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撒手命歸西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喘了好幾口氣,又吞了吞血水,才艱難地說下去,“我知道,我這樣做會冒很大的風險,可是我願意!只要能幫你從那股殺氣中擺脫出來,我願意爲你犧牲一切!“

“雲鳳,我錯了!我不要殺人啊!”

“你沒有錯,錯的是那種內功心法。江郎,你不要自責,否則九泉之下雲鳳也不會安心的!還有,我要你永遠記住我,記住這個地方,我去後你就將我埋在此處,每當殺氣發作的時候你就想想我的墳,它會幫你從那股殺氣中解脫出來的!”

“不!雲鳳,你不會死的!我不讓你死!不讓你死啊!!”江湖雪此時已急得汗如雨下,心中悔極恨極,連連摧動先天真氣要逼入她的經絡當中,怎奈那股發作的殺氣極具破壞力,雲鳳雖只被一縷勁擊中,也注意要遺憾終生了。

“沒有用的。江郎,讓我把話說完,我真的快不行了!”

江湖雪不覺將雲鳳緊緊地抱貼在自己身上,哭叫道,“雲鳳,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啊!”

“傻哥哥,我怎地死呢?你看,我已將箏音教給了朵朵,日後你想聽,讓朵朵彈給你聽不就行了?”

“還有,朵朵小妹雖然小,但對你一片癡情。你答應我,我走後,你要好好照顧她,別再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江湖雪流着淚道,“我答應!”

雲鳳的臉色蒼白下去,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深情無比地凝視着他,許久許久,她用盡最後的力量柔聲說道,“你一定能早日從那股殺氣中擺脫出來的,我相信你!”

“江郎,我們、來生再見了!”

聲音中斷了,雲鳳眼角噙着兩粒淚珠,卻又是俏皮地柔柔一笑,軟倒在他的懷中。

“雲鳳!雲鳳!!”

一聲聲呼喚於風中傳蕩,是那樣的傷心欲絕、悽天慘地!

然則雲鳳業已不知魂歸何處,只把一腔悲痛和懷念留給了江湖雪。

山川寂寂,大地無聲,都彷彿在爲這位美麗女子的早逝而倍感沉悲。

淚如雨下,已喚不回睡去的人;

心如刀絞,也換不回犯下的錯!

江湖雪痛苦的悲泣着,緊緊抱住雲鳳,再也不忍心放下。

往事歷歷,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腦海中放映,那麼真切,卻又那麼飄渺,令人痛斷肝腸。

“雲鳳——!”江湖雪昂首大呼,撕心裂肺的叫喊沖天而起,震盪層雲。

只可惜,無論他怎麼傷心,怎樣絕望,也已是人去魂消覆水難收,從前的點點滴滴,轉眼已是追憶;剛纔的音容笑貌,轉眼已是永決。

不遠處,朵朵掩面痛哭,一下子哭紅了眼。

滿臉已是淚,滿身都是痛。

哥哥竟將那麼美那麼好的鳳姐姐誤傷,你叫她怎麼不傷痛欲絕?

一陣風過,萬葉千聲都是恨。

江湖雪耳中似乎又聽到了那曲悅耳的箏音,又彷彿回到了與雲鳳相親相愛的昨天。現在想起來,是那樣的難忘和不捨,可恨這一切都過去了。

他呆呆地低下頭,望着雲鳳的臉。

這張臉實在太美太美了,比鮮花還要芬芳,比雨露還要純潔。

還有這雙眼睛曾是多麼的明亮、多麼的深情!

爲什麼這樣嬌豔美麗的女子也會早逝?爲什麼這雙深情無限的明眸也會幽閉?

他心裡千萬次地問,但沒有人來回答。

若說有,只有身後不遠的朵朵。

可朵朵一定不會回答他,而他也壓根兒沒有留意到朵朵的到來,甚至整個人都已麻木了。

不知不覺,已是黑夜,天氣突然轉變,颳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肆意地吞噬着大地。蕭蕭風雨中,有人發出撕天扯地的悲聲長號,而在悲號聲的掩蓋下,又有着小女孩悽悽慘慘的泣哭。

漫長的一夜在風雨交加中過去,到了第二天,江湖雪仍跪在原地,連姿勢都沒有動一下。經過雨水浸洗的雲鳳,除了臉色蒼白,依然楚楚動人。他甚至懷疑雲鳳跟本就沒有離去。

朵朵也在旁邊,頭髮衣服皆被昨夜的狂風吹亂,紅腫着雙眼,幽幽道,“哥哥,你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哥,我們帶鳳姐姐回埋劍山莊啊!”

依然無人應答。

晚風吹過,火苗子燒了起來。

月上東林,這已是第二天的夜晚了。

朵朵找到乾柴,就在邊近燒起了一堆野火。

江湖雪突然放下雲鳳,拿起刀瘋狂地舞殺起來,方圓十丈內野草雜木枯枝敗葉全被刀風捲成一堆,堆成一座柴山。他立於柴山之前,雙目如血。只一夜工夫,他又消瘦了許多。

朵朵回着一雙淚眼,無聲地望着他,久久不離。

江湖女兒,隨死隨埋,何況雲鳳死前曾有遺言,江湖雪決定將雲鳳火葬於此。他不願將雲鳳納入棺材,隨着百年蒼桑變成一具乾屍,而寧可將之火化成無形的精靈,永生永世保住生前的青春美麗,讓人想象、着迷、癡戀到生命的最後一天。

旭日東昇,帶來一絲溫暖。

江湖雪低頭望着草地上的雲鳳,只見她仍是那麼溫柔美麗,一縷陽光照到臉上,竟彷彿又活過來了。

他忘情地望着她,象在看一個活人並與之交談。

事實上,他也是在與雲鳳進行着心與心之間的交談和告別。

不知不覺,白天又過去了。柴山被太陽曬過,已能點燃。朵朵知道江湖雪要火化雲鳳,還去埋劍山莊找來油料,將柴山四周潑遍。

夕陽西下,終於是送別雲鳳的時候了。

朵朵禁不住又失聲地哭了起來。

這一刻,江湖雪也是千般依戀萬般難捨,久久地凝望着那張臉,又久久地貼在自己胸前,埋頭落淚。

時間停止在這一刻,但是不論怎樣的不捨和脊戀,憶不能再將之復生!

習習的晚風吹了起來。

他終於抱着雲鳳走上了柴堆,小心翼翼地放好,脫下外衣蓋上,再退下來呆呆望着,好象還能望活了一般。那眼中的千種恨、萬種痛,深深如兩湖池水,令人見之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