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 女嬌娥本是男兒郎
“鍼灸按摩!不過你若是再不放開我,可就未必是按摩了。”沈夢璐威脅似地將簪子再往前推了推。
水幻城眼眸一沉,原本浮在臉上的斑駁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有拿簪子鍼灸的嗎?傻子也知道沈夢璐這是在嘲諷。
沈夢璐所抵的位置,並非死穴,不過不斷加深的酥麻感讓水幻城明白沈夢璐選的地方也是要害之地。
“看不出來,你倒是有兩把刷子的!”水幻城氣哼一聲,身子一沉,帶着沈夢璐緩緩落地,並不情不願地鬆開了她,與她保持了些許距離。
“人總是有特長的。”沈夢璐波瀾不驚地回了一句,平靜地將簪子插回了髮髻上,“顯然你對我的調查不夠全面。”
沈夢璐一手出神入化的鍼灸功夫,一般人可是望塵莫及的,她對人體穴位的瞭解非同一般。銀針能救人也能殺人!只要沈夢璐願意,隨時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一個人。水幻城若是仔細調查過她,不應該不知道這些。
可偏偏水幻城知道沈夢璐懂歧黃之術,卻不知道她有殺人之心。沈夢璐的聖母光輝太閃耀了,容易讓人迷惑。
“這麼有本事,先前幹嘛在我面前扮得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水幻城有些不悅,也大有一種被沈夢璐欺騙的感覺。
扮?沈夢璐輕呵一聲,“是你一廂情願地以爲我是任人圓搓扁捏的軟柿子。”
她可從來沒有在水幻城面前扮過嬌弱。先前的一再妥協,一來是被水幻城的特殊癖好雷到了,二是有求於水幻城,三嘛,是在試探敵人。
水幻城是個心防極重的人。在朱鄞禎出現之前,水幻城在她面前總是一副妖豔邪氣,玩世不恭的笑臉,對待沈夢璐也總是一副戲耍的表情,讓人猜不透她的真實想法,看不清她的原本面貌。
沈夢璐向來是個處事謹慎的人,在不確定對手的底細之前,她並不會貿然出擊。所以她在等機會,等水幻城的假面具龜裂,直至完全脫落爲止。
朱鄞禎等人出現之前,沈夢璐也已經發現了,唯一能讓水幻城變臉的就是閻清堂,原本她也打算利用這一點好好套套水幻城,然而卻並沒有機會。當日水幻城和她談完之後便消失無蹤跡了。
不過也算是陰差陽錯吧,朱鄞禎和閻翀翊一行人的意外出現,卻是輕而易舉地撕開了水幻城的假面具,讓沈夢璐輕而易舉地看透了水幻城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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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鄞禎的冷靜自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得水幻城抓狂,而真正讓水幻城崩潰的,卻是莫離在提到朱鄞祁*的懸崖時。沈夢璐一路上都在仔細地觀察着水幻城,在提到無悔崖時,水幻城那瞬間的變臉,絲毫沒有逃過沈夢璐的眼睛。
是時候該反擊了!沈夢璐並不打算一味容忍水幻城對自己的惡意戲弄,先前答應順從,也不過是緩兵之計。而今水幻城既然已經和朱鄞禎做了交易,那麼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了朱鄞禎的一片苦心。
“喲,倒還是我的問題了。看不出來咱們鼎鼎大名的沈皇后除了口才了得,這演技也非同一般!不去當戲子可真是太可惜了!”水幻城本就心情不佳,得知自己被沈夢璐耍了更是讓她怒火中燒,說話都是夾棍帶刺了。
“論演技,我哪裡敢跟你比。本是男兒郎,卻更勝女嬌娥,扮起女人來入木三分,令人難辨雌雄。”沈夢璐沒有理會水幻城的冷嘲,顧自說出了這番話。
水幻城先是一愣,然後眯着眼眸冷冷地勾起了笑。“什麼男兒郎,什麼女嬌娥,你這話太深奧,我竟聽不懂。”
話都說這麼直白了,還聽不懂的話,那就是傻的了!不過水幻城顯然不傻,她是故意裝傻,哦,不對,應該說他是故意裝傻!
“水幻城,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是女裝癖也好,是活生生的僞娘也好,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心情不好,也不要拿別人撒氣,我們不是你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屬,沒有義務給你當出氣筒!還有,你與閻清堂的恩怨,是你們之間的事,他殺你女人,搶你兒子,那都是他的問題。我希望你不要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將你的仇恨轉嫁出去!”
