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子道:“你可以叫我米雪兒,不過這不是我的真名,你也不用去查,要做這種生意,誰會說出自己的真名,你外面那些小姐,不是都沒真名嗎?”
見到這女孩子在經過了最初的緊張之後,開始神情自若起來,而且口齒伶俐,方寶對查她來歷的興趣越來越大了,忽然一板臉道:“小姐,米雪兒,你有沒有搞錯,我們做的是正規生意,哪來的小姐?”
那米雪兒聞言,頓時冷笑道:“正規生意,你騙鬼啊,誰不知道你們迪吧來做業務的女大學生很多,我是缺錢了,纔想到這裡試試,你要是不要,我換就是。”
她一邊說着,轉過了身,作勢要走,方寶叫住了她,道:“別走,別走,我們談談。”
米雪兒似乎料到他要出言挽留,立刻回過身,一張漂亮的臉蛋兒上流露出了得意之色道:“好啊,那就談談。”
說了這話之後,她有意無意的將隨身挎着一個紅色皮包拉到了身前。
方寶注意到了她的這個小動作,暗暗一笑,跟着道:“既然我們要談,大家都要開誠佈公,不要說假話,米雪兒,你是來做業務的嗎?”
米雪兒馬上點頭道:“當然,都告訴過你了,我現在缺錢,想借你這個地方賺錢。”
方寶“嗯”了一聲,又道:“你知道做業務是什麼意思嗎,那是陪男人上牀,說得不好聽點兒,那叫做賣淫,叫做妓女,你都願意做嗎?”
聽着方寶嘴裡兩個刺耳的名詞,米雪兒微微皺起了眉頭,道:“你這人說話真是很難聽。是的,我願意做,那又怎麼樣,你這裡這樣人不是很多嗎,她們會不會交場地費給你,或許你拿酒水的提成給她們,我看見她們幾個讓那些男人請喝的酒都很貴的,你把方法說出來,我看合不合理,要是覺得不錯,也這樣給你賺錢,覺得怎麼樣。”
這話一出,她還特意轉了一圈,顯示了一下自己苗條婀娜的身材,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然而,就在她的笑容剛剛浮在雙頰上,方寶卻一彈菸頭,猛地一拍桌子,大聲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年紀輕輕,做什麼不好。要想做這種事,你的父母是怎麼教育你的,你的老師是怎麼教育你的,無恥,太無恥了。”
想不到方寶會忽然有這麼大的反應,米雪兒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道:“你……你是什麼意思?”
方寶站起身來,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對着她揚了揚,冷笑着道:“什麼意思,我這裡是合法經營的正規場所,絕對不允許搞那種烏七八糟的生意的,你的話我已經用手機錄下來了,現在就打電話給110,讓他們來帶你走,好好地教育教育。”
瞧着一臉正氣,對自己聲色俱厲的方寶,米雪兒一下子就呆住了,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趕緊道:“別打,別打電話報警。”
方寶目睹着她狼狽的樣子,肚子裡哈哈的亂笑着,但臉上還是很嚴肅地道:“不行,這個電話我一定要打,讓警察通知你的父母,讓他們對你進行教育,還有,你家真有什麼無法解決的困難。也可以讓政府幫你,用不着做這事。”
米雪兒頓時慌張的搖起頭來,道:“你真別打電話,我不是那種人,剛纔的話是亂說的。”
方寶走到了她的跟前,見到這米雪兒穿着高跟鞋和自己差不多高,瞪着她,一舉手機道:“亂說的,怎麼會亂說,剛纔的話要不要我再放給你聽,你不是說自己願意做,那又怎麼樣嗎?”
