的陰陽煞是不可能發作了。”
“如此還好。”
聞聽她的話,水兒這才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復又叮囑道:“你宗門命你回去,姐姐也不好挽留你,只是你需記的,若病情有變,須得速速來見我。”
說罷,她又道:“你打算何時動身?”
連翹遲疑着,低聲道:“明日,本打算晚些時候再與姐姐說的,不過既然鐵統領提到泉州大亂,南部一代發生叛亂,連翹還是希望姐姐早些去雲南,待叛亂平定後,再回來,屆時妹妹再來陪着姐姐。”
“恩,我明白了。”
水兒微微點頭,卻是兀**着頸間的鳳佩,低聲自語道:“再有幾日就是木郎的忌日,我想等過了他的忌日再走。”
兩年的等待,她已經絕望,相信木鬆源再也不會回來了,便在山上立了一座衣冠冢,墳中所葬的乃是她撕下來的那半截衣袖。
“好吧!只是妹妹不能在這陪着你了,宗門那邊我不能再耽擱了,天下將亂,天醫門要有所行動,我須得回去主持大局。”
連翹鬆了一口氣,她原以爲水兒會拗着不走,聽聞她的話,這才放下心來。
又看向鐵勒,抱拳恭聲道:“鐵統領,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保護好姐姐!”
鐵勒倏然起身,抱拳回禮,恭聲道:“連翹姑娘放心,鐵勒以命擔保,絕不會讓小夫人受到任何傷害!”
連翹點了點頭,而後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交給水兒,道:“這個姐姐你拿好,瓶中所乘,乃是我天醫門聖藥,九轉還魂丹,僅有三粒,多年以前,我大哥服用一粒,而今我送一粒給姐姐,這兵荒馬亂的年景,只希望在危難關頭,能保姐姐一命!”
說罷,她又說道:“姐姐千萬莫要推辭!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
水兒欲要退讓,聞言卻是不得不收了起來,道:“妹妹你此去路途遙遠,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回到宗門,定記的給姐姐捎來隻言片語,好讓姐姐知道你安好,也可放心了!”
聞言,連翹眼圈一紅,用力的點了點頭,而後走到水兒身邊,緊緊抱住她,低聲道:“姐姐,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
水兒眸中也有淚光閃爍,卻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天醫門,原就是爲了天下百姓而存在,而今亂世將近,你應該回去主持宗內事務,安排天醫門弟子行走天下,懸壺濟世,解蒼生於倒懸。”
連翹輕輕一聲,用力的抱了抱水兒,“姐姐,你多保重。”說罷,鬆開手臂,轉身走出了房間,去收拾自己的行裝了。
眼見連翹離去,水兒神色變的黯然,這兩年來,她數度想要自盡,去陰曹地府尋她的木郎,都被連翹勸下,而今總算是能夠面對現實了,連翹卻是要走了,這令她心中十分不捨,可是她十分清楚,自己不能自私的留下她,她是天醫門的繼任宗主,能在這裡陪着自己兩年,已是殊爲不易,而今戰火將起,她不能再讓她拋開宗內事務來陪伴自己。
鐵勒看着她神色黯然,不由暗自搖頭嘆息,悄然退出了房間,臨走時,還帶走了夏竹和冬梅去給水兒收拾行李,距離木鬆源的忌日沒有幾日了,他須得做好準備,等忌日一過,便即刻動身趕往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