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寶生平第一次有了束手無策的感覺,他過去成功的要訣是能夠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的優勢並且擅加利用,而顯然白鳥哲男同樣擅用此道,而且他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在前些年的調查裡,日本普通百姓對中國最有好感時也不過百分之三十,最低時只有百分之十幾,這是一個自尊敏感對現代的中國又充滿了優越性的民族,再加上地緣關係和過去的歷史,對於中國人及中國有着天生的蔑視與敵意,白鳥哲男的這個手段,無疑遠比他在加拿大和美國煽動生性溫良少管閒事的華裔更容易成功,而自己卻無法去破解。
還沒有到一個月,白鳥哲男策略的效果就顯現了出來,開始有人鼓吹罷買中國貨,不進中國餐館,而從池袋那邊的中國人生意來看,的確受到了影響,營業額至少減了五分之一,而這種影響還在隨着媒體有關中國的負面報道持續的增加。
面對這樣的情況,唯一能夠採取反制的辦法當然是在中國做同樣的事情,把日本鬼子的新仇舊恨現於中國民衆,然後號召罷買日貨,但是,在這一點上龍盟還是沒有優勢,雖然日本對中國長期都是貿易順差,而且他們從中國進口的全是生活必需品,從表面上來說,離開了中國商品,他們的生活物價會高,但是,日本人的薪水是國內的十倍多,對物價的波動比中國承受力要大,可以從別的新興國家進口,而中國商業出口減少,那麼就會造成大量的失業,從而引發一系列積蓄未發的社會問題。何況日本對中國人出口並不是簡單的諸如豐田汽車松下電器之類的商品,更多的是一些電子配件,國內一些著名或非著名品牌的電器很多元件都是從日本過來的,根本讓人看不到。還有一點兒是,比起日韓來,中國人胸懷更博大一些,韓國家庭很多隻購買國內的汽車,去超市哪怕麻煩一些也要選擇本國超市,在中國火熱牛逼的沃爾瑪在韓國甚至只能關門退市,而日本人購買的也是自己國家缺少資源或者污染大沒有生產的中國產品。在國內幾次轟轟烈烈的罷買日貨的過程中,也不過是網民的一種情緒宣泄,到現在爲止,日企依然在中國市場上賺得鉢滿壇滿。
知道白鳥家族是衝着龍盟來的,就是日企在中國真的受到了損失也不會在乎,因此方寶也沒有做無用的事。此刻,他真的不得不佩服白鳥哲男,在他的爺爺白鳥桓進和父親白鳥吉作的時候,對與他們作對的中國社團採取的幾乎都是打砸生意打傷人員的方式,就在幾年前,他在日本組織遊行就是因爲中國人的生意被砸而且有人被殺死,得到了在日華人的支持,而且柳昭也派人在中國猛揍日企員工,引得兩國政府不得不出面叫停,龍盟也得到了生存之機。可是現在,他們並沒有進攻中國人的生意,罷買中國貨也是日本民衆自己的事,而如果自己再叫柳昭派人去揍在中國的日本人,就是先啓事端,正中白鳥哲男的下懷,因爲那樣更會激怒日本民衆,從而對在日本的中國人做出偏激的行爲。從他假死然後利用女兒接近自己的完美計劃到現在的佈局,當真是目光深遠,用最小的代價達到目標。在忍術中,智謀被稱爲“無形刀”,而擅用“無形刀”者纔是最高級的忍者,這白鳥哲男無疑做到了,刀雖無形,可是卻逼得自己喘不過氣,一時之間找不到應對之法,似乎只能眼睜睜的看到那致命的一刀砍在自己的頭上。
……
四月六日,陽光明媚,蕙風輕揚,正在盛春之際,日本各處都綻開着燦爛的櫻花,在公園裡,山丘上,到處都是賞花的遊客,不時可以見到身着豔麗和服眉宇溫柔的美貌女子。
方寶開着車在東京的街道上漫無目標的逛着,就在昨天,他接到了歐陽光從美國打來的電話,說他繼承華家榮財產的申請已經批覆了,並且開始生效,從法律上說,華家榮留下來的多達十幾億美元的現金、房產及目前經營着的生意都歸屬於他了。另外“寶盛國際”的股價仍然在持續上漲,發行價十六美元,現在已經漲到了二十四。還有一件事就是已經開工的莫莫達礦廠收到了第一筆貨款,有一千六百萬美元,當初迫於形勢和美國三大家族合股,但現在看來還有別的好處,那就是三大家族有自己的銷售渠道,礦產完全是不愁賣的,特別是新礦開採出來的純鋅礦石,由他們賣出去的價格比預計的多了五分之一。
