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去的時候,方燁祈正一臉戒備地半坐在牀上,荀良佑則黑着臉站在牀前,左佐走過去心急地問道,“怎麼了?”
方燁祈眼裡隱隱帶着一絲厭惡,“他脫我褲子,摸我的腿。”
荀良佑立馬出聲爲自己辯駁,“你好好說話,誰摸你了!”
左佐訝異地問,“你脫他衣服幹什麼?”
“我沒脫他的褲子!”
“他分明就脫了,我要不是剛好醒了看見,指不定他會對我做出什麼齷蹉的事情來。”
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荀良佑丟了毛巾,再也忍不住火氣,手握成拳就要打人,左佐上前攔住,“你出去,我自己來。”
“讓別人來!你少操心!”荀良佑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硬是把人帶到樓下,然後吩咐了兩個女傭上樓去伺候那個要死不活的男人。
一吃完晚飯,左佐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二樓,進房的時候發現方燁祈已經睡着了,她也就沒再吵他,默默地退出去。
剛一轉身,就看到了陰魂不散的荀良佑,被嚇了一跳,伸手拍了拍胸口沒好氣地出聲,“你嚇死我了。”
“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哪有。”
“沒做虧心事的話,你怎麼會被嚇到?”
“要是別人突然出現在你身後你不會被嚇到?”左佐清楚地記得,她放下碗的時候,荀良佑還在吃飯的,哪知就突然出現,還把她嚇了一跳。
荀良佑沉默了兩秒,拉起她的手,“我剛剛讓人送了衣服過來,你跟我去洗澡。”
左佐幾乎是被他拖着離開的,步伐釀蹌,“你慢點……”
別墅裡只有兩個房間,事發突然,傭人和醫生都打地鋪睡到壁爐前,荀良佑拉着左佐到了主臥裡,兩人洗過澡之後就去了客房。
方燁祈還在睡。
左佐打開了電視機在看節目,荀良佑坐在一旁抱怨,“你就不能開點聲音,沒有聲音怎麼看啊?”
“燁祈在睡覺,你小聲點。”
“調大聲點,這樣我根本沒法看。”
左佐淡淡地回,“你可以看字幕,要不你睡覺去。”
“這裡都沒地方睡。”
“隔壁的牀溼了,今晚睡沙發,就在這個房間裡,我怕燁祈晚上會犯毒癮,想守着他。”
又是他!荀良佑皺了皺眉,一把奪過左佐手裡的遙控器,砸了。
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左佐一臉不悅,剛要開口指責他,荀良佑就黑着臉一腳踢翻了茶几上的杯子,發出玻璃破碎的聲音。
左佐大爲光火,考慮到牀上的人,她儘量把聲音放低了些,“你這人怎麼回事?都說了不要吵到他了。”
“我心裡不爽,很想打人。”
“這裡沒人可以給你打,你要是不想呆,就回去吧,我自己守着。”說完左佐就起身關了電視和燈,抱着一牀被子沙發上躺。
荀良佑坐在沙發的一頭,心裡有些不樂意,但最後還是妥協了,俯身朝左佐壓了上去,“你親我幾下,我心裡可能就舒服點了。”
“臭流氓,”感覺到溫熱的氣息,左佐就知道他靠近了,連忙歪着頭躲開,“你再這樣,明天就別來了。”
荀良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我偏要來,你休想和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我和燁祈是清白的,什麼也發生過。”
“你還好意思說你和他是清白的?”荀良佑幾乎是咬着牙在說話,“吃飯之前我還看到你摸他的大腿!”
這人怎麼總是顛倒是非,左佐耐着心再次解釋,“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只是讓他暖和些而已。”
“他腿上都是毛,有什麼好摸的。”
“你腿上不也都是毛?”
“我的毛和他的毛能一樣麼?”
