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彈劾尉宇峰的奏章出現在朝堂之上!明德宗勃然大怒,朱鄞祁眸光陰鬱。
“尉愛卿,你看看你的好兒子!看看他做的好事!朕讓他領兵去江北是賑災的,他倒好,*民女去了!”明德宗怒氣衝衝地將手中的摺子摔到尉馳鴻面前。
“微臣教子無方,請皇上恕罪!”尉馳鴻匍匐在地,臉上青白交加。他堂堂忠勇大將軍,向來是眼高於頂,走路帶風的,何時在衆人面前出過這樣的醜!
尉馳鴻在心裡將尉宇峰千刀萬剮!除了咒罵兒子之外,尉馳鴻還暗暗咒罵明德宗。
明德宗在朝堂之上,當衆摔摺子,顯然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偏偏他兒子被人踩住尾巴,他一點辦法沒有,只好碘着老臉認錯。
“恕罪?你兒子做的好事,讓朕怎麼恕罪?想恕罪,自己給沈家小姐賠禮道歉去!”明德宗吹鬍子瞪眼,一臉氣哼哼的模樣!
明德宗此言一出,引得衆大臣議論紛紛。這沈夢璐不過是個民女身份,讓堂堂鎮遠侯尉大將軍去給一個民女道歉,這似乎太丟面兒了。
跪在地上的尉馳鴻氣得渾身發抖,這明德宗顯然是故意給他難堪!
站在百官之首的丞相尉馳瀚垂下眼斂蓋住一眼陰鷙。愚蠢的東西!尉馳瀚暗罵一句。不過見到弟弟吃癟的模樣,他不得不站出來說話。鎮遠候府丟臉,連帶着他們丞相府也面上無光!
“皇上,微臣有話起奏!”尉馳瀚上前一步躬身屈膝。
“哦~丞相有何話要說?”明德宗收斂怒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尉馳瀚。
“回皇上,尉宇峰年少無知,不懂規矩。出言衝撞沈小姐實在是有違禮數,理應教訓。不過,臣聽聞這沈家大小姐豆蔻年華,又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
“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侄正值少年,許是對沈小姐一見傾心,卻又不懂該如何表達愛慕之情,這才魯莽行事,令沈小姐受驚了!哪家少年不*,皇上換個角度看,這何嘗不是一場風花雪月的韻事。”尉馳瀚四兩撥千斤,將尉宇峰挑釁行爲解釋稱無知少年懵懂求愛的行爲。
明德宗眼裡精光一閃而逝,這尉馳瀚不虧爲大明第一才子,口才了得。
謝子淵的摺子上並沒有明說尉宇峰當衆踢飛沈夢璐一事,也沒有提及沈夢璐與朱鄞禎之間的糾葛,尉馳瀚這番解釋倒也牽強說得過去!
明德宗沉默不語,裝似在思索。他的眸光淡淡地掃過一派閒適的尉馳瀚,匍匐在地的尉馳鴻,然後掃過緊抿雙脣的謝義賢。明德宗若有似無的眼神在謝義賢臉上停頓了一秒。
“丞相所言,倒也不無道理……”半響,明德宗才悠悠地開口。
“啓稟皇上,老臣認爲丞相大人此言差矣!”謝義賢在明德宗這個理字尾音未落,便出聲了。
明德宗眯了眯眼,“謝老有何要說?”這纔像話,謝尉兩家的恩怨就應該讓他們自己去擺平。
“皇上,這小尉將軍若是真如丞相大人所言,對我夢兒真心愛慕,又豈會說出要我夢兒當妾這樣的話?”只有尉宇峰有靠山嗎?謝義賢精明的眼神瞥過尉馳瀚。
謝子淵早已休書將事情經過詳細告訴謝義賢,誰敢欺負沈夢璐,那就是不給他們安護候府面子!謝義賢凝了凝眉。
“皇上,尉宇峰分明是仗勢欺人,惡意戲弄我夢兒。我夢兒正值婚配年華,尚未許人。這尉宇峰如此詆譭我夢兒閨譽,其心可誅!老臣懇請皇上做主,還我夢兒一個公道!”謝義賢說着嚮明德宗下跪行了大禮。大有皇上若不做主,他就一跪不起的架勢!
