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哭也是死,笑也是死,面對着範香蘭,方寶灑脫起來,笑了笑道:“在沒回歸來城見到你之前,我心裡對你充滿了愧疚,可是見到了你,我才知道你的本質和罌粟花真沒有什麼區別,是一個蛇蠍美人,心裡什麼愧疚都沒有了,當然也不會後悔。”
範香蘭點了點頭,道:“那你有什麼遺言沒有?”
在知道七國圍攻龍盟之後,方寶明白自己隨時都可能遭遇危險,曾經想過有什麼要交代的,但仔細想過之後,覺得自己想說的很多,但什麼也可以不說,因爲家人那裡師父張浩天一定會照顧得很好,而龍盟那裡凌展和歐陽光會竭盡全力打理殘局,而師父也必然會出面相助,更何況的是,他已經有了蕾蕾和易易,生命得到了延續,還有什麼遺憾的,畢竟他這一輩子轟轟烈烈的玩過一把,許多人就算活幾輩子,也沒有他這三十四年精彩。
此刻,他看到了範香蘭的眼睛,還是那麼的美麗,但在眼角間已經泛起了一絲淡淡的魚紋,範香蘭的年紀比他還小三歲,今年不過三十出頭,可如今比起與自己同歲的崔牡丹還有吳莎妮來都要顯得老些,這自然是她遠比這些女人肩上的擔子大,爲歸來城的軍務政務操勞過甚的原因,當下嘆了一口氣道:“阿蘭,你要殺我,我沒有任何的怨言,就算做了鬼也不會來找你,但是你一定要聽我一句話,華家榮這雜種不是什麼好人,他遲早會害了你,還有,歸來城遲早會被攻破,城裡面的居民不可能全部跟着你去深山老林裡打游擊,你要給他們想一條後路,無論你把毒品賣到那裡,這玩意兒始終是害人的,有損當年你爺爺他們的威名,放棄吧,彭家聲坤沙他們都不是傻子,正因爲知道這條路不會太久,纔會選擇另外的道路。”
聽着方寶重新叫自己“阿蘭”,範香蘭的眸子閃了一閃,但很快一咬牙,站起身來,揮手喝道:“下水。”
隨着她的命令,兩名男子來擡起了竹籠,一起晃動着數了三字,然後就拋了下去。
……
剎那之間,方寶的身子浸入了一片冰冷之中,耳裡傳着“咕隆咕隆”的水聲,他絕不是一個輕易放棄希望的人,沒有人看守,便奮力地掙扎着,可是,那手銬與腳鐐就像是魔鬼的手,緊緊地把他鎖住,竹籠由於裝着石塊,急速地向下墜去,似乎在帶着他直往地獄。
方寶的憋氣能力是很強的,在入水的那一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但是,最多也不過支持一分來鍾,竹籠沉到水底,眼見着他的胸口越來越悶,大腦也暈暈沉沉快失去知覺,鼻腔與口中就要翕張入水,忽然之間,一個穿着潛水服的人遊了過來,用一個大鐵剪迅速的剪開了竹籠,跟着把一個水下呼吸器罩在了他的口鼻之中。
得了氧氣,方寶頓時精神一振,本能反應,雙腳使勁的蹬水想要衝上水面,雖然有鐐銬在身,但如果竭盡全力,還是能夠立刻浮上水的。
然而,就在他蹬水向上之時,那人卻扯住了他,做了一個暫時不要亂動的手勢,方寶立刻想到,水面上還有人,自己浮上去也是一個死,頓時就不動了,重新落入了水底,而想不到的是,那人還有鑰匙,片刻之間,就把他的手銬與腳鐐全部解開。
此刻方寶得到了自由,頭腦也完全清醒過來,他首先想到的此人會不會是孫亞偉,可是很快否定了,就算孫亞偉擺脫了關押,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穿着潛水服在水中等待,而且還帶着鐵剪和鑰匙,那麼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田家傑估計範香蘭不會放過自己,先來求情給自己一個溺斃之刑,在那時已經派人等在水庫中了,而鑰匙是他事前就想辦法弄到手的。
不管怎麼說,絕處逢生,大劫已渡,方寶便拿着呼吸器靜等着,等脫離了危險,這人自然會給他說。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之後,那人示意他和自己在水底向前遊,直遊了三四百米,到了一處長着水草的石壁,兩人浮了上去,這時離那漁船已經遠了,不過還是可以看見,兩人便快速的上了岸,鑽進了雜草之中。
這時,那人開始脫潛水服,方寶頓時見到,這是一個二十來歲,身體健壯的年輕男子,容貌平庸又顯得有些憨厚,不過對於方寶來說卻是完全陌生。
於是他連忙道:“兄弟,貴姓,是誰派你來救我的?”