“你的毛沒鑲鑽石,他的毛也沒加金子,還不都是毛。”
感覺到話題被帶偏,荀良佑又繞了回來,“反正你摸了他的大腿。”
“你不也摸了,你還脫他的褲子。”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
他一個大男人,根本就不會伺候人,撿起毛巾胡亂搞了兩下,不經意望見方燁祈胯骨上有淤青,突然善意大發,就想用熱毛巾幫他捂捂。哪知手剛拉了下他的褲子,人就醒了,一醒就大喊大叫,後面還誣陷他。
氣死。
“證據確鑿,還想抵賴?我不說了,浪費口水。”左佐嘴上說不說,可沒一會兒又問道,“你說,燁祈能不能戒得掉?”
“看他一副腎虛的模樣,就知道他不行。”
“……”聽着他話裡有話的,左佐還是決定閉上嘴,老老實實睡覺。
兩人睡到天矇矇亮,就一起起牀了,洗漱完吃過早餐之後把荀良佑送出門,左佐就又回到廚房裡,給方燁祈準備吃的。
食物豐盛美味,但方燁祈沒有吃,正確地說是吃不下,左佐看了很心疼,連哄帶騙的,才勉強喂進去了一點。
今天他氣色比昨天要好,左佐心裡很高興,把碗收拾好之後,就要帶他出去走走,總這麼躺着也不是個辦法。
方燁祈不想去,左佐一再勸說,最後還是答應出去了。
雪在昨天的時候就停了,今天的天氣回溫了些,陽光溫暖,栽種在院子裡的玉蝶型梅花繽紛怒放,燦爛得有些耀眼,花香沁人心脾。
方燁祈就坐在輪椅上,左佐在推着他慢慢走着,出了院子,朝山上走去,兩人時不時說幾句話,氣氛良好。
說着說着就說到了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的場景,當時方燁祈第一次見到渾身髒透了的左佐時差點吐了,哇靠!醜斃了!
他興致勃勃地過來,一臉嫌棄地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遇到他哥,看在是兄弟的份上,他還好心地提醒他,“就是一小乞丐,髒兮兮的很醜,別去看了,咱們打遊戲去。”
長得太醜他也就沒放在心上,轉眼到了冬天,那天他光着膀子在陽臺上舉啞鈴。
他從十幾歲開始,就有鍛鍊身體的好習慣,深深覺得男人要是弱的話以後肯定會給人欺負,所以在這一方面,從來不落下。
身上出了汗的時候,忽然聽到隔壁落地窗打開的聲音,方燁祈便回過頭,瞧見一小女孩從裡邊探出頭來,露出紅撲撲的臉蛋,“哥哥,你在幹嘛?”
當時方燁祈就愣住了,心裡想着這白白嫩嫩的小可愛絕對不可能是那天那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可沒一會兒他又否定了,隔壁跟他對着的房間就是當初那個小乞丐的沒錯!
感到格外吃驚時,左佐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哥哥你怎麼不穿衣服?不冷嗎?你身上穿的底褲的圖案是叫超人嗎?”
方燁祈反應過來後狠狠瞪她一眼,“別叫我哥哥!滾!小乞丐!”竟然把他當成了方燁知,蠢蛋!
