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下午,方寶接到了柳昭的電話,剛一接通,便聽到他道:“阿寶,江凝雪在找你,說有重要的事要和你當面談。”
方寶立刻道:“哦,什麼重要的事?”
柳昭道:“不知道,是江凝雪先找到樑婉說這事,然後樑婉再給我說的,還說江凝雪找你找得很急,要她務必把信帶到。”
自從方寶到日本後,一心撲在事業上,就連崔牡丹和吳莎妮也很少聯繫,更別說樑婉了,而且由於擔心樑婉被白鳥哲男秘密監視,方寶在日本的手機號碼她是不知道的,自然只有給在中國負責的柳昭轉告了。
沉默了好一陣,方寶才道:“江凝雪一直以爲我是殺死她父親江光的兇手,心裡怨恨我,而且她在白鳥哲男的掌控之中,現在我在東京和白鳥家族已經結下了深仇,他們也把我視爲了心腹大患,江凝雪現在叫我回去,會不會有詐?”
柳昭立刻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你最好還是不要和江凝雪見面。”
方寶深思了會兒,又道:“凝雪是個好女孩子,我欺騙過她,欠了她的情,現在她被白鳥哲男掌控着,但自己還不知道,我必須去提醒她,還有,現在白鳥哲男到底在日本還是中國無法知道,我有一個搞定白鳥家族的計劃,但必須幹掉白鳥哲男,回一趟中國,或許能夠從凝雪那裡找到他的線索,再說,新經濟開發區的二期工程已經通過驗收完結了,有些結賬的手續不是說需要我出面嗎?”
柳昭道:“新經濟開發區的二期工程政府很滿意,只要你出具全權委託書給陳政,結帳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江凝雪忽然找你這麼急,而且非要和你當面談,要麼有大陰謀,要麼就真的有很重要的事,甚至有可能涉及到白鳥哲男,她做了董事長這麼久,如果白鳥哲男在暗中控制,是不可能感覺不到的。你回來一趟也好,只要我們處處提防,白鳥哲男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方寶“嗯”了一聲道:“目前日本政府對黑道看得很嚴,龍盟暫時也不能動,我會盡快回去,老柳,就這樣,見面再談。”
講到這裡,他就掛斷了電話,跟着聯繫了海龍幫的幫主鍾漢,問了明天晚上就有貨輪前往中國,便讓他安排自己偷渡。
……
第二天晚上十點,方寶乘上了一艘叫做“遠順號”的貨輪,駛向了中國,這貨輪註冊地是中國,老闆姓陳,三十年前就跟海龍幫合作偷渡的生意了,這趟貨裝的是日本電器,目的地爲上海,十幾天後才能夠到達。
方寶離開前已經吩咐歐陽光全權負責日本的事,歐陽光這人其實是有能力的,可惜就是少了一些自信,自己離開一段時間,讓他獨當一面,也是一種磨礪鍛鍊。
方寶回中國去,海龍幫除了鍾漢,是誰也不知道的,因此船方也沒有給他特別的照顧,藏身在貨艙底部的夾層裡,這夾層有四十來個平方,只留着一個小孔通氣,實在是又悶又熱,還好的是,從日本偷渡到中國的人很少,這次只有他一人,空間寬闊,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習練刀法拳腳,倒也不覺得無聊。
艙中無日月,醉心於武學之中也不知過了多少天,這天傍晚,來送飯的海員告訴他,馬上就要到上海港了,但他不會進港,很快會有另外的漁船來接應,從別的地方登岸。
於是,方寶吃飽飯便坐在船艙的地上默默地等待着,大約一小時之後,便有一名海員進來,帶他上了甲板,卻見船已經停下來了,而左舷下有一艘小型的漁輪靠着,並且有軟梯垂了下去。
不用那海員說,方寶提着皮箱,順着軟梯到了漁輪的甲板,而一名中年男子招手讓他到後面的船艙裡去,漁輪立刻就轉舵向着東南方向急駛而去。
漁輪的船艙裡有兩個男子,但誰也沒有跟他搭話,一個多小時之後,遠遠的見到一大塊黑黝黝的物事連綿的橫亙着,自然是陸地到了。
那漁輪靠了過去,伸出跳板讓方寶上了岸,那中年男子向前一指着:“兄弟,你一直往前走,就會有公路,現在應該還有到達市區的夜班車,看碰不碰得上吧,總之這裡很安全,不會有人查你。”
說着這話,那漁輪就離開了,自然是長期做這事,絕不拖泥帶水的耽擱。
……
