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最後只有他,覺察了老聖主被控的真相,且不惜與虎謀皮,故意接近苗化羽去救人。
白城子聽說那晚戰鬥的詳細之後,也是感慨半天。
覺得自己以前討厭千妖月,都是錯怪他了。
秦韶華聽得一陣心疼。
沒想到千妖月是這樣的身世!
怪不得行事說話都很古怪,與旁人格格不入。
也許小時候的成長過程之中,這樣的身份讓他飽受旁人白眼吧?所以漸漸變得偏激,變得喜歡與人作對,攻擊性越來越強。
甚至連白城子這樣性格醇厚的人,都誤會他是心理扭曲懷恨老聖主。
卻不知是他把心思藏得太深,連對老聖主的孺慕之情都彆扭地藏了起來。
怒衝衝跑出房間這種事,多像小孩子和家長鬧彆扭啊。
秦韶華深深嘆了口氣。
其實她很想蠻橫不講理地殺了黑衣人給千妖月報仇,管他是不是老聖主!若不是他,千妖月怎會傷成這個樣子?外傷內傷可都是他給的!千妖月處處維護他,他卻把人撞到懸崖之下……
秦韶華氣得不輕。
可是爲了千妖月,她卻是死也不能動手。
千妖月豁命救出來的人,她若殺了,千妖月可就白犧牲了。
“對了,老聖主血裡有毒,是苗化羽喂的麼?暖暖也咬過他,他體內毒素若是相沖,會否影響性命?”
“他血中的毒已經潛伏很久了,不過倒是不難祛除,被他傷過的王爺下屬都已解毒。只是他此時不好用藥,唯有以後慢慢治。暖暖的毒您也放心,師叔試過了,暖暖的毒牙不往外放毒的時候,唾液是能解毒的。”
聽到自己名字的暖暖低低叫了兩聲。
秦韶華撫摸它柔軟的皮毛,“原來你自帶解藥啊。”
雖是調侃,語氣也不輕鬆,顯然千妖月的情況讓她輕鬆不起來。
白城子勸道:“千門主的身世,只有在門中時日長的人才知道,新進的弟子們都不知情。我以前沒告訴聖主,也是覺得此事無關緊要,您若知道了,言語裡不小心帶出來,說不定還會惹毛他。老聖主尚在人間,這事誰也想不到,況且千門主察覺之後也不與我們商量,孤身去救人……最後傷成這樣,他自己責任不小,您不能一味自責。”
白城子對老聖主也很忠誠,感情很深。
所以暗暗有點責怪千妖月魯莽行事。
秦韶華搖了搖頭,“事情真相我們都不知道,先別怪他。”
白城子就換個話題。
“聖主,方纔我已安撫了醫宗弟子。太醫和大夫們過來會診的事,是因我們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希望,並非是故意折辱大家的醫術。而且醫宗再強,也不能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弟子們都明白,不會有情緒的。”
白城子這樣說,讓秦韶華心裡很感動。
他總是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溫文爾雅滴水不漏。
這些瑣碎之事,她此時顧不上,他一聲不響全給她辦了。
所以等白城子告辭離開,齊王過來的時候,秦韶華歪在齊王懷裡歇着,心情很低落地問:“你說我這回,是不是做錯了?千妖月這樣,白城子也傷了,太子墳山裡還傷了許多人手,這樣的代價才換來苗化羽一條命……”
太不划算了!
齊王輕輕撫摸她披散的髮絲,醇厚的聲音具有直扣人心的力量。
“不要懷疑自己。這件事從頭到尾,你沒有做錯什麼。從事前佈局,到故意露出破綻,到率隊追殺,甚至孤身犯險,都是理智之選。若一定要說有錯,就是你太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了。有戰鬥就會有傷亡,何況苗化羽陰險狡詐,手段頗多,背後還有盟友支持,若是能不費一兵一卒將他拿下,他還有資格做我們的敵人嗎。今日的犧牲是爲了來日更好,這次不剿滅他,一旦他緩過力氣,只會害死更多的人。”
秦韶華沉默不語。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是她心裡沉甸甸的。
齊王又道:“不要把千妖月的犧牲算在你自己頭上。他選擇離開奇門和苗化羽相處,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求仁得仁,就算直接死掉,他也是心甘情願。何況現在還有命在。”
這樣痛苦的活着,比死了也強不了多少吧?
秦韶華情緒低落地說:“他愛惜外表,平日總把自己收拾得體面乾淨,說不定等他醒了,發現自己現在這副模樣,第一件事就是自殺。”
醫治臺那邊,陡然傳來幾聲略粗重的呼吸。
秦韶華一個激靈,脫開齊王的懷抱走到跟前去看。
發現千妖月的嘴巴正在一張一合,微微顫動。
好像在說什麼!
她驚喜地俯身,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巴。
“千妖月,你醒了是不是,你說什麼?我聽着呢!”