出生以來第一次被別人這樣兇,左佐嚇得縮了縮脖子,睜着大眼一臉無辜地望着方燁祈折身進屋的背影,下一秒就聽見了慘叫聲。
中午方燁祈一瘸一拐地拎着裝滿超人圖案底褲的袋子出門去扔掉,聽他家老爺子說,這小子早上換衣服時不知道怎麼的就摔了一跤,腿摔傷了。
這不是最慘的,慘的是還被左利民追着打了一頓,小神經病,大冬天的沒穿衣服站在陽臺上舉那破東西,還沒完全發育的裸/體把嚇到他女兒,後面竟然還敢兇她,活膩了。
從那時候開始,方燁知就會時不時地注意她,有時候來了壞主意,就會冒充方燁知出現在她面前,年紀小的時候就捏捏她的臉揉揉小手,等她長到了十六歲,方燁祈忍不住親了她。
那次剛好給方燁知看見了,兄弟倆出生以來第一次打架,抓着對方往死裡打,左佐也是那個時候才得以區分這對雙胞胎兄弟哪裡不一樣。
架是打了,可照樣和好,方燁知跟左佐約會,他就死皮賴臉地在一邊當電燈泡,電燈泡當着當着突然就有機會了。
方燁知和左佐分開後,方燁祈開心得不得了,可當他看見她一直掉淚時突然又難受起來,把要追求她的話都吞了回去,在她身邊默默地陪了一個月。
之後他就出國了,男人要有擔當不是嗎,所以他決定出去闖一闖,拼了兩年的時間,想讓她一直過富貴的生活和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當時想得很美好,可現實卻殘忍得不得了,方燁祈每次想起那兩年和當初美好的念想就覺得難受,一難受身體就又開始不舒服,不想再走下去了於是找了個藉口說累。
左佐察覺不到他的情緒,把他送回去休息之後開着車出門了,去超市裡買了些東西,之後又去了躺男士服裝店,選了兩條圍巾就回到小別墅裡。
晚上六點多,荀良佑依舊到這裡來了,和左佐用過晚飯,讓人搬了張新牀到方燁祈臥室裡,昨晚睡沙發,真的很不爽。
方燁祈睡到半夜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見隔壁牀上有兩個人親密地躺在一起。
霎時間被刺激得腦海裡突然嗡嗡嗡地響了起來,類似蚊蟻縈繞的振翅聲,由小變大,接着逐漸變成巨大的轟鳴聲,不知名的東西從他的血管裡向外擠壓,身體幾欲爆裂,難受至極……
荀良佑和左佐抱着一起睡得場面在他眼裡漸漸扭曲模糊,不清晰的視線裡晃動着變形的人影,方燁祈重重地喘氣,緊握成拳的手青筋暴起。
皮膚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抽搐,深入骨髓的痛順着毛孔逐漸深入骨髓,疼得鑽心。
聽到異常動靜的荀良佑猛地睜開了眼。
掀開被子利落地下牀打開臺燈,果真看到方燁祈又不正常了。
“難受吧?”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幸災樂禍。
“滾。”方燁祈艱難地出聲,修長的十根手指頭緊拽着牀單。
確實很難受,可他不願意在荀良佑面前示弱。
“看着真礙眼。”
荀良佑粗魯地把他從牀上拖到了陽臺上,扔在角落裡,“在這兒,纔不會吵到小佐。”
天氣很冷,荀良佑卻沒拿被子給他,折身走回房裡,沒一會兒又走了出來,穿着厚厚的外套坐在方燁祈不遠處的椅子盯着他看。
他沒有吸過毒,但大概也能知道那種感覺,生活的圈子裡邊有很多因爲吸毒而墮落的富家子弟,但是就是沒想到,方燁祈竟然也吸毒。
方燁祈是因爲心裡難受才吸的,本以爲看着左佐幸福,他就能放下,可越看心裡就越難過,難過得忍受不了時就開始尋找快樂,沉溺在虛設的天堂裡。
當時有多快樂,現在就有多痛苦。
但再痛苦,他也隱忍着不表現得太明顯,因爲荀良佑就坐在他眼前,正是因爲他的存在,方燁祈抱着不能給他看低的念頭,又挺過了一次。
兩人一夜沒睡,方燁祈回到牀上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荀良佑乾脆就不睡了,把蓋在左佐身上的被子拉好,然後下樓離開。
左佐醒來的時候,身邊早已經沒了荀良佑的呻吟,轉身看見不遠處牀上的方燁祈雙眸緊閉着,臉色有些疲憊,她就沒想叫醒他,輕手輕腳出了臥室。
今天一整天,方燁祈都沒有再犯毒癮,左佐很意外,親自下廚給他做飯,看他臉色漸漸好轉,身上的傷口開始癒合時,心裡高興得不得了。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方燁祈再次不舒服了,荀良佑也再次把他弄到陽臺上去,等着他癮頭過去,然後再回去睡,這一次前後的時候只有一個多小時。
隔天早上,荀良佑就要把左佐帶走,理由是方燁祈已經好了。