沈夢璐知道水幻城這是在遷怒,尤其面對莫離的時候,他的遷怒越發顯然。
女裝癖是什麼,僞娘又是什麼,這些水幻城都沒有興趣知道。讓他在意的是沈夢璐後半句話,說閻清堂殺他女人,搶他兒子,這話雖然沒有猜中事實,不過卻是沾了幾分邊。
閻清堂的名字就像是個炸彈,瞬間就激發了水幻城的暴怒。可卻被他生生壓住了。“你哪隻眼睛看出我是男人的?”
“僅靠眼睛是看不出來的,得靠這裡。”沈夢璐指了指腦袋。眼睛是會騙人的,腦子卻不會。水幻城貌美如花,一身妖嬈,單憑肉眼哪裡能分辨雌雄,又不是長了一雙透視眼。
從水幻城第一聲美人兒出口,沈夢璐就開始懷疑他的性別了。畢竟在這古代女扮男裝和男扮女裝都不是什麼新鮮事。有楚代安扮演的風華絕代的初黛這個先例在,若說這身材窈窕,舉止妖嬈,風姿絕代的水幻城是女人,沈夢璐也毫不奇怪。
可幾次近距離的接觸之後,沈夢璐卻一度動搖信念,差一點就要推翻自己的判斷了。行爲舉止可以被模仿,可有些東西卻是無法被複制的。比如說肌膚和骨骼。
男人的膚質再細膩光滑也不能跟女人相比,可水幻城一身細膩水靈的細皮嫩肉堪比沈夢璐。而最讓沈夢璐迷惑的是他的手,從水幻城高挑欣長的身形來看,身爲男子的話,應當有一雙關節分明的寬厚大掌相得益彰,然而水幻城卻是擁有一雙十指芊芊的細窄手掌,青蔥白玉一般的手指上絲毫沒有影響美感的突兀關節。那是一雙純然的美女的手!
在加上水幻城波濤洶涌的柔軟胸部,沈夢璐是真的迷惑了。她差一點就要相信自己是真的遭遇上古年代的拉拉黨了。
可最終,沈夢璐還是堅持了自己的判斷,不管這個水幻城如何陰柔妖媚,如何身段妖嬈,骨子裡都是個男人無疑!
確定這一點,要歸功於映夏。水幻城不在的那兩天,負責伺候並監督自己的映夏,曾好幾次無意之中表現出來對沈夢璐深深的敵意。沈夢璐一開始不明白,還以爲映夏是護主心切,可仔細觀察下來,她卻發現映夏是對水幻城充滿了傾慕之情。
映夏深愛着水幻城,是那種女人對男人無法自拔的愛戀。幾次旁敲側擊,沈夢璐多少從映夏哪裡撬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在沈夢璐假裝迷惑,表示無法理解水幻城看上自己的事時,映夏給出的回答很奇怪。“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谷主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氣。想當年多少美人前赴後繼想要一搏我們谷主的青睞。”
拉拉並不奇怪,可一個萬人迷拉拉就奇怪了。水幻城再怎麼魅力四射,也不至於能讓一羣思想保守的古代女人趨之若鶩吧!映夏的話無意中便解開了沈夢璐的謎團。
不過,在沈夢璐追究美人二字的時候,映夏卻變卦否認了,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說美人,只是說有多少人。多一個字,少一個字,沈夢璐哪裡會區分不出來。不過映夏既然要用口誤來掩飾自己的失誤,沈夢璐也沒有追究,反正她相信自己的聽力。
讓沈夢璐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在她向映夏打探閻清堂與水幻城的恩怨時。她試探映夏說,水幻城一副對閻清堂恨之入骨的模樣,是不是因爲被閻清堂拋棄了。
映夏聽完這話立馬,先是錯愕,而後就露出了氣憤和鄙夷之色,“別開玩笑了。不是每一種恨都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之上的。我們谷主和那人之間只有深仇大恨。”
“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沈夢璐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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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映夏最後卻是不肯說了,後來還是沈夢璐利用催眠術從映夏哪裡窺探到了一點水幻城的秘密。水幻城和閻清堂之間的仇恨終究是落入俗套,逃不過人世間的恩怨情仇。
從這一點,足以證明,水幻城是男人的事實。
“喲,這是拍案定罪了嗎?”沈夢璐的一臉篤定,讓水幻城挑眉嗤笑。他真不知道沈夢璐哪來的自信,認定他是個男人。
“美人兒,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要不要我脫了衣服讓你驗明正身,看看我到底是女人呢還是男人呢?”水幻城邪氣地靠近沈夢璐,在她耳邊輕輕吹着氣。
“大庭廣衆之下脫衣有失我的身份,要不你先伸手進來摸摸看吧,待私下裡我再讓你好好驗證一下。”水幻城說着一把抓住了沈夢璐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胸口探去。
誰要看,誰要摸了?她可沒那麼態變。沈夢璐如觸電一般,狠狠地甩開了水幻城的手,與她拉開了距離。“水幻城,你再怎麼變幻身形,也改變不了你曾經是男人的事實!”
