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大家就往前而去。一路之上,方寶見到還有不少的工事是空棄的,自然是因爲洪三橋兵力不足,而且也沒有把力量放在前面的防線上。以過去骷髏軍的實力,加上這些工事,當初就憑那些毒梟,要是硬攻,只怕就連第一道防線都攻不破。
大約走了一公里路左右,忽然見到田家傑的副官鄭阿生匆匆過來了,向範香蘭敬了一個禮道:“司令,我們的人剛到第二道防線,那些毒梟就投降了,據他們說,洪三橋給他們的彈藥箱一打開,全是假的,裡面裝的磚頭。”
方寶“嘿嘿”一笑道:“想不到洪三橋這麼吝嗇,派那些毒梟來守第二道防線,連子彈都捨不得給他們。”
柳夢龍的臉色卻沉肅起來,道:“洪三橋也知道毒梟不會和我們交戰,怎麼會拿子彈給他們,看來他的確是把所有的力量都壓在第三道防線上了。而這第三道防線是歸來城最後的屏障,工事也最密集堅固,洪三橋把一師的人收縮防守,我們要吃下他,付出的代價也一定會很大,而且我懷疑洪三橋還有另外的打算。”
範香蘭咬了咬牙道:“不管付多大的代價都要把歸來城奪回來,走,我們到前面去。”
……
大家繼續向前,沒多久便到了第二道防線,卻見那些毒梟已經從地堡、碉堡、戰壕裡出來了,正被華邦民主獨立軍的戰士押着往後面走,一個個的垂頭喪氣,似乎在後悔跟錯了主子,好處沒撈到,卻變成了俘虜。
此刻田家傑走了過來,向範香蘭道:“司令,你看這些俘虜該怎麼辦?”
範香蘭顯然已經想好了,眼中寒光一閃道:“佤族的士兵全部放了,楊多金的手下一個不留。”
田家傑點了點頭,便走了過去,一聲令下,就聽到“噠噠噠”的槍聲大作,那些毒梟紛紛中彈倒在了地上,也有見着不對想跑的,但哪裡跑得過子彈,沒走幾步,就撲倒在地。鮮血流滿了一地。
方寶看着那些橫七豎八的毒梟屍體,心裡清楚,雖然殺俘是交戰之忌,但這些毒梟全是楊多金的手下,當年攻破歸來城,估計都幹過屠殺姦淫的事,實在是死有餘辜,絲毫不值得同情,範香蘭這麼做,也能夠讓手下的士兵發泄心頭的怨氣,而他不發一言,更重要的是範香蘭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也越來越像是一個真正的司令,但他,卻有着一種這個女人在離自己漸遠的感覺,這段情,真的在開始讓他迷惑茫然了。
這時範香蘭在用對講機詢問另外幾個方向進攻的情況,方寶只是默默的聽着,王榮高在南方也已經攻破了第一道防線,前鋒軍正在接受第二道防線毒梟的投降,克倫軍負責的西方與北方。西方是後山崖,以圍爲主,並不進攻,而在北方進攻也不算太積極,是東方的華邦民主獨立軍戰士順着戰壕從側面助攻,他們才一舉攻到陣地上的。
下達了將毒梟全部誅殺的命令,範香蘭便領頭跟着前面的部隊向第三道也就是最後一道防線而去,而對於這第三道防線,方寶是瞭解一些的,因爲他在這裡做了近兩個月的苦工,那裡是一個近兩百米的大山坡,所有的工事都在山坡之上,而且除了西面的山崖之外,南北方向同樣有這些山坡,工事都差不多,由於坡度又長又陡,根本不可能再用撬石之法,敵人躲在各種工事里居高臨下射擊,再加上彈藥充足,要攻上去,無疑將是一場殘酷的血戰。
毫無疑問,洪三橋過去一師的五千餘人已經收縮到了這一道防線,所有的士兵都在工事之中,絕不會出現前面兩道防線裡空棄的情況,離山坡還有三百餘米,戰士們就停下了,開始挖築己方可以容身隱蔽的戰壕,另外也等南北兩方面的人到達,形成鐵桶似的包圍圈。
瞧着這樣的地形。想到上面縱橫交錯的工事,方寶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問身邊一直在拿着望遠鏡觀察的柳夢龍道:“柳先生,你有沒有好辦法能夠攻上去。”
誰知柳夢龍卻放下望遠鏡,搖了搖頭道:“這個坡叫做黃土坡,我聽範鵬舉司令說過,當初他選擇建歸來城的位置時,就是因爲看中了這個坡可以修築易守難攻的防禦工事,能夠成爲歸來城有力的屏障,攻這種坡,只能用血肉去堆了。”
方寶聽得心中一黯,瞥到禿鷹在不遠處,就走了過去道:“高大哥,你那裡還有多少枚肩扛式導彈的彈頭?”
