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娜塔莉婭以太子登基大典是重中之重,她身爲賓客不好意思給大家增添麻煩爲由,沒有再出現在大明皇宮和衆人面前。而朱鄞褶也以接待番族使臣爲由,沒有上朝,也沒有在皇宮出現。
朱鄞禎和沈夢璐一直擔心,朱鄞褶這兩日會有所動作,並伺機破壞朱鄞禎的太子登基典禮,便暗暗加強了戒備。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朱鄞褶卻是毫無異動。整整兩天,朱鄞褶都風雪無阻地出現在番族使臣隊伍下榻的驛站,盡心盡職地展現着東道國的地主之誼。
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隨着太子登基典禮的臨近,沈夢璐內心的不安越發強烈了。沈夢璐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十分肯定朱鄞褶和所謂的番族王子哈里克,必定在暗暗謀劃什麼。
知道敵人的謀算,那隻需做好防守就行。可偏偏對方的行爲無跡可尋,毫無破綻,這纔是讓人不安心的。
沈夢璐深受這種無形不安的困擾,甚至嚴重到了失眠。朱鄞褶當初提到的厚禮,和娜塔莉婭提到厚禮事,那滿滿的不懷好意,如一座座沉甸甸的大山,壓得沈夢璐透不過氣來。
沈夢璐在黑暗中睜着眼睛,思索着他們所謂的厚禮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東西,也思索着朱鄞禎這一次爲何會表現得異常冷靜,思索着朱鄞禎到底揹着自己在忙些什麼。
是的,朱鄞禎很忙,忙得連回沐王府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陪伴沈夢璐,和她談心閒聊,替她紓解鬱悶了。
那天宮宴結束,朱鄞禎率先將沈夢璐和楚代安閻翀翊等人送回了沐王府,隨後便又匆忙趕回了皇宮。
回府的路上,他們的話題再次聚焦到哈里克身上。關於哈里克是不是娜塔麗婭假扮的,朱鄞禎說他會盡快調查清楚的,讓沈夢璐無須擔心。
而當沈夢璐對於娜塔莉婭提到的厚禮,表現出焦慮和在意時,朱鄞禎卻只是輕笑着擁住沈夢璐,取笑道。“娘子如此憂愁,難不成是擔心他們會送個美女給爲夫嗎?”
美女?沈夢璐垂下眼瞼,老實說,這還真是值得糾結的問題。畢竟這歷史上,表現兩國友好的方式最常見不外乎兩種,和親與割地。小國巴結大國時,進獻本國美女,這向來是最沒有創意,卻最容易成功的拍馬屁方法。
“這就是你期待的厚禮嗎?”沈夢璐斜了朱鄞禎一眼,明知朱鄞禎是在開玩笑,可多少還是讓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只送一個怎麼拿得出手!番族美女如雲,他們有如此有誠意,我估摸着少說也得送一打!”泛着酸意的話語不由自主衝口而出,沈夢璐有些懊惱地背過身去。
朱鄞禎失笑,沈夢璐吃醋的彆扭模樣,讓他倍感受用。朱鄞禎扳過沈夢璐的身子,讓她坐到自己腿上。”娘子說得沒錯,一個確實太少,一打都不嫌多。越多越多,多多益善。”
沈夢璐有些來氣。她沒好氣地拍了拍朱鄞禎的肚子。”胃口不錯,就不知道你能不能一口全吃了!”臭男人,也不怕一口吃成了胖子!
見沈夢璐真不高興了,朱鄞禎也不敢再放肆了,“可自從爲夫吃過娘子這個下凡來的九天玄女後,爲夫的胃口已經被娘子你養刁了,那些個凡夫俗子,爲夫可沒興趣吃,怕消化*。”
朱鄞禎親暱地抵着沈夢璐的額頭,深情款款地開口。“弱水三千,爲夫只取願取娘子這一瓢!”