米雪兒連連搖着纖細修長的手掌道:“我給你解釋說不清,這樣,你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她一邊說,一邊匆匆拉開了皮包的拉鍊,取出了一張證件,遞到了方寶的手裡。
方寶拿着一看,倒也有些意外,原來,這證件貼着這女孩子的照片,但並不是想像中的警官證,而是一張記者證,她的名字叫做鍾蕾,是重慶《大渝晚報》的記者。
瞭解到女孩子的身份,方寶心裡輕鬆起來,把記者證扔給了她,呵呵的笑着道:“怪不得人家說記者就是妓者,不過像你這樣主動當妓者的,我還真沒有見過。”
然而,聽到方寶這麼說,鍾蕾的柳眉頓時倒豎起來,用皮包在他的胸前重重一擊道:“混蛋,不許你污衊我們記者,這是一個神聖的職業。”
瞧着鍾蕾生氣。方寶揉了揉胸口,卻哈哈大笑起來道:“神聖的職業,我聽說記者拿錢就可以讓他們寫馬屁文的,你信不信,只要我出錢,你那家報紙就會派人採訪我,說我是一個正直善良的有爲青年。”
鍾蕾一咬牙道:“你說的是個別沒有職業道德的記者,告訴你,記者的天職就是不畏強權,揭露真相,更不會向你這樣的惡勢力低頭。”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美麗的容貌上隱隱的透出了凜然的正氣,方寶倒是暗暗稱讚,笑着道:“你憑什麼說我是惡勢力,你既然是記者,可不能亂說話,冤枉我這種善良無辜,每個月都在爲國家繳稅作貢獻的良民。”
鍾蕾望着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哼”了一聲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來的時候我都調查清楚了,你叫方寶,這家‘狂野迪吧’每天晚上有女大學生拉客做……做那種事,我也看見了,這幾天晚上都有人跟陌生男人搭上話後,然後跟着他們出去了。”
方寶又笑道:“你不應該叫鍾蕾,而應該叫天雷,虧你還是個記者,這麼雷人的話也說得出口,跟陌生人搭話然後出去就叫拉客了,那拜託你到市裡的各家酒吧去看看,這樣的女人有多少,你不知道有一種生活叫一夜情嗎,難道也犯法。”
鍾蕾胸口微微起伏,過了好一陣才道:“我不想給你說了,是我自己經驗少,演得不像,算你厲害。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雖然這麼漂亮的女記者少見,但方寶也沒打算請她吃飯,正要點頭,忽然瞥到她的挎包,知道那裡面藏着竊聽器甚至微型攝像頭,心中忽然一動,道:“鍾記者,你真想揭露這個社會的醜陋面嗎?”
鍾蕾立刻點頭道:“當然,我們記者的職責之一就是要讓一切罪惡暴露在公衆的眼裡,然後讓法律去懲罰有罪的人。”
方寶“嗯”了一聲道:“我這裡的確沒有什麼你要的東西,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提供一條線索,你要是查出來了,絕對是一個轟動全市甚至全國的爆炸新聞,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膽子去。”
鍾蕾一聽,頓時有了興趣,道:“是什麼樣的線索,你說說看。”
方寶道:“既然你都聽說我這裡有小姐了,那應該聽說過‘零點夜總會’的事,那纔是一個真正的淫窩。”
鍾蕾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我聽說過,還說‘零點夜總會’的後臺很硬。”
方寶道:“你知道就好,曝光我們這種小店有什麼意思,現在我聽說‘零點夜總會’在招女大學生進去當公主,而你反正也玩過一次了,不如再玩一次大的,到‘零點夜總會’去,看裡面到底有多罪惡,甚至還可以查出這家店的後臺是誰,只是這事相當危險,膽子稍小的都不敢去。”
作爲消息靈通的記者,鍾蕾自然聽說過“零點夜總會”的種種傳聞,現在聽着方寶提起,緊緊地抿着嘴脣,又過了一陣,望着他道:“你真有門路送我進去嗎?”
方寶忽然向這鐘蕾出這個主意,是有着很大的目的性,那“零點夜總會”的後臺老闆已經可以肯定是白道中的大人物了,而判官這麼賣力的巴結他,此人無疑就是他強有力的保護傘,這個叫鍾蕾的女記者容貌極美,是地地道道的“尖貨”,要進去是毫無問題的,要是她能夠有本領揭露這家夜總會的罪惡,把後臺老闆挖出來繩之以法,那麼俗話說“拔出蘿蔔帶出泥”,判官多半也跑不了,如果判官被抓,他對付起趙永康來就要容易得多,更重要的是,判官的勢力只要因爲這事衰落或者解散,那麼重慶道上也意味着要重新洗牌,他的機會就來了,這實在是一舉兩得的事,要發展,他必須抓住一切機會,就算沒機會也要製造機會。
如果以“狂野迪吧”的名義把這個美女記者送進去當臥底,無論成功或失敗他都脫不了干係,方寶現在只想悶聲發大財,當然不會把自己牽扯到,便一搖頭道:“我這裡沒什麼門路,不過可以給你介紹,如果有興趣,你留一個電話給我,有眉目了我打給你。”
鍾蕾凝視着他,道:“你說我應不應該相信你?”
方寶笑了笑道:“當然應該相信,但你可以選擇不相信,像你這樣漂亮的女人,其實該呆在辦公室裡接待客人或者發文件什麼的,本來就不應該出來,你要揭露社會的黑暗面,但要知道,黑暗是會吃人的。”
然而,方寶這漫不經心的話卻似乎一下子刺激到了鍾蕾,她猛地一咬牙道:“好,我就相信你一次,有眉目了通知我。”
說了這話之後,她從方寶手裡拿過了手機,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後按了發射,很快挎包裡就傳出了音樂聲,便將手機還給他道:“我的手機號碼就是這個,你記住了。”
方寶剛一點頭,鍾蕾便轉身走了出去。
……
瞧着鍾蕾的背影消失,方寶立刻打電話把甘麗叫來,把鍾蕾的身份說了,然後想讓她去揭露“零點夜總會”的內幕的打算也講了一遍。
甘麗默默聽完,點了點頭道:“老闆,我聽到一些消息,零點夜總會裡面的黑暗超出了外面人的想像,他們的後臺也硬得很,一般人是碰不彎的,如果記者去,藉助媒體與公衆的力量,或許能夠把所有骯髒的東西掏出來。”
方寶立刻道:“你聽到些什麼樣的消息?”