禿鷹正看着這道山坡一臉的沉凝,聽着方寶問話,便一搖頭道:“還有兩枚,起不到什麼作用。”
正說着話,卻見到範香蘭在向田家傑說着什麼,而田家傑連連點頭,看來是準備硬攻了。
他便把着禿鷹過去與柳夢龍站在一起,道:“柳先生,高大哥,我們的人手也不多。這樣硬拼下去,好像不是辦法啊。”
柳夢龍點了點頭道:“不錯,華邦民主獨立軍的戰士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攻堅戰,雖然熟悉工事,但不知道這些工事的厲害,上面的工事是仿照當年松山戰役日本的工事建的,如果硬攻,只怕我們的人全部死在這裡也未必能夠上去。”
方寶忍不住道:“日,有這麼厲害,松山戰役又是怎麼樣的?”
柳夢龍嘆了一口氣道:“松山位於雲南省保山市龍陵縣臘勐鄉,是過去中緬的要道。當年日本人在上面修築了永久性的工事,只派了一千人上山駐守,遠征軍要打通中緬之路,就必須消滅掉松山上的日軍,負責指揮的衛立煌將軍最開始的時候聽說只有一千來敵軍,還不在意,派了一個整編師與一個加強團共四千餘人前去進攻,而且規定三天內必須拿下來,誰知三天之後,這四千餘人死傷超過一半,竟然沒有攻下日軍一個堡壘。衛立煌將軍這才知道不對,令人仔細打聽,這才知道,松山上的工事是一位日本最有名的建築師設計的,強徵民夫一千六百餘名晝夜施工,花了兩年才建成,而且爲了保密,在工事完成之後,以打防疫針爲名,全部秘密注射處死,並焚屍掩埋,只有兩名緬甸華僑由於在半年前悄悄溜走才倖免於難,他們告訴國軍,日本南方總軍司令官寺內壽一大將曾經親臨視察,並且用重炮轟擊和飛機轟炸試驗。數枚五百磅的重型炸彈直接命中,都未能使工事內部受到損害。”
方寶立刻道:“這麼說,就算我們有炮都不行了。”
柳夢龍點頭道:“松山之戰,是國軍除野人山之戰外傷亡最大的戰鬥,而且是二戰時期敵我雙方投入了兵力和傷亡的比例最大的一次戰役,敵人雖然號稱千人,但除去廚子醫生等,戰鬥人員不過數百,但國軍對外宣稱只用了兩萬人進攻,但實際投入的兵力達到了近十萬,而且大的進攻共計十次,還動用了轟炸機與重炮,用了九十五天才把松山拿下來。當時傷亡人數達到了三萬多,不過蔣介石覺得太沒有面子,在戰報上講的是傷亡七千餘人,就算是這樣,也讓當時世界爲之震動。”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又道:“範子豪司令經歷過松山戰役,經常講給範鵬舉將軍聽,因此範鵬舉將軍的印象很深,在建黃土坡的工事前,就特地令負責設計工事的專家去雲南到保存完好的松山工事內參觀了整整一個月,畫出了詳盡的圖紙,回來按照圖紙建造,用了三年差不多才大體完工,而直到現在還在陸陸續續增加附屬工事。”
方寶被抓去修築的都是工事外面的加固,並沒有到地堡下面去看過,不由得道:“柳先生,那些工事裡面是什麼樣子的?”