情話動人,卻打不開沈夢璐的心結。沈夢璐垂下了眼瞼,蓋住了一腔心事。 常言道,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真當朱鄞禎日日沐浴在美女如雲的三千弱水之中時,就未必真能做到不溼身了。 男人與生俱來的頑劣,可不是輕易能更改的!
“說的比唱的好聽!要真送進來一打美女,你哪怕天天拉肚子,也得照單全收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沈夢璐心中多少有些惆悵。江山美人,江山美人啊!
若娜塔莉婭所謂的厚禮,真是美女的話,那麼必然會落到朱鄞禎身邊。畢竟明德宗年事已高,加上身子虧損厲害,他必然是不會再收爲己用的。
朱鄞禎新登太子之位,很快又會成爲新帝,他纔會成爲美女巴結的對象!而作爲議和誠意,朱鄞禎也沒有拒絕娜塔莉婭的餘地。
朱鄞禎極快地皺了皺眉,隱約察覺到了沈夢璐的心事。女人和權勢,總是難以分離。沒想到沈夢璐的芥蒂有那麼深!
“收便收了唄!反正皇宮那麼大,多些人打掃庭院也是不錯的。”朱鄞禎假裝輕鬆地點了點沈夢璐的鼻頭,“娘子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來,笑一個,爲夫可不想以後咱們的寶寶跟爲夫一樣是苦瓜投胎的。”
朱鄞禎用力皺起將五官,擺出一張苦瓜臉,刻意壓低了嗓音,假裝孩童的聲音,陰陽怪氣地開口。“母妃母妃,我是苦瓜一號!母妃母妃,我是苦瓜二號!”
沈夢璐看着朱鄞禎那滑稽的模樣,撲哧一聲就笑開了。“胡說!我的孩子纔不會長那麼醜!”
看到沈夢璐重展笑顏,朱鄞禎也暗暗鬆了口氣。“那是自然!有娘子和爲夫如此優異的基因在,咱們的小世子肯定同爲夫一樣英俊瀟灑,*倜儻。而咱們的小郡主,也定和娘子一樣,是個聰慧無雙,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朱鄞禎毫不吝嗇地讚美到。
提到寶寶,沈夢璐原本僵硬的眉眼柔和了下來,她溫柔地牽起嘴角,嗔怪了朱鄞禎一聲。“王婆!”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對於沈夢璐的取笑,朱鄞禎也不惱,只是緊緊抱着她,一本正經地回答。“娘子此言差矣,爲夫可是純爺們兒,所以爲夫纔是王爺而不是王婆!”
沈夢璐一頭黑線,這麼冷的笑話,也虧得朱鄞禎敢講。
朱鄞禎的賣萌逗笑,總算是暫時驅散了沈夢璐心中的陰霾,她的臉色緩和下來。
將沈夢璐送到悅夢宮後,朱鄞禎離去之前,給了沈夢璐深情的一吻。“娘子,不用擔心,就算天塌下來,還有爲夫給你頂着呢!娘子你只要安心養胎就好,爲夫會將大明江山完好無損地送給我們的寶寶當禮物的!”
這是朱鄞禎的決心,也是他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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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璐換了下睡姿,默默嘆了口氣。她很清楚,天是不會塌的,可是想要守住大明江山卻並非易事。
沈夢璐已經聽風影那裡得知,鬼魅傳來消息,番族的百萬雄獅在娜塔莉婭動身進京之時就悄悄向大明挺進了,如今已經埋伏在邊關之外了,隨時會有向大明進宮的可能。
也怪不得那個娜塔莉婭敢膽大妄爲冒充哈里克不說,還敢如此大搖大擺地踏進大明皇宮。原來是早有後招。顯然的,娜塔莉婭此次進京,是打算助朱鄞褶拿下帝位了!
