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能這般通透,相信老爺夫人在天之靈也是會歡喜的。”威伯抹着渾濁的老淚說,“當日老爺和大姑娘同時失去了消息,慕容家的人又含糊不清,顧左右而言他,九日後,慕容家族更是發出訃告替姑爺發喪……”威伯詳述前情,“老奴更是魂不守舍驚怖難安,姑爺發喪後不久,慕容家終於傳出消息來,說、說老爺和姑娘已逝,老奴差點就這樣隨着去了……”
“威伯,苦了你了。”容語蕊微微闔目,眨去了眸中那絲淚意。
“就在老奴遲疑着要不要爲老爺和大姑娘立衣冠冢時,一個奇怪的老人突然出現在老奴面前,還帶來了姑娘的信物——”威伯將一隻血玉鐲子從懷中的錦盒裡取了出來——容語蕊睜大了眼睛,那日在馬車上醒來,她沒有瞧見這支血玉鐲子,本以爲今生難見了,沒想到居然……
“您也知道,這血玉鐲子據傳是那天上仙子留給容家祖先的,一直是容家傳女不傳子的嫡物,老奴自然信了,那老人說,老爺……老爺他確實過世了,可姑娘還在,大姑娘總有一日會回來的,”威伯抽了抽嗓子,“老奴就問他,大姑娘幾時回來,還有老爺的遺骨在哪兒……那老漢說,這些等姑娘回來自當知曉,要老奴耐心等待,還說,最多不超過五年,大姑娘就會回來……”
容語蕊知道,那個老人一定就是張千面老人了。想必她手腕上的血玉鐲子也是他取了去權作信物給了威伯罷。
“從那以後,老奴就一直在等着大姑娘回來,等啊等啊,眼瞅着都四年了,老奴都沒瞧見姑娘的影子,老奴急啊,幸好,幸好……那老漢是個實誠的,他沒騙老奴,姑娘回來了,還帶回了老爺……”威伯滿足的擠出了一個笑臉。
“今日是個好日子,姑娘是不是……是不是……”威伯望着那案几上骨灰匣子,眼眶一熱。
“是,揀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好。”容語蕊也望了那匣子一眼,輕聲說,一抹淚光在她眼角時隱時現。
“姑娘,那,那慕容大少爺怎麼會?”想了想,威伯還是決定問個清楚,“還有,那王爺與大姑娘是個
什麼關係?那個……那個‘夫人’是怎生回事?”
威伯算得上是容語蕊半個長輩,這些事兒他問也是應當。
容語蕊除了隱去她面孔的事情外,將所有事情一一道來,聽得威伯老淚橫流。
“大姑娘……真真個是苦了你了呀……這伴君如伴虎,你,以你這性子,那深宮中怎生得活呀……”威伯不以容語蕊進得深宮爲喜,相反恐懼不已。
容語蕊安撫的笑笑,“我這不也是在那兒活了將近四年都無事嗎?您就別擔心了,往後我進了那宮,想再出來怕是難了,這容家還要靠您老操累,”輕咬下脣,容語蕊又道,“固安我就放在那齊家人那兒,你也少去瞧他,只要記着他是容家的小主人就好,等他大了,你再看他是個什麼心思,願不願意爲容家傳嗣宗祠,不過切不可勉強與他,他也算是我的兒子。”
“什麼兒子不兒子的,都這麼大了還胡鬧,好端端的一個大黃花閨女兒說什麼兒子,”威伯呸呸兩聲,“那個叫固安的娃娃,老奴也盯着瞧的,別說他看不得上咱家,咱們還得瞧瞧他配不配得上咱們呢,”威伯扯了朵菊花似地笑容,“這些大姑娘放心,老奴省得。”
“威伯心裡有數就好。”容語蕊面上一紅,吶吶道。
主僕倆個又商量了半晌,威伯見容語蕊行事手腕都比往日裡大有長進,心裡也是感慨莫名,原本枯敗的心頭也漸漸因爲有了奔頭而有所逢春。
接着相好了時辰,在安陽府府尹和安陽府衆位德高望重的長老的主持下,在外面做了四年孤魂野鬼的容父終於入土爲安與夫人安葬在一起,也算是應承了他與容母生同寢死同穴的承諾。
換了一身孝衣的容語蕊一直強忍的淚在見到填土的那一刻終於崩潰,她阻攔着衆人,跳奔進了那墓穴中趴在棺木上嚶嚶哭泣,如同杜鵑啼血,讓人慘不忍睹耳不忍聞。
最後還是皇帝親自上前抱了她將她攬入懷中按制住她,才成功將容父容母合葬,儀式走到最後,容語蕊哭厥過去,皇帝看着容語蕊的面上親自爲兩老上了一炷香,知道他身份的衆人無
不暗暗咋舌,對容語蕊更是高看幾分。
待容語蕊醒來,已經是夜幕低沉,將近酉末了。
容語蕊醒來,發現她躺在一張熟悉的繡牀上。牀頂子上的青紗帳還是繡着纏枝蓮紋端得是精妙無雙。回頭看到那熟悉的梳妝檯,容語蕊終於確定,她這是回了自己的閨房了。
“娘娘,您醒了!”端着一盆水進來的雪兒見到容語蕊張開了眼睛,歡喜的將銅盆擱在洗臉架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容語蕊身邊。
“……水……”容語蕊只覺得喉嚨乾渴的厲害。
“您還知道渴口啊。”雪兒嗔怪着倒了一杯茶水來喂容語蕊喝了。
“雪兒,我爹孃他們……”容語蕊想起父母,一把抓住雪兒急聲道。
“他們已經入土爲安了。”雪兒輕輕拍着容語蕊的肩膀輕柔的說,雙眼也小心的瞅着容語蕊,生怕她又突然失控。
“是嗎……”容語蕊像是渾身的骨頭都被人抽去了躺回牀上,伸出手臂蓋住了自己噙淚的雙目,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半撐起身子瞅着雪兒問,“你……你怎麼又叫我娘娘了?不是都改過來了嗎?”
“咯咯……”雪兒撲哧一笑,給了容語蕊一個白眼,“是啊,奴婢好不容易纔改過來,如今卻是白改了……”
“啊?”容語蕊不明白雪兒爲何突然變得這麼歡樂。
“娘娘,您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了嗎?”雪兒忍着笑不答反問。
“後來……我記得後來我昏過去了……有發生什麼事嗎?”容語蕊困惑地問。
“您先瞧瞧這是什麼。”雪兒隨手將茶碗擱在旁邊的矮几上,笑嘻嘻的從梳妝檯前的妝匝內取出半塊梅佩來,對着容語蕊晃了晃。
“啊!”容語蕊驚叫一聲,急急伸手去撈,“皇上,皇上他將這梅佩還給我了?”
“是啊,還給您了,”雪兒神清氣爽的笑着點頭,將梅佩給了容語蕊,然後退後幾步盈盈行禮道,“奴婢雪兒見過梅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梅妃?”容語蕊徹底傻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