方寶踏在柔軟的沙灘上,海風拂面,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呼吸間有一股子海水淡淡的腥氣,可是,他卻說不出的渾身舒爽,細算起來,從他離開中國到日本已經兩年零四個月了,雖然日本很多的風俗習慣甚至文字都有着很深厚的中國影子,可是回到故土,還是讓他無比的親切,心裡面極是高興,這塊生已養已的土地,始終是他永遠的牽掛啊。
在沙灘上伸展手腳舞動了一下,方寶便提着皮箱出發了,按照那中年男子說的,一直前行,很快就見到了一條小路,大約走了二十分鐘之後,果然見到了一條公路,但不是高速,應該是通往一些小地方的一級公路,但同樣平坦寬闊。
走到了公路邊,的確還有來往於市區的中巴車,但方寶並沒有乘坐,等了好一陣,見到一輛亮着紅牌空駛的出租車,便招手上去,直接開往上海火車站,雖然方寶這個名下還沒有任何的犯罪記錄,可是要提防白鳥哲男知道自己回來了,還是坐火車最妥當。
當下晚上十一點,順利地上了火車,而上海到瀋陽需要二十九個小時的車程,睡上一大覺,看看沿途的風景就到了,他已經給柳昭打了電話,讓他一天後到火車站接自己。
……
一天後的凌晨三點,提着一個黑色皮箱的方寶走出了瀋陽火車站,剛到了出站口,就見到了穿着灰白色西服,正在人羣中張望的柳昭,便笑着向他揮了揮手,走了過去。
雖然有兩年多沒有見面,但由於經常有電話聯繫,兩人自然也不生疏,笑着相互一握手,就由柳昭帶着到了外面的停車場,向着站外駛去。
隔着車窗,瞧着熟悉的瀋陽街道,對於自己在中國的第二故鄉,方寶自然又有了強烈的親切感,卻見有些街道的路線變了,一些新的高樓大廈正在拔地而起,這個老工業城市無疑也在日新月異的變化着,重新煥發青春的活力,倒是日本,這兩年他很少見到新的工地,城市建設明顯的減速了。
柳昭開車穿越了市區,向東而去,在市郊大約開了一個小時,進入了一條支公路,隱隱的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建築羣,應該是一個村莊,車子又開了兩三百米,路邊出現了一個長形石碑,刻着“楊柳莊”這三個紅字。
這裡,方寶是來過的,那是在他的師兄姜子英與師姐林芳結婚的當天,身爲伴娘的吳莎妮把身爲伴郎的他強拉到這裡來,說這裡是她母親吳霞的老家,而且還帶他看了一位在抗日戰爭中被日本細菌彈傷過的老兵,讓他別忘了這事。
知道柳昭必然就是隱居在這裡了,方寶心念一動,頓時笑了起來,一拍還在開車的柳昭肩頭道:“老柳,看來你和吳姨關係很不錯了啊,這裡是她讓你來的吧。”
柳昭知道瞞不過他,點了點頭道:“是小霞叫我來的,在村子裡買了一座小院,不過這錢是我自己出的,可沒花公司的錢。”
方寶對錢從來不計較,走的時候還特別吩咐過柳昭,一切用度從公司裡面拿,聽着他特別解釋這裡買房的錢是自己的,頓時又笑了道:“靠,小霞,我記得你過去是叫大妹子的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熱了,我問你,這裡是吳姨的老家,她是不是經常回來了,老柳,我忍不住想批評你,現在可是非常時期,白鳥哲男知道你是我最得力的軍師,一定會拼命尋找你行蹤的,談情說愛,實在太容易暴露行蹤了。”
柳昭趕緊道:“我知道,不過我那裡挖了一條地道作爲退路,出口設在別的地方也不合適,只能建在小……這個大妹子的祖屋裡,白鳥哲男不可能天天派人監視她,再說,出口在她的臥室,只要關了燈,沒人知道她會到我這裡來。”
說到這裡,見到方寶笑得邪氣,擔心他想歪了,忙道:“你別亂想,我和大妹子之間是很純潔的,她過來只是和我說說話,大家解解悶,其它沒別的,她知道我在跟着你和日本人鬥,也很支持我。”
吳霞自從被男人拋棄生下吳莎妮之後就沒有和男人再接觸過,當真是含辛茹苦,讓人佩服感慨,而柳昭爲人正直,在中老年人中算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能力也很強,方寶早知道吳莎妮是很希望母親和柳昭重新組建家庭的,而方寶當然也想這位對自己盡心盡力的老兄弟能夠煥發第二春,頓時道:“老柳,我剛纔開玩笑的,現在吳莎妮不在吳姨身邊,而嫂子也走了好幾年了,你倆在一起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現在這種形勢你雖然還無法和吳姨公開結婚,但別的就不要那麼保守顧忌了,搞不好還能夠老來得子,讓吳莎妮多一個弟弟,我鄭重承諾,這小子從出生到他老,只要不海賭海嫖,一切費用我包了,不要你花一個子兒,怎麼樣?”