柳夢龍道:“日本人在松山建的是一個母堡,外面環圍六個子堡,而範鵬舉司令做了些修改,按中國七星拱月之形分爲一個母堡七個子堡,裡面爲三層,上面一層射擊敵人,中間一層休息和作彈藥糧食倉庫;最下面一層掘斜坑道不僅成地下室,又可以與其它地堡的地下室相通。而每個子堡掩蓋着圓徑達七十釐米的木樁,排列成行,有四五層,然後再鋪三十毫米厚的鋼板五層,外面覆蓋積土厚達一米,普通的山炮命中,完全不會遭到,而且裡面每一層有各自的支撐點,上面一層就算被破壞,下面也不會受到影響,仍可以使用,用於坑道作戰,因此這坡上已經狀如大型蟻巢,地下交通網絡四通八達,甚至還備有發電機和大量的清水,沒有地面的支援,堅持三個月也不會餓死渴死。”
方寶聽得發愣,好半天才道:“這麼說來,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衝上去了。”
柳夢龍卻搖了搖頭,道:“或許有一個辦法,不過太花時間,而且我相信洪三橋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還是等第一輪進攻看看之後,我再和範司令商量,畢竟這連環地堡的威力誰都沒有看過,如果有可能攻上去,然後進入地堡內展開巷戰,就算是花些代價也值得,我總感覺到洪三橋死守歸來城是有陰謀的。”
方寶立刻道:“那你說洪三橋還在不在歸來城,會不會已經跑了,然後通過電話指揮。”
柳夢龍顯然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毫不猶豫的道:“肯定在,以我對洪三橋的瞭解,他雖然謹慎,卻絕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年輕的時候與毒梟作戰,也經常身先士卒,因此纔會受到手下士兵的愛戴敬服,也受到了範鵬舉將軍的賞識重用,他擺出的這個架式是要死守,而且很有信心,要是他走了,士兵們的志氣絕對要受影響,我想他應該在某個地堡裡進行指揮,表示與部下同生共死的決心。”
……
正說着話,就見到田家傑已經命令第一批敢死隊員在往黃土坡上衝鋒了,這批敢死隊員大約有三四百人,個個身強力壯,端着衝鋒槍,腳下跑得極快,不一會兒就跑了一半的山坡,離着最前面的地堡只有不足一百米的距離了。
而此刻,田家傑令六十名重機槍手在初步挖成形的戰壕裡列成一排,開始對着建在山坡最邊緣的地堡的射擊孔射擊,想要掩護着這些敢死隊員上去,在他們的身上,都帶着強效炸藥,只要丟進了射擊孔,炸掉了第一層,再進攻就容易了。
然而華邦民主獨立軍的重機槍交併沒有壓制住地堡裡的射手,那些敢死隊員也沒有辦法再繼續向前了,因爲上面有六個相距十米的地堡噴射出了“噠噠噠”的火焰,而從這些火焰噴射的情況上看,每個射擊孔裡都有五到六枝槍,從子彈射擊速度與發出的聲音判斷,使用的武器也是那種威力強大,一枚子彈能夠把人的腰都打斷的重機槍。
普通重機槍的射速可以達到每分鐘兩百到三百發,如果先進一些的可以增加一倍多的射速,三十幾枝重機槍同時對着山坡上沒有任何遮擋的敢死隊員射擊,基本上和屠殺沒有什麼區別,而且還有些重機槍子彈直接射向了山坡下掩身在戰壕裡的華邦民主獨立軍重機槍手,打得塵土飛揚,反而把他們的火力壓制住了。
十分鐘之後,山坡上一片血肉模糊,三四百名敢死隊員沒一個能夠活着,從敵人的槍聲響起,沒有一個人前進了十米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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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地堡裡停止了射擊,戰壕裡也沒有再開槍了,坡上坡下一片寂靜,以範香蘭爲首的原骷髏軍將領都默默地注視着那些死去的,但現在卻沒有辦法收屍的敢死隊員,臉上充滿了黯然,雖然他們知道黃土坡工事的威力很大,但是都沒有親眼目睹過,現在看到了,除了悲痛犧牲了的敢死隊員,也同時對繼續進攻沒有了信心。
這時範香蘭對着田家傑一揮手道:“田師長,暫時不要再派人進攻,去通知另外幾個方向的,原地待命。”
見到田家傑拿着對講機在呼喚王榮高與莫達隆,範香蘭走到了柳夢龍的面前,望着他道:“柳先生,你一向足智多謀,過去我經常看到你在坡上的工事走動,不知道有沒有一個避免我方人員傷亡的辦法?”