這些無疑都是好消息,解決了龍盟一直以來現金流動不足的難題,但是,方寶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爲秋萍那邊無論怎麼樣都打探不到白鳥哲男和白鳥信子還有易易的消息,而且目前日本國內的反華情緒已經被白鳥哲男煽動起來,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幾起針對華人的辱罵毆打事件,並且最後調查出來動手的都不是幫派分子,而是普通的日本青年所爲,萬世華雖然帶領着龍氣堂的各個社團去向日本政府抗議,但這種民衆自發的行爲日本政府根本沒有辦法,更何況的是,日本大選在即,爲了迎合選民,誰又敢幹涉民衆的這種反華情緒。政府中一些強硬的右翼鷹派分子甚至已經叫囂着要擺脫國際社會對日本軍力的限制,重揚軍國主義的大旗,並且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中國,整個形勢對於龍盟日本分盟非常不利。
……
不覺到了下午六點,這是一天中東京街道最繁鬧喧囂的時刻,下班的職員們在匆匆的往家裡趕,而有一部分則進了各種餐館,還有一些主婦走進商場,想要購物回家,街道兩邊人流如織,日本人的腳步很快,這是長期快節奏的生活造成的。
方寶化了妝,粘着鬍子,弄黑了膚色,不是熟悉的人很難認出,他的車開到了六本木的一條街道里,這裡離銀座已經不遠了。
隨便找到一家日本餐館進入坐下,叫一份日式快餐,一邊吃,一邊看着電視裡的新聞。
沒過多久,方寶吃完了飯準備結帳,此刻,電視畫面有關各地日本人觀賞櫻花的報道忽然消失,跟着日本一名非常有名的主持人面色凝重出現在了鏡頭中,說剛纔發生了惡劣的連環刑事案件,現在緊急插播。
很快,畫面切換到了一個大型超市的大門處,卻見那裡已經是狼藉一片,地上還有許多血跡,然後警察在接受採訪,說剛纔有一羣人拿着刀衝向了超市大門,看見人就砍,連着殺傷了三十幾人,其中還有老人兒童與婦女,現在已經逃離了現場。不過超市的高清攝像頭紀錄下了他們行兇的影像,希望有知情的國民向警方提供線索。
這時,畫面再次切換,播出了當時的影像,只見人流熙攘的大門外,一輛白色的麪包車忽然急駛過來停下,然後從裡面衝出了一羣身着黑衣的青壯年男子,每個人的手裡都拿着一柄亮晃晃短刀,跟着就對人羣亂砍起來,其狀就像是瘋了一樣,而被他們砍中的人紛紛血淋淋的慘叫倒地,另外的人羣則驚慌失措到處亂跑,不少人擠倒踩踏。而那些黑衣男子在砍了大約五分鐘後便不慌不忙的鑽進了車內,車子立刻啓動,片刻間就消失在畫面中。
而這段影像播出之後,電視裡又播出了兩段影像,幾乎是同樣的血案,只是場景不一樣,一處發生在地鐵車站,另一處則發生在東京大鐵塔外。
看着電視裡那足以讓人恐慌的血腥場面,聽着周圍的日本民衆不時發出驚呼聲和憤怒的譴責聲,方寶的一顆心在急速的下墜,他現在終於知道白鳥哲男的整個佈局了,那些黑衣男子的影像很清晰,完全可以認出容貌來,有好幾個他都是認識的,而且這些人手裡拿着的全部是龍盟的銀龍短刀或者銅龍短刀,正是前段時間失蹤的那三十幾人。
龍盟的人會做出如此失常而喪失人性的行爲,別人不知道,可是方寶的心裡卻清楚,因爲他親眼看過十個活死人擊敗了上百名北方大漢,也親眼目睹過魚鉤島上的那個地下實驗室,那是731部隊控制人思維的實驗,而白鳥哲男顯然已經研究成功了,這些活死人看起來和正常人似乎沒什麼不同,可是他們就像是植物人一樣沒有自己的思維,只能根據平常試驗者給他們的一種信號保持行動,他們不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就連手臂斷了也不知道疼痛,而這些人在釀下血案後不慌不忙的離開,並不是因爲他們鎮靜,而是因爲失去思維後的木訥與遲鈍。