左佐確實是沒看到他再難受過,也不好一直住在這裡,但仍有些放不下心,臨走前交代了一遍又一遍要繼續加油成功戒掉,然後才離開,準備過幾天再過來看他。
臨近年底,荀良佑忙得不得了,左佐跟着他一起去了西致,趁着午休的時候回了趟左家。
左利民養了兩隻寵物,最近很無聊,給他們剃毛覺得不過癮,隔個幾天就帶着它們去美容店裡打扮一番,每天給它們換衣服喂東西,當個人來伺候。
左佐看着他似乎是樂在其中的樣子,可仔細一想,就知道他老了沒有依靠,整天只能在這些東西上面大發時間。
她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左芹母女倆,沉默幾秒突然說道,“爸,左芹她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左利民脫口而出,“都離開那麼久了,還能怎麼樣,是她們自己要走的,愛走走,我絕不攔着。”
語氣雖然決絕,可左佐還是在他的表情裡看出了幾分思念,有時候覺得人老了最重要的是要有個伴,而左利民正是缺了個伴兒才把心思都花在小動物身上。
她又坐了一會兒,看着時間差不多就起身離開。
開車經過一家餐廳時,突然看到了左芹,看清她身上穿着服務員的衣服時,左佐大吃了一驚,她竟然會打工。
要知道她在左家,連剪個指甲都要使喚保姆,可這個時候竟然轉性了。
左佐轉念一想,也對,離開了左家,她們母女倆就沒了經濟來源。
剛剛纔說到她,現在竟然就遇見了,真是巧,左佐抱着要看看她過得怎麼樣的念頭,停好車拎着包走了進去。
“端盤子端得舒服嗎?”
左芹一聽見聲音就知道是誰,除了意外,還感到了震驚,竟然遇見了“仇人”,臉上的表情怪異得不得了,被誰看到她在端盤子,也不願意被左佐看到。
左佐一臉淡然,就近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熟練地開始點菜。
左芹震驚過後,比她還要淡然,跟以前的態度實在是天差地別,給左佐送了飯菜上來,不冷不熱地說了句,“請慢用。”
她放好就要離開,左佐出聲喊她,“等等。”
左芹心裡有些不悅,但表面還是從容的,“你還有什麼事?”
“過來,”左佐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吃飯。”
“無聊。”
她輕哼了聲,身後的左佐再次發話,“剛剛我跟老闆買了你今天一天的時間,今天一天你只能爲我一個人服務。”
她這語氣跟暴發戶追純情少女似的,左芹心裡不願意,可那老闆非要她過去,不過去就扣工資,她只能,過去坐下。
左佐點了兩人份,給了左芹一雙筷子,“第一次打工,很辛苦吧?趕緊吃,這頓我請。”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單純地請你吃飯。”
左佐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確實挺單純的,左芹從早上忙到現在還沒吃飯,實在是餓了,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左佐早就吃過了,肚子也不餓,邊盯着左芹邊問道,“你跟你媽搬到哪裡去了?”
左芹吞下嘴裡的飯應道,“不關你們左家的事情。”
左佐都要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左芹了,以前她走到哪兒,都要得意地表明自己是左家的人,現在居然跟變了個人似的,離開那麼久好好地活下來了,而且竟然還會看人臉色來打工。
“好久沒見到你們了,”左佐的語氣淡淡的,“今天剛好碰到了你,就順便進來看看。”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知道了我不是左家的人,我自然不會死皮賴臉地呆在你們家,錢也我能掙,離開你們家我和我媽死不了。”
左佐順着她的話接下來,“是啊,你還會打工了,雖然是臨時的,可在這種餐廳,一天也有上百塊錢呢,剛剛我出大錢買了你,老闆肯定會給你加工資。”
“你別說得我跟賣的似的,現在儘管嘲笑我,我以後會有出息的,走着瞧,餓死我也不會回你們左家。”
“是啊,你們不回去也挺好,沒人抱着我爸大腿哭喊着要買法拉利了,他圖個清靜。”
“……”左芹沒料到左佐會突然這麼說,一想起以前抱着左利民大腿的場面,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心裡羞憤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