微弱的氣流輕輕拂過她的耳廓。
千妖月重傷垂死,身體狀況非常差,又一動不動躺了許久,嘴巴里的氣息是臭的,帶着淡淡的腐敗味道。
秦韶華並不嫌棄。
屏息,努力聽了半晌,終於依稀分辨出他的話語。
“你……不自殺?你是說,你不會自殺對不對?”
她驚喜地重複。
千妖月沒再說出什麼,似乎剛纔幾次氣息拂動已經耗光了他的力氣。
但是他一側的嘴角卻有點上揚。
不知道是主動在笑,還是無意識的肌肉牽動。
他微張的眼睛黯淡了光芒,很快又沉沉昏睡過去了。
但是這一次的溝通,卻讓秦韶華心中重新升起了希望。
“他會好起來的,是吧?他不但清醒了,還能說話了呢,再養幾日肯定就更好了!而且他還說不會自殺!”她喜滋滋和齊王唸叨。
激動的樣子,讓齊王心裡微微泛酸。
小韶華對千妖月關心太過了吧?
和當初爲他治腿奔波的時候,也差不多了。
他當初腿好了的時候,她也是這麼高興。
難道在小韶華的心裡,千妖月已經能和他平起平坐了麼?
齊王心中很不舒服。
不過,卻不想打擊秦韶華。她好不容易開心一回,他就順着她說:“嗯,假以時日,能下地走動也說不定。”
“是啊,他一直很妖孽,說不定身體恢復能力超強呢!”秦韶華守在臺邊眼睛不眨地看着千妖月。
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在昏睡。
齊王心裡不是滋味。
“既然他有所好轉,今夜你也該好好休息,和我去廂房那邊睡吧。這屋裡滿是藥味,且睡榻也不舒服……”
“不用。”齊王還沒說完,秦韶華就拒絕了。她還是放心不下千妖月。
齊王暗暗皺眉,“廂房離此很近,都在一個院子裡,這邊派人守着,有什麼動靜也能立刻趕過來。”
秦韶華轉頭看齊王,剛要說話,卻陡然感覺眼前一陣暈眩。
身子不受控制地歪了下去。
齊王趕緊一把接住。
“韶華!”
秦韶華睜不開眼,一睜眼就天旋地轉,好像當初被苗化羽困在陣中的感覺。
齊王抱着她飛快去了廂房安頓。
吳道聞訊趕來的時候,秦韶華已經暈過去了。
“是最近悲喜交加,情緒激動太過,傷了身子。聖主本有舊疾,加之這幾日操勞太過……這下要好好養着才行。”吳道檢查一番之後下了論斷。
齊王眉頭深鎖,“她如何才能醒來?”
“倒是不急着醒,回頭服一劑安神湯,多睡些時候吧。”
吳道退下,親自去煮湯。
齊王守着秦韶華,很是擔憂。
千妖月一日不好,小韶華就一日不能安心。
可千妖月那種情況,又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恢復的。
而且說不定哪天就突然不行了呢。
到時候韶華若是傷心過度,傷了身體根本可怎麼好?何況還有孩子!
齊王越想,臉色越難看。
然後到了下半夜的時候,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因爲秦韶華情況沒有好轉,反而在沉睡之中輾轉反側,越來越痛苦的樣子。
叫了吳道和醫宗幾位精英前來診視,大家都說現在的情況不宜用藥,要靠聖主自己恢復過來,再輔以滋補食療。
可是還沒等吳道等人退下,秦韶華又痛苦地翻了一次身,齊王就發現褥子上有一抹嫣紅的顏色!
最後白城子也拖着傷腿過來了。
作爲一直給秦韶華請脈的人,他最瞭解她的身體狀況。
和吳道等人商量半晌,他沉聲對齊王說:“催產吧。”
齊王變色。
離正常的臨盆時候,還差一個月呢!
“不能保胎麼?”
白城子搖頭,“孕期八九個月見紅,或保胎,或催產,要看孕婦的情況而定。聖主此時腎氣虛弱,已經是守不住這一胎了,若不早些生產,恐怕對自己和孩子都有妨礙。”
“可是孩子一直很健康。”齊王忘不了自己每次覆掌上去,都被女兒重重一腳踢在掌心的感覺。孱弱的胎兒纔不會那麼有力氣。
白城子道:“正是因爲孩子健康,所以催產纔有很大把握,而且現在動手對母體傷害也小些。王爺若是不信,再召太醫院來會診就是。”
正說着,太醫院的幾個婦科聖手已經到了。
齊王早就派人連夜召他們了。
事關秦韶華和孩子安危,他不會把希望都寄託在醫宗一夥人身上。
白城子也不介意,領着醫宗衆人退出去,讓太醫們看診。齊王畢竟是孩子的父親,這個時候白城子要尊重他的選擇。
“如何?”等太醫們飛快結束了檢查,齊王一臉凝重地追問。
太醫們面面相覷,最後呼啦啦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