在龍盟失蹤的三十幾人中,除了兩名鷹隊隊員,其餘的都經常在外面露面,和普通的日本民衆打過交道,相信在這則緊急新聞播出後,立刻就會有人打電話向警方提供他們的身份信息,然後很自然的查到龍盟的頭上來,而這樣血腥的針對無辜民衆的案件,毫無疑問可以定性爲恐怖組織,歐美黑幫沒有達成的目標,白鳥哲男將要來實現了。而龍盟無疑是百口莫辯的,因爲兇手的確是龍盟的人,至於他們爲什麼會這樣,並且還明目張膽的不蒙面,警方可能會懷疑,但是永遠無法找到證據來證明這事,因爲白鳥哲男絕對會讓那些活死人變成死人,做到死無對證。而他的最大目的,就是在日本國內已經掀起的對華惡感上再潑上一桶猛油,最終變成燒向華人的熊熊大火。
沒有再看正滾動播出的新聞,方寶大步走到了店外,掏出了手機,撥通了凌展的電話,當知道他已經接到了手下的通知正在看新聞時,沉聲道:“阿展,你立刻把我們所有的賭場全部關閉,人員撤出,賭具帶走,夜總會的色情項目也要停止,通知天堂所有組長以上的骨幹隱藏起來,絕對不要外出露面,一場大風暴就要向我們捲來了。”
凌展在中國就聽方寶說過了日本人實驗的事,而且當年襲擊魚鉤島就是他帶的隊,親眼見過日本人的地下實驗室,當然也明白是怎麼回事,聽着方寶的吩咐,答應了一聲,就立刻結束了通話安排去了。
……
回到新宿隱身的那個倉庫,方寶打開筆記本電腦接收着媒體的信息,不出所料,在短短的一兩個小時之間,警方就接到了兇手的身份信息,並公開登了出來,懸賞抓捕,而這些人當然毫無例外的都是有永久居住權的華裔或者偷渡而來的華人,而且很明確的指出,他們都和一個叫做“龍盟”的華人組織有關。
當這樣的消息發佈出去,在日本國內引起的震動可想而知,很快,各個網站和媒體在最醒目的位置到處都是責罵華人是暴徒的消息,而各個日本網站論壇中更是充斥着如消滅中國,像希特勒當年對付猶太人一樣滅絕華人的言論。
晚上十點,方寶接到了凌展的電話,說大批的日本警察到了豐島區和新宿區,開始抓捕龍盟的成員,只是由於有了防備,再加上進入龍骨堂是秘密的,成員名單隻有各個堂主有,他們抓到的人並不多,而且全是一些外圍的工作人員。但是,包括“陽光城”、“唐風酒樓”還有銀座的“真奧美夜總會”在內,龍盟二十幾家生意被查封,並且命令交出帳本,主管也被帶到了警署。
對於人員被抓和生意被查方寶並不擔心,因爲在資本主義國家發展黑道有一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法律,而日本和美國這種法律健全的國家更是黑社會的溫牀,這是具有諷刺意味的,但也是毫無疑問的事實,只要查不到確鑿的證據,在四十八小時之內,警方就必須放人,查封的店也可以正常營業。至於他這個董事長,雖然有義務配合警方查詢,可他是偷渡過來的,從表面上來看目前的行蹤在加拿大,而且沒人知道在什麼地方,日本警方也無可奈何。
從一開始在日本建立組織,方寶對於這方面就很注意,只要幾位堂主不指證他,在法律上來說,他就是清白的,是一個爲日本交納了大量稅收的合法納稅人,因此他倒不擔憂這些,並且清楚白鳥哲男的目的也不在於此,他除了要打擊龍盟的生存空間,更重要的是要激發日本人對華的敵意,而這纔是白鳥家族最大的戰略,利用這種敵意,他們可以宣揚軍國主義精神,也能夠得到普通民衆的支持在政治上形成更大的影響力,可謂是一箭雙鵰。
當知道了白鳥哲男的佈局,方寶反而冷靜下來,對方在利用一切優勢打擊自己,到現在爲止,他都沒有派出家族裡的精銳,但已經讓龍盟的手腳被束縛起來,他的攻擊點實在太多,而自己只能有一個攻擊點,那就是打掉白鳥哲男這個頭腦,扶起伊澤百合。這幾天他一直在聯繫伊澤百合,希望從她那裡能夠得到白鳥哲男的行蹤,可是伊澤百合沒有迴應,自然是不方便,在這樣的時候,越謹慎越好,如果讓白鳥哲男知道了伊澤百合和自己的關係,那她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