那年輕男子衝着他笑了笑道:“方副司令,我叫錢豹,你叫我小豹子就行啦,是誰派我來救你的你先別問,跟我走就是。”
見他不說,方寶只好點頭,將頭探出雜草向外面看了看,卻見漁船已經靠岸到了水的中央,而範香蘭和華家榮的車已經不見,自然是回司令部了。
跟着那錢豹,沿着水庫的邊緣前行,走了一公里,已經過了水庫,到了一株六七人才能夠合抱的大榕樹下,錢豹便不走了,說要方寶等人。
知道這錢豹是由人安排來做這事的,既然他不說,方寶也不多問,靠在樹下休息着,這段時間真是黴透了頂,做什麼什麼不順,如今絕處逢生,或許該轉運了。
……
最多半個小時,一輛吉普車顛簸着開了過來停下,車上跳下來三個人,穿的是華邦軍的黃綠色士兵服,正是孫世偉、劉家聲、百里夏。
方寶大喜,過去和他們三人分別擁抱了一下,然後道:“你們怎麼來的?”
鐵猴子劉家聲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道:“阿寶,你命不該絕,田師長派人救了你,還放了我們三個,讓我們跟着你,對了,他讓你帶着錢豹到老狼死的地方去,等錢豹回來,或許可以了結你和華家榮之間的恩怨。”
方寶更是一陣狂喜道:“你是說,我們在老狼死的地方等着,等錢豹把華家榮誘到那裡去解決掉。”
劉家聲點了點頭道:“田師長是這麼說的,你去不去。”
方寶立刻道:“去,當然去,田師長真是夠意思,今後一定要重謝。”
劉家聲沒有再多說,從車子拿出了一些東西,除了兩套華邦軍的士兵服之外,方寶的白蟒甲、金龍短刀、萬能鑰匙都拿來了。
穿上白蟒甲,換上士兵服,聽到錢豹道:“我有司令部的通行證,從山洞那邊出去。”然後就向西面大山的方向而去。方寶等四人便在他的後面跟着。
歸來城西面大山被稱爲招魂山,高大而陡峭,是範香蘭爺爺輩的那些遠征軍人取的名,希望在緬甸各地犧牲的遠征軍英靈能夠看到招魂山,然後到歸來城這塊在異國土地建成的中國城池裡來,當初方寶就是從山的那邊翻了進來,遇見了純美猶如仙女的範香蘭,一時走了眼,暴露了行蹤,結果被範香蘭擊暈送到了牢裡做了半年的苦役,後來洪三橋叛變,才知道山下有一個山洞直通外面,而範香蘭就是從哪裡逃出去的。這裡離佤邦軍所在的緬泰邊境並不遠,當年老狼就是到一個叫佤寨去執行任務時被華家榮所害。
沒多久,就走到了那個山洞,這本來是歸來城和外界的秘密通道,但洪三橋叛亂時很多人都走過,因此現在也沒有再隱藏,而是派兵駐守,作爲與佤邦軍走動的通道。
山洞外站着一隊士兵,他們顯然認識錢豹,領頭的一名少尉還在和錢豹很熱情地打着招呼,對他拿着的通行證只瞥了一眼就放行了。
穿過一里長的山洞,到了外面,向西走大半天,便可以到達緬泰邊境,上次方寶他們執行任務的地方叫做魯丁寨,是泰國劃出來專門容留緬甸佤邦難民避免他們涌入國內造成政治與治安問題的一塊特殊地,那裡有上百個佤邦寨,離佤邦軍的總部還有一段距離,錢豹只問了魯丁寨的名字,就在前面帶路了,對這一帶的地形顯得非常的熟悉,方寶問了他,這才知道他是田家傑所轄一師的通訊員,專門負責和佤邦軍聯繫,對歸來城到佤邦聚居區是瞭如指掌,也難怪那些守洞的士兵看到他毫不懷疑了。
……
五人的腳程都很快,在叢林中穿梭了十幾個小時,凌晨的時候,便到了魯丁寨的外面,老狼是死在西南方向的山腰上,方寶帶着四人上了那座山,按着自己的記憶前行,打着強光電筒,在山腰搜索了一陣之後,在一株黃楊樹下停住了,他記得很清楚,這株黃楊樹在周圍樹木中最高,當時他讓華家榮揹着負傷的老狼,而自己爬上樹去察看擺脫追兵的路徑,老狼就是在這時候被華家榮悄悄開槍殺害的,而且說是老狼自己開的槍,但他心裡一直帶着疑問,現在總算確定真相了。
當時追兵聽到槍聲眼看就要過來,他無法帶走老狼的遺體,而在這樣的山野之中,用不了兩天,野獸就會把屍體連肉帶骨吞下去,但方寶還是不死心,拿着電筒搜索着老狼曾經在這裡存在過的痕跡,劉家聲、孫亞偉、百里夏聽他說老狼就是在這裡被殺的,也幫忙尋找起來。
那錢豹沒有跟他們一起找,而是留下一部海事衛星手機就立刻返回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把華家榮帶到這裡。