內有與朱鄞褶狼狽爲殲的尉馳瀚一派,外有番族的百萬雄師,內憂外患,形勢如此嚴峻,朱鄞禎想要擋住,並非易事。
本來有安戶候府作爲朱鄞禎的堅強後盾,有驍勇善戰的謝家軍坐鎮,朱鄞禎與朱鄞褶還算旗鼓相當,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可而今,謝義賢被迫辭官避嫌,而謝子淵和謝長安又深陷通敵包庇風波,暫被奪了兵權。這對朱鄞禎來說,無疑是被砍掉了一隻手臂。這樣一來,雙方的實力懸殊就拉大了……
朱鄞禎雖然從未在沈夢璐面前表現出過他的焦慮,可從他整整兩天兩夜不曾回府,甚至不曾派人傳隻言片語給沈夢璐來看,就知道他這幾天有多麼焦頭爛額了。
今晚註定是個無眠之夜了!沈夢璐長長嘆了口氣,望着窗外黑壓壓的夜色發呆。
天亮之後,就迎來朱鄞禎的太子登基大典了。原本朱鄞禎跟沈夢璐約定,無論如何,今晚都一定會回到沐王府,然後明日親自帶沈夢璐和景軒一道進宮的。可現在子時已過,朱鄞禎卻還是沒有回來……沈夢璐真的很難安心。
既然睡不着,不如她早點進宮去陪朱鄞禎算了!這個念頭一出,沈夢璐當機立斷翻身下了*,朗聲喚了凝霜進來替自己更衣。
明亮的宮燈驅散了一室幽暗。對於沈夢璐的命令,凝霜卻有些爲難。“娘娘,王爺說了會來接您的,奴婢相信王爺一定不會對娘娘食言的!”
沈夢璐信手取過凝霜手中的衣衫,自行穿上。“本宮知道,可本宮不願等了!”
正因爲確信朱鄞禎不會對自己食言,他遲遲不歸,才更讓沈夢璐不安。只怕是朱鄞禎被什麼事情給絆住了,才這麼晚都不出現!
沈夢璐太瞭解朱鄞禎,假如他真的遇到麻煩,那麼他寧可一個人死戰到底,也絕不會讓她知道的。可沈夢璐是那麼害怕,朱鄞禎會遭到朱鄞褶的暗算和伏擊!
這樣想着,沈夢璐越發按捺不住了,見凝霜遲遲沒有動作,非但不幫自己更新梳頭,還一個勁勸自己不要貿然進宮,沈夢璐內心的狐疑更深了。
她索姓一把奪過凝霜手中的梳子,簡單挽了個髮髻,披上外套就顧自往外走去,毫不理會凝霜焦灼的呼喚。
她要見朱鄞禎!現在!立刻!馬上!
見喚不住沈夢璐的腳步,凝霜無奈地跺腳,只好趕緊取了披風追了出去。
子夜本就是一天之中,最陰寒的時候。在這樣的寒冬臘月的子夜時分,更是有着凍徹心扉的冷。
拉開緊閉的寢殿大門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寒氣,忍不住讓沈夢璐打了個冷戰。這個冬天,真心太冷了!
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沈夢璐這才發現,自己走得太倉促,竟連披風都忘記了。轉身回去拿,這是沈夢璐萬萬不樂意的,她索姓咬了咬牙,一頭扎進了寒風之中,腳步堅定地朝悅夢宮的大門走去。
誰也無法阻擋她去找朱鄞禎的決心!凝霜不可以!寒風也不可以!就算是下冰雹下刀子也不可以!
可沈夢璐的手才一碰到冰冷刺骨的銅環,悅夢宮厚重的大門就被人從外面推來了。沈夢璐一愣,擡眼看到迎面而來的朱鄞禎,沈夢璐更愣了。朱鄞禎,回來了!
看到如雕塑一般愣在門口的沈夢璐,朱鄞禎先是一驚,而後便怒了!
“娘子,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到沈夢璐穿着單衣,連披風都不曾穿上,朱鄞禎心疼地快步上前,張開自己的披風,將沈夢璐緊緊裹在懷裡,怒喝了一聲。“凝霜!”