柳夢龍點了點頭道:“有倒有一個辦法,但是至少需要十天。”
範香蘭聞言一喜道:“只要有辦法就行了,柳先生,你說說看。”
柳夢龍也不再賣關子,道:“黃土坡上的工事雖然是照松山工事建造的,不過黃土坡畢竟不是松山,遠沒有松山那麼大那麼高,而且土質要疏鬆一些,如果要避免傷亡,那麼我們也只有在坡下修通道出來。”
剛纔柳夢龍說有一個笨辦法方寶就一直在動腦筋想到底是什麼,聽着這話,忽然恍然大悟,道:“柳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們在坡下挖地道,然後直接挖到坡上那些地堡的下面去?”
範香蘭也明白過來,面露喜色道:“好啊,這真是一個好辦法,那些地堡下面沒有鋼板,完全可以挖通,然後跟敵人展開巷戰。”
柳夢龍道:“我們沒有大型的挖掘機器,要靠人工挖到地堡下,十天時間是最少的,而一旦挖通,洪三橋必敗,這一點兒他不會想不到,可是還這麼死守,如果我沒有猜錯,八成另有打算。”
範香蘭點了點頭,道:“不管他有什麼陰謀,先把通道挖上去再說。我這就去佈置。”
她一邊說着,一邊叫來了田家傑,吩咐他立刻組織人手,從已經挖出的戰壕往黃土坡方向挖掘,每隔五十米一條通道,日夜不停,直至和地堡相通爲止,而通知南方的王榮高和北方的莫達隆,也同時這麼做。
田家傑很快把這道命令傳達下去,沒多久就有工兵營的戰士們拿着鐵鍬鐵鏟等工具跳進了戰壕開始向黃土坡方向挖掘起來,前面的戰士挖,後面的戰士就遞土,柳夢龍說得不錯,用這樣的辦法,哪怕是戰士們輪換着晝夜不停,十天也未必能夠和那些地堡相通。
……
方寶正在看着戰士們挖地道,就見到負責電臺的孫峰匆匆走來,遞給了範香蘭一張譯出的電報,而她看了一會兒,臉色就大變,朝着柳夢龍與方寶走來,將電報遞給了柳夢龍,道:“柳先生,洪三橋這個叛徒,果然有陰謀。”
柳夢龍立刻接着電報看起來,而方寶就在旁邊瞧着,卻見這封電報是郎山將軍發來的,說是他接到了最新的情報,緬甸第六集團軍的四個整編師和一個機械化旅在新上任的司令普瑪將軍的命令下,已經在北方集結完畢,正向着南方進發,目標毫無疑問就是歸來城。
看完這份電報,柳夢龍長嘆一聲道:“我本來以爲政府會坐山觀虎鬥,讓緬南的武裝勢力自相殘殺,想不到他們還是來了。”
誰知範香蘭卻搖了搖頭道:“這不是政府的意思,恐怕是洪三橋勾結了普瑪搞的鬼,他們之間有交情。”
柳夢龍望着她道:“哦,洪三橋和普瑪將軍有交情,怎麼我不知道?”
範香蘭咬了咬牙道:“一直以來,阿爸其實和政府的一些軍政官員是有秘密接觸的,每年都會固定給一些人好處,可以讓歸來城更加安全,阿爸死後,我不怎麼懂這些,就把這些事交給洪三橋了,其中就有普瑪,當時他還不是第六集團軍的司令,那是個永不會滿足的貪心鬼,要讓他派部隊來,洪三橋只怕會花掉所有的錢。”
柳夢龍點了點頭道:“我也聽說過那個普瑪將軍,據傳和多起貪污大案有關,但是不僅沒什麼事,近年更是順風順水,登上了第六集團軍司令的高位,估計他得的錢,還有一些人得了好處。”
方寶知道緬甸軍政官員貪污成風,甚至稱得上是明目張膽,但他對於政府軍不怎麼熟悉,便道:“阿蘭,會不會是第六集團軍奉了政府的命令來增援洪三橋的,他在名義上畢竟還是政府的人。”
範香蘭又一搖頭道:“不可能,現在緬甸有八個集團軍,但分別追隨於兩股政府勢力,一股勢力是總統單瑞,他就是靠兵變握權的軍政府代表,控制着六個集團軍,另外是總理吳存盛,他號稱是民選代表,也是緬甸鞏固發展黨的主席,控制着剩下的兩個集團軍,其中就包括了普瑪的第六集團軍,而第六集團軍的防區是在緬甸最北方的緬印邊境,如果是政府增援洪三橋,就應該由國防部下令,讓熟悉緬南地形,以金三角這一帶爲防區的第二集團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