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緩慢站起,眸中不帶一絲溫度,“是,你們是仙?仙也來搶我的靈珠?”
槿兒?木槿兒?難道美人不單是上古畫卷裡的女主角,還是店小二口中那個被囚禁的燕國皇后?
兩位仙人面面相覷。步生花咧嘴一笑,“不給是吧。”
“除非我灰飛煙滅。”
“別竟說些死啊灰啊滅啊的,多不吉利,我們是仙不是妖魔,不會隨意濫殺遊魂的,況且是這麼漂亮的遊魂。”步生花盯着木槿兒笑得燦爛。
地上半死不活的烏鴉精被這話刺激地呱呱叫了幾聲。
“你夠了。”鳧蒼又說。
“我說你能不能換個新鮮的說辭,整天夠了夠了,聽得本仙耳朵長了好厚一層繭子。”
鳧蒼乾脆別過臉去不理他。
木槿兒俯身撫摸烏鴉精半焦的羽翼,“無論仙人妖魔,這月光靈珠我是不會給的。”
步生花開始圍着巨型烏鴉打轉,“若非本仙來得及時,你同這隻烏鴉怕要被魔界雜種給烤熟了,本仙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換個態度同本仙說話。”
木槿兒安撫着烏鴉,不理他。
鳧蒼靠近一步開口道:“你一介遊魂法力低位,定是守不住這月光靈珠,與其早晚被妖魔界搶了去危害蒼生,不如送予仙界保一方太平。”
木槿兒對兩位仙人不理不睬,只一心手執靈珠爲烏鴉精療傷。不消片刻,烏鴉精焦灰的羽毛恢復成漆黑鋥亮,撲騰着翅膀騰於上空。”
步生花望着飛得很有力氣的烏鴉精道:“月光靈珠果真神物,立竿見影,治標又治本,真乃復原第一神器。”
“倆位上仙請便,不送。”木槿兒言罷,轉身向城中央走去。
步生花攔住她,“好好商量商量,美人想要什麼我們倆位大仙可以幫你,有什麼未了的夙願我們亦可以幫你,只要你將月光靈珠心甘交予我們。你若不給,我們兩位仙人硬搶也不太好,傳出去很沒面子,你就當行行好。”
原來這兩位仙人前來打得是木槿兒靈珠的主意,而我來此打得是木槿兒魂魄的主意。
哎,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們這羣志同道合的強盜。
面無表情的木槿兒微微頓了片刻,繞過叉着腿擋路擋得很嚴實的步生花,繼續往將空城深處走去。
“喂喂喂,尊重一下上仙好麼。想要什麼?太上老君包治青春痘的駐顏丹?皇后同款月繡千絲鐲?能召喚美男的醉心紅焰扇?這些本仙都可以爲你去借,借不來偷來總可以吧,喂,那個木槿兒,你敢不敢給本仙回句話。”
“你夠了。”鳧蒼望着漸遠的紅衣背影,對步生花道。
步生花似乎有點急眼,“我夠了你去勸那冷美人將月光靈珠交出來。”
“你不是最喜歡和美女打交道麼,怎麼現下搞不定了?”
“我說鳧蒼大人,你這是在諷刺本仙我麼?”
“搞不定木瑾兒,便不要再自稱三界美女無敵桃花手。”
“你,你……”步生花氣結,許是有氣沒處撒,手持桃花扇對着一地奇形怪狀七零八落的屍體瀟灑一揮。遍地屍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連地上的血跡亦被清除乾淨,好似這裡方纔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真是個寶扇,如果可以,我想佔爲己有,我在樹上總結。
我舒展舒展四肢,擺出個有生以來最優美的姿勢飛向兩位仙人,落地後行了個嬌媚中透着端莊的禮,“參見兩位上仙。”
無虛仙人啊,我的貴人啊,我的小命可都在他們手裡啊。
步生花睜大眼睛看着我,“怪不得感覺樹上有些靈物氣澤,原來藏着這麼個美麗的小妖。”
我努力學着大家閨秀的模樣,笑得既溫婉又含蓄,“兩位可是無虛幻境的仙人。”
“沒錯沒錯,本仙叫步生花,那位死人臉的叫鳧蒼。”步生花好心情地做自我介紹。
我撲騰一聲跪下,努力擠出幾串眼淚,哽咽着說:“兩位上仙救救奴家。”
兩位仙人見我這架勢,怔了一下。沒等兩位表態,我很不客氣的主動站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講述了這些天連環倒黴催的遭遇,我自認爲演技不錯,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就差噴出一口鮮血來。
令我沒想到的是,鳧蒼冷着張不苟言笑的臉,道一句, “你以爲無虛幻境是你等靈物小妖說進就進的。”
難道我演得還不夠淒涼,打動不了這死人臉石頭心,剛打算咬舌噴出點血出來烘托氣氛。步生花先一步開口了,“鳧蒼,對美女要溫柔點,怪不得幾千年來你的美人緣始終如一的差。”責備完死人臉後對着我溫柔一笑,“美人見諒,沒有一汐神尊允許,任何高級低級生物都不得入無虛幻境一步。”
“若奴家能幫倆位仙君得了月光靈珠,仙君是否稟了一汐神尊,許奴家進入無虛幻境呢?”
