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狂風暴雨,一層層的巨浪如同惡獸一般瘋狂撕扯着樓船,木質的船身發出不堪承受的吱呀聲。
木鬆源坐在艙中,面色沉寂,水兒抓緊了他的手,嬌軀微微顫抖,不知是冷,還是恐懼。
“怕不怕?”
木鬆源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水兒卻是微微搖頭,道:“從未怕過,只是遺憾不能與木郎白頭偕老,但若能死在一起,水兒也知足了!”
“對不起….”
木鬆源顫聲說道,而後將水兒攬進懷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強自笑道:“莫怕!便算是到了那陰曹地府,你仍舊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你都將會是我的妻子!”
水兒默然,將身體縮在他的懷中,俏臉上掛着笑意,兩行珠淚順着眼角滑落。
轟隆!
一道驚雷炸響,遮住瞭如惡獸咆哮般的浪濤聲,樓船一震,船艙破碎的聲音清晰傳來。
船艙中,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而後一同走出了船艙。
甲板上,船老大臉色蒼白的看着遠方,一道陰影升起,席捲而來,那是一道巨浪,足有數十丈高,是他生平僅見的巨浪!
獨孤寒峰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深深嘆息一聲,道:“拼死一搏!若能衝過這道浪花,還有一線生機!”
說着話,長身而立在船頭,被暴雨打溼的衣衫驟然鼓起,周身凌厲勁氣飛旋,空聞大師一步跨上去,雙掌抵在其後背,低聲道:“盡人事,聽天命!”
“哈哈!!老夫一生從不信天命!今日便於這天地鬥上一鬥!!倒要看看是他強還是我橫!!”
獨孤寒峰哈哈大笑,鬚髮皆張,緊盯着那橫推而來的巨浪,將自身狀態提升到了極限,腳下厚實的甲板亦無法承受他的力量,生出一道道猙獰的裂紋。
“公子….”
連翹面色蒼白,看着那道遮住天地的巨浪,向着木鬆源退了一步,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手掌。
木鬆源低頭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掌的纖手,又看了一眼她的蒼白俏臉,而後用力的握住她的手掌。
轟!
巨浪襲天,橫推而來,眨眼便到船頭,那黑沉的水色讓人心生絕望,彷彿那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銅牆鐵壁。
吼!
一聲龍吟炸響,獨孤寒峰雙掌齊推,磅礴的無形劍氣向前斬去,水牆之上生出一道道恐怖的白浪,卻並未被斬開。
一擊之下,獨孤寒峰已傾盡所有內力,連同空聞大師的內力亦抽乾了,二人身形微微搖晃,看着那壓下來的巨浪,獨孤寒峰悽然慘笑,“賊老天!!你贏了!!”
空聞大師盤膝而坐,神色肅穆莊重,低聲念着往生經,爲自己與衆人超度。
巨浪壓下,樓船應聲而碎,木鬆源只來得及低吼,“抓緊我的手!!不要鬆開!!”然而下一刻,他便被狂暴的浪濤拍的失去了意識。
夜半,風停雨住,浪濤平息,天空中雲層退卻,一輪明月高懸,點點星斗點綴在藍黑色的夜幕上,彷彿上好的絲綢上嵌滿了明珠,海面上漂浮着一塊塊碎裂的木板,卻是看不到衆人的身影。
…………………………
雲南,暴雨突降,鎮南王宮,脫不花正自在寢宮安睡,卻忽聞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當下驚醒,翻身跳下牀榻,未及披上一件衣服,便即提着劍循聲而去。
郡主的宮殿中,安平郡主周琪兒正自坐在榻上嗚嗚哭泣着,彩蝶郡主坐在她身邊,正在低聲說着什麼,侍女們圍着她們。
脫不花一腳踹開房門衝了進去,眼見周琪兒在哭,當下疾步上前,急問道:“琪兒,你爲何哭泣?”
“父王!”
彩蝶郡主眼見是脫不花,不待周琪兒說話,便兀自嘰嘰喳喳的說道:“琪兒做了噩夢,說小叔叔死了!被嚇哭了!”
聞言,脫不花有些好笑,心道真是小女孩,做個夢也會嚇哭,便將手中劍交給侍女,上前,將周琪兒抱在懷裡,拍着後背,笑着安慰道:“傻孩子,做夢而已,怎麼還嚇哭了?來,做了什麼噩夢,給義父講講!”
周琪兒哽咽道:“義父,我夢到鬆源哥哥和水兒姐姐的船沉了,爺爺和光頭爺爺都不見了!”
此話一出,脫不花登時大驚,木鬆源確實是坐船走的,如今琪兒卻是夢到他們的樓船沉沒,不由的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還是強笑道:“傻琪兒,你鬆源哥哥應該已經回到泉州了!不會有事的,放心吧,義父明日便遣信使去泉州,面見你鬆源哥哥,讓他寫信給你報平安,好不好?”
“真的嗎!”
周琪兒聞言眼前一亮,止住哭泣擡頭看着脫不花,滿眼的期待。
脫不花笑着點頭,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夜深了,快睡吧!明天義父就派信使去泉州!”
“恩。”
周琪兒點點頭,順從的鑽進錦被之中,脫不花一直陪着她,直到她睡着,方纔起身,看了一眼站在牀邊的侍女,淡聲道:“侍候好兩位郡主!”
“是!”
衆侍女躬身應道,脫不花提劍離去,卻並未回寢宮,而是去了書房,在書房中踱步沉思,良久忽然喊道:“來人!”
明副將推門而入,恭聲道:“王爺,有何吩咐?”
脫不花轉身看着他,說道:“速派兩隊人馬,一隊乘船從鳳凰古城出發一路往泉州去,沿途打探本王師尊和小師弟所乘樓船的消息!另一隊人馬,走陸路,星夜前往泉州,面見本王小師弟!”
“是!”
明副將應了一聲,抱拳行禮,而後轉身離去。
眼見明副將消失在雨幕中,脫不花這才坐在了椅子上,不安的自語道:“師尊,小師弟,你們可萬萬不能出事啊!”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十數天過去了,明副將終於迴歸,卻是帶回來木鬆源一行人遭遇海難,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消息,這一則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然脫不花如遭雷擊,癱坐在椅子上,嘶喊一聲,“師尊啊!!”便即在一羣侍女的驚呼聲中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傍晚,脫不花無力的起身,披了一件斗篷,緩步走出了寢宮,向着後花園行去,王妃和侍女想陪着他,卻是被他趕走了,兀自一人腳步虛浮的走進了後花園中,愣愣站在昔日與木鬆源和師尊獨孤寒峰把酒言歡的涼亭中,看着滿池荷花發呆。
周琪兒和彩蝶郡主如同兩隻精靈咯咯笑着跑進了後花園中,她們沒有看到脫不花,兀自在花園中嬉鬧,一羣侍女追逐着她們,生怕她們磕着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