在那黃楊樹的附近找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劉家聲有了發現,三十米遠的一層枯葉之下,有幾片完全辨不清的衣裳殘物,還有半根被啃咬過的皮帶,而皮帶扣是一個W的標誌。
當大家在劉家聲的招呼下用手電照着這半根帶着扣的皮帶,臉色都黯淡起來,禿鷹部隊的皮帶都是統一發的,而他們在那次執行任務時用的就是這種皮帶,毫無疑問,老狼的屍體被野獸拖到了這裡,然後啃咬吞食,只剩下了幾片衣縷與半根皮帶。
僱傭軍的確和一般的軍隊不一樣,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果有人犧牲,是從來不會收屍的,但是,當看到了這樣的慘景,還是讓人感慨悲傷,方寶沒有說話,只是從孫亞偉那裡拿了一柄匕首,走到了黃楊樹下,開始挖掘起來。
劉家聲與老狼是第一批跟着禿鷹的人,多次一起執行任務,其中的情誼自然也非尋常,把那衣縷與半根皮帶小心翼翼的收在了手中,明白方寶想給老狼建一個衣冠冢,也過來陪他一起挖掘。
當初要不是老狼帶着方寶和華家榮留下,執行魯丁寨這次任務的隊員一個都活不了,而且老狼平常爲人熱情仗義,在基地誰要是有問題他是最肯幫忙的一個,和一般的僱傭軍不同,孫亞偉和百里夏心裡也是敬服這位戰友兼前輩的,連忙也來相助。
四人一起動手,沒多久就挖了一個半米深的坑,由劉家聲將衣縷與皮帶放了進去,然後大家堆上了土石,做成了一個近一米高的衣冠冢。由方寶用金龍短刀砍下一根樹,削了一塊五十餘釐米長的木板,在上面刻上了“老狼瑞烏之墓”四字。“瑞烏”是老狼的名字,這個地地道道的老緬人,父母雙亡兄妹餓死,自己也被奸人所害,在山中屍骨未存,一生充滿了不幸,實在讓人唏噓難禁。
在墓前插了幾根菸,祭奠了老狼後,四人就躺下來休息,方寶前晚入城,昨晚被鎖着凍了一夜,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閤眼,再加上走了十幾個小時的山路,實在疲倦了,此刻什麼都沒有想,閉下眼就睡覺,如果錢豹真能夠把華家榮帶到這裡來,他要恢復體力,好好的對付這個雜種。
……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錢豹一去一來,再加上休息,至少要兩天時間,方寶他們就在山中等待着,由於呆在歸來城中,劉家聲和百里夏本來不知道方寶如今混出了多大的名氣,不過孫亞偉去找他們時已經宣揚了一番,聽說方寶把事業從中國發展到日本,現在還到了歐美,如今打算重組禿鷹部隊成立一個類似於黑水公司一樣的保安公司,心裡當然高興,劉家聲告訴方寶,在兩年前他曾經和禿鷹聯繫過,知道他如今在泰國曼谷,禿鷹還告訴了一個地址,讓他隨時可以尋找,等解決掉華家榮之後,便可以到泰國去和禿鷹、陸風、蔣師陽、邁克爾、丹尼斯會面了。這些都是有着豐富作戰經驗的老手,特別是綜合素質好又有着超強指揮力的禿鷹,如果能夠幫自己,那他真是如虎添翼。
過了三天,都沒見到有人來,方寶也有些焦躁了,不知錢豹能不能順利誘華家榮到這裡,畢竟如果他要回美國,是不可能走這條路的,而且走到了這座山,不知道華家榮還記不記得,會不會引起他的警覺。
就在第四天的上午十點,錢豹留下來的那臺海事衛星電話響了起來,方寶連忙放到耳邊接聽,剛“喂”了一聲,便傳來了錢豹壓低着的聲音道:“方副司令,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半個小時後就會到,你準備一下。”
方寶聞言大喜,答應了一聲,便結束了通話,向已經圍過來的劉家聲等人做了一個手勢。
這幾天他們早就商量好如果華家榮來了應該怎麼埋伏,見到方寶的這個手勢,誰也沒有多說,拔出了槍,各自找地方隱藏好,而方寶則到了黃楊樹前五十米的一叢齊人高的雜草中,緬甸的山有許多的相似之處,而山上沒有路,上來的路徑自然不同,他應該不知道這就是當年殺害老狼的地方,不過看到那墓牌就明白了,他和劉家聲等人分了四個方向埋伏,避免華家榮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