沈夢璐用力擦着被水幻城摸過的手背,一臉嫌惡。水幻城敢說出驗明正身這話,無疑是有百分百把握的。沈夢璐相信他現在這具身體是絕對的美人身,所以水幻城纔敢如此有恃無恐。
可恰恰是這樣,也才沈夢璐覺得越發噁心了。男扮女裝,女裝癖,甚至是僞娘和拉拉這些,沈夢璐都可以接受,也不會惡意排斥這樣的人羣。
可若是一個跟娜塔莉婭一樣沉迷於換身術的奇葩,並且是一個熱衷於女人身體的男*,那麼請原諒,她的承受能力還沒有這樣強大。
聽到這話,水幻城的眼眸徹底冷了下來,周身都散發出一種濃郁的肅殺之氣。“你說什麼?”冷冰冰的四個字,像是地獄吹來的風,眼前衣裳獵獵的水幻城亦像是來自地獄的奪命使者,令人膽顫心驚。
然而沈夢璐卻並沒有露出絲毫畏懼之色,無畏地迎視着水幻城幾乎能飛出刀子來的犀利眼神。“我說,就算你換上女人的身體又如何?你還是你,永遠無法改變!你永遠也忘不了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過去。”
“你怎麼知道的?”水幻城將手指捏得咯咯響,恨不能飛身過去掐斷沈夢璐美麗的脖子。
“我說過了,用這裡。”沈夢璐比了比自己的腦袋。她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終究是知道了水幻城的秘密。
“水幻城,我還是那句話,你到底是什麼身份,與閻清堂有什麼樣的恩怨,都與我無關,我也不會四處宣揚。我只是希望你能明辨是非,不要再遷怒與無辜的人了。”沈夢璐一臉懇切地望着水幻城。
“天姿國色,明眸善睞,又伶牙俐齒,也怪不得個個都要被美人兒你迷得神魂顛倒了!”水幻城揚脣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不過美人兒,你可別搞錯了,我可從未去牽扯誰進來,分明是你口中的無辜之人前赴後繼地擅闖我的巫靈谷!”
無辜?闖進他巫靈谷的有哪個是無辜的?他還沒找朱鄞禎和沈夢璐算賬呢,沈夢璐卻反過來惡人先告狀了!
沈夢璐一怔,頓時有些語塞。“我承認,我派兵進入巫靈谷是我們失禮在先,可是我也是迫於無奈。我並不想擾亂你們巫靈谷,只是爲了找到你,請你爲我女兒驅蠱而已。”
這話算不上狡辯,沈夢璐也不想爲自己狡辯。身爲母親,爲了挽救自己孩子的性命,是可以付出任何代價的。
“有你這麼求人的嗎?”水幻城冷笑一聲。救不救人,本就是隨他高興的事,沈夢璐卻用這樣的手段逼自己現身,水幻城心中自然是不高興的。
“不這樣你會現身嗎?”沈夢璐有些氣憤。水幻城明知道她在滿世界找他,明知道她的女兒危在旦夕,卻執意冷眼旁觀,讓人恨得牙癢癢。
可事實上,儘管沈夢璐機關算盡,儘管萬千將士爲此命喪巫靈谷,水幻城卻還是沒有現身,若不是她被朱鄞袹劫走,然後通過水牢找到這裡來,水幻城說不定至今還是不會現身。
想到這個,沈夢璐的眼眸都黯淡了幾分,望着水幻城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責備和痛苦。“水幻城,你以爲我願意犧牲萬千將士尋找你的下落嗎?若不是因爲你太冷漠,哪裡需要這樣?我不過是想求你救我女兒而已,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怎麼竟這樣難呢?”
