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曲集敲定章程後,容語蕊迴轉雪兒休息的院子。雪兒還沒醒,眼瞅着還在昏睡中,容語蕊坐在她牀前爲她掖了掖被子囑咐侍候的人好好照顧雪兒這才悄悄退出去了。她回了自己的臥房,將那些已經被人送來東西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後,找人要來了淨身的水沐浴了,和衣躺在牀上想了許久的寶寶,然後迷瞪瞪的就這般沉沉睡去了。
容語蕊這一覺睡得很沉,她足足睡了一個半時辰才迷糊着醒來,待她醒來,天已經全黑了,這房中只有一盞小燈,醒來後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雪白的單衣,容語蕊知道是被房裡的丫頭趁着她睡着的時候換了。以往她累極了雪兒她們也是這樣的,容語蕊久未見到這種狀況倒是神色有些沉思。
“容姑姑醒了。”端着一碗藥湯的小荷走了進來,將湯藥擱在桌上,上前來給容語蕊穿衣。
容語蕊看了她手上的衣服一眼,卻是呆了呆。這,不是姑姑穿的衣服?她看向小荷,眼帶詢問。
“容姑姑可是有事?”容語蕊這般表情落入小荷眼裡卻是大恐,趕忙問。她可是知道這位姑姑不好惹。身後的背景能夠軋死人,就是上回跟出來的叢雲姑娘也沒這幸事蒙了總管大人青眼,連衣食住行都關照着。她可萬萬不能失了差錯。
容語蕊猶豫地指了衣架一下,“那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對?”
“不對?哪裡不對嗎?”小荷細細將衣物翻了個遍,“沒哪裡不對啊。”
“我記得姑姑穿的衣服不是這樣的啊,小荷,你是不是拿錯了?”見小荷沒明白,容語蕊耐心解釋道。
“不,小荷沒拿錯,這衣服是大總管親自命人送來的呢,”小荷又將衣服翻來覆去了一陣,“姑姑可是不喜這衣服?要不,小荷着人去換?”小荷看了半天還是沒看出什麼道道來,忍不住試探着問,心裡更是敲起了小鼓,這容姑姑架子未免也太大了,總管大人這般示好,她還在起勁的往裡頭挑刺兒。
容語蕊揉了揉眉心,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若非瞧着小荷一臉的困惑
,她怕是以爲是哪個人故意刁難她了。
“小荷,這衣服我穿不合適,”容語蕊一臉無奈的看着懵懂的小荷,“你說說你叫我什麼?”
“怎麼就不合適了,小荷叫您姑姑呀,咦?”雞同鴨講了半天,小荷總算弄明白了容語蕊話裡的意思,她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姑姑您這是過慮啦。”
“啊?”
“總管大人說了,咱們現在在外頭,宮裡的服飾穿着可扎眼兒了,在外頭就另尋了些衣裳來換,現在伴駕的姑姑就您一個,總管大人說,您這樣穿就成。”小荷說話的聲音好似那雨珠落在荷葉上的聲音,清清脆脆的很是好聽。
“原是這樣,倒是我想岔了。”容語蕊鬆了口氣,不是針對她就好。
小姑娘捂着嘴吃吃地笑,“姑姑好是知禮,小荷卻是提着個心吊着個膽生怕惹了姑姑的不悅哩。”
容語蕊聞言也是露出一個笑容輕輕彈了下她光潔的
腦門,“瞧着倒是個機靈的模兒,怎麼這說起話來這般跳脫,跟個猴子似地。”容語蕊嗔怪的斜睨了她一眼。
小丫頭卻是鬆了口氣,扶着容語蕊來到梳妝檯前給她梳頭,吐着丁香小舌說,“現如今姑姑知道小荷這脾性啦,以後可得多多擔待纔是,小荷這兒給您鞠躬行禮啦~~~”小姑娘拉起來嗓門吊起了京腔——容語蕊笑得扶住梳妝檯直打跌,指着小荷直揉肚子,叫喚着笑得肚子疼。
主僕倆個笑鬧了一陣,容語蕊換上了那身她認爲逾禮的藕粉色妝花綢裙,外面罩了件薄薄的透綠紗衣。
“姑姑這身打扮瞧着還真是好大的氣派哩,”小姑娘認真打量着銅鏡中的人兒,“姑姑好漂亮。”她笑眯眯的蓋棺定論。
“姑姑老了,哪有什麼氣派,”容語蕊對鏡中的人哂然一笑,這張臉孔本不是她的,她不過是借來一用,美與不美說的都是別個。
這時候的容語蕊卻是忘了當初在箜篌府時,見到正主‘張翠’時,她明明也是這樣一張面孔卻並無容語蕊這般出彩的
模樣。可見面由心生,就算是一模一樣的面孔,也會因爲人的閱歷和爲人處世而有很大的差距,這就是所謂的氣質。
“雪兒醒了沒?”容語蕊邊帶着小荷往雪兒睡的房間走去邊問。
小荷清脆的答,“還沒哩,聽就診的太醫說,這雪兒姑娘的身子被那什麼虎狼之藥給傷了身子,如今正是補回來的時候,因而睡得沉了些,太醫說了,能睡是好事,讓雪兒姑娘多多歇着呢。”
“是嗎?這次隨駕的太醫有幾位?”容語蕊想了想又問,“可有沒有姓王和姓李的太醫?”她在想王伏德和李丹青這回有沒有伴駕。
小荷側頭想了想,搖頭道,“沒哩,這回伴駕的太醫有三位,分別是姓陳、姓張和姓劉,沒聽見姓王和姓李的。”
“是嗎。”容語蕊點點頭,心裡也並不意外,畢竟兩位老太醫也確實老了,這身子骨怕是跟不上這樣的舟車勞頓,不過——容語蕊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小荷,你可知蘭陵殿柳妃離世後,有沒有太醫受過?”
“啊?”小荷沒想到容語蕊突然問了這麼個天外飛仙的問題,不過她也是宮中的老人了,因此想了想肯定的答,“確實有十幾位太醫吃了官司貶謫了流放,不過倒是沒有出人命。”
“你知道流放的原因嗎?”容語蕊攥緊了手中的錦帕。
“據說是因爲沒治好柳妃還有沒有早些發現柳妃的病情,皇上大怒這才貶得狠了,”小荷喟嘆一聲,心有慼慼焉,“若非太后娘娘出聲求情,怕是那些太醫都沒活頭了,不過那些個老太醫都鬍子一大把了,也不知道捱不捱得過這流放的苦楚啊。”
不用說了,容語蕊已經很清楚的知道,那兩位老太醫怕是也因爲她的原因被流放了。她知道她這一逃肯定會害很多人,可那也只是模糊的知道一個大概,如今眼見着這樣的後果,容語蕊嘴裡發苦心裡刺痛,想起那兩個鬍子白花花的老人家,或沉穩的李老太醫、或一直炫耀着他的小金孫的王老太醫,容語蕊一個將忍不住扶住廊幹嚶嚶哭泣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