拿着披風追到門口的凝霜,聽到朱鄞禎的暴怒聲,一顆心都沉了沉。糟糕!王爺生氣了!
“王爺,您回來了!”凝霜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趕緊送上手中的披風。“娘娘,您的披風!”
朱鄞禎沒有接披風,只是冷冷地瞪了凝霜一眼。“怎麼伺候王妃的?自己下去領罰!”這麼大半夜的,竟然會讓沈夢璐穿得如此單薄地跑出來吹冷風!
凝霜捧着披風的手一沉,卻沒有開口爲自己辯解,只沉聲應了一句。“是,奴婢知罪!”
沈夢璐伸手推了推朱鄞禎,從他的懷裡探出一顆腦袋。“不關凝霜的事,是我執意要出來的。”
沈夢璐瞥了一眼凝霜,支開了她。“凝霜,去替本宮和王爺弄些暖身的吃食來!”
凝霜感激地望了一眼沈夢璐,知道沈夢璐這是在替自己解圍,她上前一步,仔細地爲沈夢璐繫好披風。“是,娘娘!奴婢這就去準備。”
朱鄞禎將沈夢璐抱回了寢殿,不悅地責怪到。“娘子,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覺,跑到外面吹什麼冷風?受涼了可怎麼辦?”
我是擔心你!沈夢璐默默在心底回了一句,卻不想讓朱鄞禎知道她的心思。“我只是睡不着,出去散散步!”
深更半夜的大冬天,誰會跑去散步?這樣的鬼話,朱鄞禎自然不信,卻也沒有拆穿。“下回要散步,等爲夫回來陪你去!”
“好!”沈夢璐揚脣笑應一聲,轉移了話題。“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在宮中留宿?”
朱鄞禎深深地望了沈夢璐一眼,“爲夫說過,今晚一定會回來的!娘子這麼晚不睡,可是在等爲夫?”
明知故問!沈夢璐眼神閃爍了一下,微微有些狼狽地瞥開眼睛。“我以爲你晚膳之前會回來。”
朱鄞禎嘆了口氣,伸手撫着沈夢璐的秀髮,“對不起,是爲夫來晚了,讓娘子久等了。”
沈夢璐靠在朱鄞禎懷裡,輕聲嘆息。“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沒有!”朱鄞禎極快地否認,怕沈夢璐胡思亂想,朱鄞禎決定跟沈夢璐坦言。“娘子,其實這兩日爲夫是去見謝將軍了。”
謝將軍?謝子淵!沈夢璐有些驚喜。“舅舅他們到京城了?”
“沒有,謝將軍尚未進京。”朱鄞禎搖頭。“娘子,我想謝將軍和你弟弟怕是無法回來陪你過新年了。”
如今朱鄞褶和番族裡應外合,局勢緊張,隨時都有劍拔弩張的可能。說得不好聽,京城已然成了一片是非之地,謝子淵和謝長安在此時回京,即便有幸洗脫罪名也會淪爲折翼的籠中鳥。
所以朱鄞禎和謝義賢商議再三,最終決定讓謝子淵和謝長安重返邊關,做好防守準備。朱鄞禎這次悄悄去見謝子淵,一來是部署作戰計劃,更重要的是爲他送去兵符。
短短兩天,朱鄞禎已經暗中替謝子淵籌備了六十萬大軍,再加上殘留在謝義賢手中的二十萬謝家軍精兵,要抵禦番族的百萬雄師,應該不是難事。
只是如此一來,就要委屈謝子淵和謝長安繼續揹着叛賊的罵名,而安戶候府接下來,恐怕也會再次淪爲攻擊的對象。
至於沈恭卿,朱鄞禎這次前去也見到他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原本腦滿肥腸的沈恭卿已然成了一個精壯結實的挺拔少年。可見這大半年來,沈恭卿在這軍營中沒少吃苦,卻也沒少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