“謝老,快快請起,朕自然不會偏袒!”明德宗穆棱兩可。
“皇上,微臣的小侄常居軍營,終日與將士爲伍,爲人駑鈍,不知變通。小侄想必是不知這沈家小姐與謝老將軍的關係,只當沈小姐是普通商家的千金。以沈小姐商賈之女的身份,小侄自然不敢私自許諾正妻之位!”尉馳瀚面不改色。
“皇上,謝老將軍千金下嫁一事,甚爲低調。朝中同僚,多數不知,這也難怪小侄,還望皇上明察!”尉馳瀚鐵了心要爲尉宇峰洗脫調-戲良家婦女的惡名。
“皇上,尉丞相此言差矣!犬子早已將我夢兒身份介紹與尉宇峰。這尉宇峰明知我夢兒爲謝家外女,竟還敢私下騷擾,更提出爲妾的無理要求,分明是看不起我安護候府!”謝義賢毫不示弱,朗聲辯駁。
“皇上,當年老臣將愛女下嫁沈府,犬子曾大力反對。老臣怕被同僚笑話,這纔沒有大肆張揚。尉丞相拿此事戳老臣的脊樑骨,老臣實在無話可說。”謝義賢說着不悅地瞪了一眼尉馳瀚。
明德宗摸了摸鬍子,似開玩笑,“丞相,謝老嫁女是私事,你拿此事駁謝老的面子,當真是你的不是了。”
“皇上教訓得是,是微臣一時糊塗。”尉馳瀚見好就收,轉身朝謝義賢拱了拱手。“還望謝老莫要見怪!”
謝義賢冷哼一聲,絲毫不給面子。“皇上,姑且不說我夢兒與我謝家的關係。即便這沈家小姐只是毫無背景的普通百姓,尉宇峰仗勢欺人,強搶民女也是大罪!更何況我夢兒還是皇上欽點去江北治瘟疫的,這尉宇峰玩忽職守,*皇上欽點的女官,這可是對皇上的大不敬之罪!”
謝義賢一番話擲地有聲,調轉矛頭。*民女最多不過責罰一下,對皇上不敬,那可是殺頭大罪。
明德宗眯起眼睛,謝義賢說的大不敬他沒放心上,反倒是他那句女官讓他在意得很吶!這謝家人分明是在爲沈夢璐叫屈。
尉馳瀚也將那句女官聽進耳中,卻不敢拿此事做文章。謝義賢的指控正中要害。尉馳瀚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忍不住又暗暗將尉宇峰罵了一通!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皇上,此事小侄確實有錯,即便情難自控,也不應私下授受。小侄唐突了沈家大小姐,尉將軍理應爲此上門道歉。”尉馳瀚打算以退爲進。
跪在地上的尉馳鴻聽到這話不淡定了,搞了半天還是要讓他去給一個小民女道歉,那廢那麼多話幹什麼?
“皇上,這沈夢璐雖是奉旨去的江北,可並沒有一官半職,謝老將軍稱其爲女官似乎言過其實了!”尉馳鴻自以爲抓到謝義賢的把柄,暗暗得意。
尉馳瀚與明德宗的臉同時一沉。而謝義賢卻是勾起了嘴角。
“皇上,是老臣老糊塗了。老臣以爲皇上欽點之人,自然是欽差大臣。我夢兒身爲女流,不能賜以欽差之位,自然是女官。是老臣自以爲是了,請皇上恕罪!”謝義賢說着磕頭認錯。
明德宗臉上烏雲密佈,謝義賢明着是認錯,暗着是指他對沈夢璐不公!
見明德宗不說話,謝義賢調轉話題,他今日的主要目的並不是爲沈夢璐正身。“皇上,我夢兒是一尚未出閣的千金小姐,蒙皇上恩典,有幸與章太醫等同去江北治瘟疫,可不曾想……”
“老臣徒有虛名。身爲沈夢璐的外祖父,非但不能庇佑與她,反而令她遭受小人侮-辱!老臣羞愧,真真是無臉再見老臣本就愧對的女兒了。”謝義賢說着忍不住悲從中來,眼角隱隱浮現淚光。
謝子淵這老淚縱橫來得七分真三分假。想到女兒下嫁之後常年鬱鬱寡歡,想到沈夢璐小小年紀便遭受種種磨難,謝義賢心頭苦澀氾濫。當初沈家險遭滅門,出於大局考慮,他們謝家隱忍不動,這一次說什麼也得護住沈夢璐。
明德宗依舊陰沉着臉不說話,大臣們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一時之間偌大的金鑾殿鴉鵲無聲,謝義賢壓抑的啜泣聲清晰可聞。
尉馳瀚的臉色陰晴不定,謝義賢這一番聲淚俱佳的表演讓他如芒刺在背。
見陷入僵局,一直沉默不語的朱鄞祁在此時淡淡地開了口,“父皇,兒臣曾與沈小姐有幾面之緣。沈小姐知書達禮,且悲天憫人。當日兒臣去沈家輕點資產,同沈小姐談起江北水災一事,沈小姐當時就感嘆自己身爲女兒身不能親自前往災區爲百姓盡一份心意。沈小姐如此心性,自然不會計較虛名。倘若父皇當真賜予她一官半職,只怕是褻瀆了沈小姐的心意。”
明德宗聞言,緊繃的臉色稍有舒緩,尉馳瀚的臉色卻更陰鬱了。太子殿下對沈夢璐輕描淡寫的誇讚,無形中就彰顯了尉宇峰的做惡多端!尉馳瀚暗叫不妙!
謝義賢吃驚地看了一眼朱鄞祁,他萬萬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會幫腔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