甘麗猶豫了一陣,才道:“是我們送去的女大學生悄悄給我講的,說是一旦進去之後,所有的公主就會被控制,就是不想做也不行,就像她們在上課,只要夜總會那邊有客人點,在一個小時之內,就必須馬上趕到,要是晚了一分鐘,不管什麼理由,不僅鐘點的錢拿不到手,還會被人訓斥毆打,還有,客人有變態的要求,如果是普通的客人,倒能夠拒絕,可是如果是與夜總會關係密切的客人,不管他們要求什麼,公主們就必須滿足,你還記得娃娃吧。”
方寶當然記得,娃娃長得小巧玲瓏,皮膚白皙,很像洋娃娃,是離大學城不遠的四川外語學院的學生,在到迪吧的女大學生中算是最漂亮的,有一次大家出去玩喝醉了還主動的拉着自己投懷送抱,然後有了一夜之情,她的思想很西化,非常的大膽開放,那晚本來他是要付錢的,但娃娃不收,說她不是專職的小姐,缺錢就賺一點兒,但和看得順眼的男人在一起,圖的是開心,收錢心裡會不舒服。而她正是甘麗送過去被“零點夜總會”收下的三名女大學生之一。
當下他點了點頭道:“娃娃怎麼了?”
甘麗的神情憤怒起來,道:“就在一週前,零點夜總會去了一批客人,不知是些什麼人,全是由夜總會自己買內單,有一個客人看上了娃娃,要她陪着過夜,娃娃正在生理期,就拒絕了,誰知那客人非要她不可,夜總會的領班便威脅娃娃,逼着她去了那個客人開的房間,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但到了第二天,她被人送進了醫院,子宮大出血,還有……還有直腸撕裂很嚴重。”
方寶當然知道直腸撕裂是因爲什麼,聽到這裡,心裡一震,失聲道:“我操他祖宗的,畜牲,真他媽的是畜牲。”
甘麗點頭恨恨地道:“是的,那個客人是畜牲,零點夜總會的那些人也是畜牲,後來娃娃在醫院告訴和她一起進夜總會的小蓮,在那個畜牲最開始變態的糟蹋她時,她反抗了,還抓傷了那人的臉,結果那人通知了夜總會,就有兩個外場的保安跑過去搧了她十幾個耳光,還讓她向那客人跪下道歉,讓她繼續陪着,那個客人有心報復她,才把她弄成那個樣子,後來她出血暈倒,被送到醫院,治療的錢還是娃娃醒來後自己給的。”
方寶過去只聽說“零點夜總會”是男人的天堂,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天堂居然是這個樣子的,猛的一搧自己的耳光,道:“操,早知這樣,就不送娃娃她們去了。”
甘麗望着一臉自責的方寶,嘆了一口氣道:“老闆,你也不用怨自己了,沒人知道零點夜總會是這樣的黑,也難怪他們生意最好了,除非經理同意,那些公主是沒人敢走的,也不敢去得罪客人,特別是他們買內單的客人,而且也不敢把裡面的事說出來,小蓮告訴我有幾天了,說害怕你和零點夜總會的人是一個鼻子出氣的,讓我千萬不要給你說,但我一直覺得你對送人的事並不在意,也沒有讓我去學校像王藝勇他們那樣想辦法害人,現在又想讓那個女記者混進去揭露這些畜牲,所以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方寶點了一支菸,長長的吐了一口霧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道:“麗姐,那個鍾蕾我看才當記者沒幾天,嫩得很,能混進去嗎,會不會很危險,我們又害了一個人。”
甘麗道:“危險肯定有危險,但如果我們安排得好,鍾蕾又夠聰明,這事能成,只要她蒐集到證據之後及時抽身,就沒什麼問題了,如果我猜得不錯,零點夜總會幫着買內單的那些人與政府有關,告是很難告準的,還會被送進精神病院,這樣的事在零點夜總會已經發生過了,裡面的人甚至拿來威脅那些公主,現在我們只能靠媒體的力量,但有膽子動零點夜總會的記者還真不多,既然有人願意去,我們又何必攔着,再說真要是揭露出來,那些畜牲被繩之以法,鍾小姐立刻就會在圈內成名,我看她的目的也是這樣。”
方寶知道只有像鍾蕾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記者纔敢做這樣的事,而且只有她纔有條件混進去收集到零點夜總會的罪證,既然她自己都願意,他又何必去攔着,更何況要是把判官和七哥這些人被牽扯進去,對自己絕對是有大大好處的,於是他道:“麗姐,你看要怎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