倆位仙人皆是一愣,步生花點點頭,“我看行。不過你真有本事讓木槿兒心甘情願交出月光靈珠?”
“何妨一試。”我平日最瞧不起的便是養在深閨中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我自認爲她們活得忒沒勁,尤其整天口中嚷嚷奴啊俾啊妾啊,讓人一聽就低人一等的感覺,大家都是雌性生物,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慘。或許是這些年來我當老大當習慣了,第一次下山時,聽到一位女子一口一個奴啊奴啊圍着一位公子打轉時,我當即就把剛從海味館灌下的一整蠱王八湯給吐了個乾淨。
記得當時那位奴啊女子堪堪遞來一絹薄絲帕,我立馬大大方方向她展示身爲女子的另一種境界。
“老孃我謝拉。”我說。
由此可見,我是多麼的霸氣側漏。如此霸氣的我如今裝出這副謙恭低下的樣子來,我是有多麼想抽自己嘴巴子啊。
好在,效果出來了。步生花歡喜道:“那個你快去進城找木槿兒談談,談成了可是奇功一件。說不定天庭知曉了能給整個仙籍,搬個什麼獎章,對哦,聽說現如今天庭仙宅緊張,房價一再上漲很難落戶。”他邊說邊往城中走去,“對了美人妖,你叫什麼。”
“小羽。”我說。
“早就看出來,一片小羽毛,白的,怎的不走了。”
“城中木槿花樹間蔓延着烏頂寒的毒,奴不敢進。”我在心裡又抽了自個一個大嘴巴子。
“別奴啊奴啊的自稱了,本仙聽着怪可憐的,既然名字那麼好聽,就喊名字吧。”步生花停下腳步,手中的桃花扇對着空城輕巧地扇了幾扇,“好了,烏頂寒的毒氣已經驅散了,蚊子也沒了,毛毛蟲也死光了……”
……我嗅了嗅,空氣中果真沒了木槿花香以及淡淡血腥味。那把桃花扇真是寶物,必須佔爲己有。
於是,我們倆仙一妖步入城池深處。
其實,不是我裝大頭蒜,我之所以想試試,以談判的形式讓木槿兒將靈珠貢獻出來的原因是,方纔步生花問木槿兒有沒有他們可以幫她完成的夙願,木槿兒微微怔了一下。
敏感,是作爲雌性生物最基本的感官,纖細敏感細膩如水的我,一眼便瞧出這木槿兒果真有未了的夙願。若幫她完成夙願以換取靈珠,或許這個辦法行得通。中毒後,我發現我的腦袋瓜比從前靈光些,敏感度也更敏感些。
我詢問了步生花關於木槿兒的秘辛,步生花道他去城裡打聽關於木槿兒的事蹟可沒人告訴他,還將他抓進大牢關了一關,後來他威脅了個小孩子,被嚇得尿褲子的小孩子只告訴他一句便暈了過去。
小孩子說這座空城之所以變得如此荒涼,是木槿兒所爲。
我好奇問了問跟我同病相憐的步生花是如何將小孩子嚇暈的。
步生花坦蕩蕩說:“我就誇了句小朋友你的眼珠子長得真漂亮,哥哥我挖走定會賣不少銀子。”
“……”你好意思麼,步生花……上仙。
我們三個商量,將附近百姓抓來認認真真威脅一番,不信不將關於這座空城,關於木槿兒的秘密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差地供出來。可是考慮到謠傳的可信度,也便作罷了。因爲很多謠傳和事情本身大相徑庭。
比如,畫壁靈山上一隻大狗熊樹下方便時忘記帶草紙,便央求恰好路過的小白兔幫忙去尋幾片草紙來。這一事件經過無數人的轉述,最後變成一隻大狗熊用一隻小白兔擦屁股的故事。可見有時謠傳有多麼荒唐不可信。爲了少走彎路,我們決定親自問問木槿兒這個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