沈夢璐眼底深沉的母愛,壓抑的痛苦和無言的指責讓水幻城的心莫名收縮了一下。記憶交錯,有另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在他面前重疊,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讓他心動不能自己。
沈夢璐其實想錯了,如果是她獨自一人抱着孩子上門求助的話,水幻城一定是無法拒絕她的。不消她勞師動衆,只需一個柔弱的眼神就足以說服水幻城。可惜了,可惜了閻門的人卻搶先在了沈夢璐面前,可惜了沈夢璐與閻門卻是關係匪淺。
早在沈夢璐的兵馬抵達之前,水幻城就知道有人在四處打探下的下落,得知是閻門中人,並且是閻清堂的兒子之後,水幻城當時就炸毛了。閻清堂的兒子!來找他的竟是他仇人的兒子!等着他施救的竟是他仇人的女兒!
救不救,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水幻城自然不會伸出援手,去救閻清堂的兒女。甚至他還糾結了好幾天,暗中做好了準備,等着閻翀禮一行人闖進巫靈谷的時候,將他們一舉拿下,並以此來逼閻清堂那個懦夫現身。
可誰知道,水幻城等到的卻不是閻翀禮和閻輕絡,而是沈夢璐頒發的鋪天蓋地的追捕令。沈夢璐的突然介入和不按常理出牌,徹底打亂了水幻城的計劃,讓他懊惱不已。
水幻城從未想過要和朝廷作對,也不曾想過要與沈夢璐正面交鋒,他想做的,只是找閻清堂報仇。沈夢璐不會想到的是,在她的追捕令發出之後,水幻城曾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過他們。
閻翀禮要帶着閻輕絡進巫靈谷的計劃被沈夢璐擱置,水幻城曾打算悄悄擄走他們兄妹。於是便潛進了邊關驛站,可驛站那裡有重兵把守,閻翀禮和閻輕絡又被重重保護,想要擄走他們必然會引起騷動,水幻城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便遲遲沒有下手,只送了個錦囊給沈夢璐。
再後來隨着閻翀禮返回閻門,閻輕絡又是一付要死不死的樣子,水幻城也放棄了擄人的念頭。閻清堂那個懦夫爲了避開自己,連自己的女兒都能放任不管,他將閻輕絡帶了回去,也是徒增麻煩而已。
“所以,這是怪我咯?”水幻城冷笑不已,他該不該對沈夢璐說,她要怪應該怪閻清堂。可這樣的話說出來,似乎是應證了沈夢璐那句遷怒與無辜之人。
沈夢璐無助的翦水秋瞳,與記憶中的那雙眸子太過想像,終歸讓水幻城有些不忍了。水幻城轉念一想,換了話題。“我不是你們大明的子民,似乎也並沒有義務爲你們肝腦塗地。況且,我們這不是正要去救你女兒嗎?”
“是,你確實沒有。”沈夢璐苦笑一聲,“所以,你肯答應四郎替我女兒解蠱,我十分感激。不過,絡兒她……是無辜的……”
水幻城肯前往番族行宮替朱潤玥解蠱,沈夢璐自然是滿心歡喜的,可置閻輕絡於不顧,沈夢璐終歸是做不到。
“沈皇后,我與大明皇帝的交易並不包括其他人!”不待沈夢璐將話說完,水幻城便重重地打斷了她,重新冷下了眼眸。
要他救閻清堂的女兒,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或者閻清堂親自跪到他面前磕頭認錯,切腹自殺,他或許還會考慮考慮。
沈夢璐的美眸一暗,心中一陣難受。“水幻城,你有沒有想過,你與閻清堂之間,或許有什麼誤會?”
閻翀禮當日說他的母親可能是御水族人這句話,一直縈繞在沈夢璐的耳邊。如果閻翀禮與水幻城之間有什麼牽連的話,那麼水幻城和閻清堂之間必定也有着解不開的誤會。
誤會?水幻城重重地哼了一聲,遠遠望見了朝着他們飛奔而來的楚代安。“有沒有誤會,等閻清堂來了才知道。我說過了,要我救他女兒,除非他親口求我!還有,你最好祈禱閻清堂會出現,不然,你男人可就……”水幻城恰如其分地收住了口。
沈夢璐心頭一沉,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過看到由遠而近的楚代安,她便閉上了脣,不再說話。
“娘娘,您沒事吧?”楚代安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不會輕功,沒有飛檐走壁技術的現代娃真心傷不起。
“嘁,能有什麼事兒?我還能把她吃了不成?”不待沈夢璐回話,一旁的水幻城便一臉妖嬈地嘲諷到。事實上,他倒是真的生過這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