柳昭今年已經滿了六十,而吳霞也五十有四,雖然生理機能都還沒有完全老化,在理論上還有生子的可能,但是實際操作起來那就需要出現奇蹟了,聽着方寶這話,柳昭也顧不得上下級關係,在他頭上就敲了一下道:“你這小子就愛胡說八道,開我的玩笑沒有關係,可你吳姨可是一個正派的女人,再說,你跟吳莎妮是兄弟,這樣說太沒禮貌了。”
方寶把自己這個“兄弟”撈起來“吃”了事,吳莎妮沒好意思給母親說,方寶也沒有機會更沒臉主動交代,因此柳昭和吳霞還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已經不清白了,當下方寶只能呵呵一笑,轉了別的話題。
……
說話之間,車子已經開進了村子裡,到了西邊村尾,柳昭把車開進了一個小院子,這小院很是不錯,前面是一幢兩層鑲着綠馬賽克外牆的磚房,而小院四周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此刻左側的一大簇秋菊在燦爛地盛開着。
柳昭一邊帶着方寶上樓,一邊告訴他,這個院子本來是吳霞一個親戚的,一年前這家全搬到了城裡去,開出了三十萬的價格賣,連樓帶院再加上電器傢俱,三十萬的價格很便宜,吳霞知道後立刻告訴了柳昭,而柳昭來看了,當天就決定買下來,而他花自己的錢,當然有着某種可以理解的私心,買下之後,便悄悄僱人打地道,連接了離這裡五十米遠的吳霞祖屋她的臥室裡,而吳霞自然也常常從城裡回村了,雖然會從那邊過來聊天,但絕不會超過凌晨便會返回。
知道方寶要回中國,柳昭特意清掃了一間臥室,換上了全新的被褥,帶着他進了屋,兩人坐在木漆沙發上,便開始聊起天來,雖然平常有通話,但這樣面對面的講述分別後各自具體的情況和彼此對未來行動的想法,無疑更來得詳細全面。
話題的最後,當然落在了這次江凝雪要求當面見方寶的事情上,爲了預防萬一,兩人商量決定,在市郊另外找一處地方與江凝雪見面,周圍佈置好北雄幫的兄弟。
自從魚鉤島之役江光自殺,假天狼幫真相大白,已經沒有黑道人物聽令於白鳥哲男,而這兩年柳昭並沒有停止北雄幫的發展,不僅網羅了原幫的舊部和後裔,還吸收了一些新成員,目前已經達到了五千人,由於沒有什麼行動,警方當然不會注意到,但在目前的中國,絕對是大型的幫會了,只要方寶願意在國內發展,把日本的資金注於中國,然後再做一些黑白兩道的生意,立刻就能夠成爲中國最大的黑道幫會。因此,就算白鳥哲男跟隨着江凝雪而來,在自己的地盤上,也絕不會怕他強攻包圍。
……
瀋陽西郊純陽山腳下“知青休閒山莊”。
這純陽山離瀋陽市區有二十公里,山不算高大險要,據說因純陽真人呂洞賓在此修過道而得名,那“知青休閒山莊”就開在北面山腳下,是一名有知青背景的官員十年前開的,主要用於接待一些有懷舊情節的老知青和好奇的年輕人,山莊裡建的是土瓦土房,工作人員全部作知青打扮,表演的也是一些如“紅燈照”之類的樣板戲,纔開業的時候生意還是很好的,不過這些年瀋陽附近農家樂越開越多,而且各有各的主題吸引人,由於這裡還是遠了一些,新奇感一過,來的人就少了,平時的生意很差。方寶和柳昭找到了這裡,出錢包了十天,作爲和江凝雪見面的地方,柳昭已經在莊內莊外佈置了三百餘精銳,個個能動刀會打槍,而且還在離此只有五公里的老榆鄉暗中準備了三百人八輛大貨車,只要這邊一有信號,就立刻過來支援,十分鐘之內就能夠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