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漢夫婦愣了。
“姑娘這也太多了,快拿回去,快拿回去。”老漢急忙搖擺着手說,這蓮藕本沒這麼高的價格,也就是趁着這濯洗節才能賣出個好價錢,平日裡價格起碼要落下一大半,而雪兒給的顯然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
雪兒一臉歉意地對老夫婦說,“阿爺、阿婆,對不起啦,丫頭身上沒有碎銀子,您們就多多擔待。”
“可是這,這未免也太多了,我去找人換開。”老漢夫婦無功不受祿一個勁的擺手就是不肯收。
雪兒無奈,只得說,“您們這不是讓丫頭難做嗎?您們的藕仙兒好,我家的主子用的舒心,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自然也就歡喜了,這是您們應得的。”
“可是……”
眼見着那邊還在一個勁的絞絞纏纏,容語蕊忍着滿心滿眼的慌亂哼了聲,不耐煩的瞪着齊家婆子,“你到底還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啦。”
齊家婆子無奈只得趕緊跟上了容語蕊,走的時候還不忘說,“王伯王嬸你們就收下,瞧着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不是。”
“你倒還真是個好管閒事的。”容語蕊似笑非笑睨了齊家婆子一眼,帶着一種強自的故作鎮定往接踵摩肩的人羣外擠去。
“爹、娘,晴晴在這兒!娘~~~”突然,一道歡悅的稚童聲音由遠極近,容語蕊一個不注意被一個小傢伙狠狠撞了下,整個人撞得往旁邊歪了歪,抱在懷裡的娃兒更是脫出了她的懷抱眼見着往冰涼的青石地面墜去,容語蕊只覺得眼冒金星渾身如墜冰窖。
“寶寶……”她嘴脣微微翕動,眼中的驚慌哀恐讓那張看着並不討喜的面容多了絲慈母因爲孩兒未卜的悲愴。
圍觀人羣更是接二連三的發出驚呼,一些歌膽小的婦人小jie更是捂着胸脯厥了過去。
“曲集!”站在流觴河觀燈最好視角的皇帝無疑看見了這一幕,立即下令救人。
眼裡只有當今天子沒有旁人的曲集就算是看見了這一幕也不會做出什麼
施救的舉動來,但既然皇帝下令了,他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驚呼的人羣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光芒閃過,那個註定要摔個頭破血流不知生死的孩子已經逃出生天,被一個面容白淨的穿着黑衣的男人夾在了臂彎裡——剛剛那一道白色的光芒,居然是一條淨白如雪不染半分塵埃的白綢。
這時候,孩子那特有的純淨嗓音終於響起。
曲總管。
容語蕊瞳孔微縮,又一個熟人——等等!剛剛……剛剛出聲的那人——不用說,那個出聲的人是誰,在她心中已經呼之欲出。
“寶寶……”容語蕊沉了沉眸色,踉蹌兩步衝上前奪過了曲集抱在臂彎裡的嬰孩,細細檢查,
彷佛已經渾然忘我了。
齊家婆子前進了兩步對着曲集就是一連聲的謝,“啊呀多謝這位壯士救命之恩啊,我這嬸子就這心肝兒的一個遺腹子,多謝多謝……嬸子,嬸子……快來謝謝恩公啊。”
這時,容語蕊才摟着嚎啕大哭的孩子,仰起了頭,她的臉色還有些驚懼過後的慘白,“奴家劉安氏多謝恩公救命之恩。”腳步不穩的來到曲集面前就要下跪。
曲集側身避過了容語蕊的跪拜,“要謝就謝我家主人,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還請這位恩公告知奴家您的主人是……”容語蕊就當是沒聽到那一聲命令,眼神明顯有些茫然。
“嬸子,你魔怔啦,剛纔要不是那位公子命令這位壯士救人,還指不定孩子會怎樣呢……”齊家婆子趕忙將那站在流觴河畔站在石拱橋上的人指給容語蕊看。
容語蕊心跳如擂鼓,心口那原本已經有些習慣了刺痛又開始不着邊際的泛濫開來,讓她幾乎痛呼出聲。
他應該認不出她的。
應該認不出的。
腳下步伐重若千鈞,容語蕊提心吊膽的一步一步走到那個就算是站在人羣中也是分外出衆凜然威嚴的一國之主面前。
咫尺天涯。
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
容語蕊神色有些恍惚。雖說從外表那層表皮看不出來,但是她知道,她的心已經亂了。
沒有看到他的時候,她還可以冷靜的說這只是因爲婆婆的教導才僞裝出來對他的依戀。她那是爲了求生存,也是爲了給老太妃和婆婆報仇……
以往,她是決然相信這些藉口的,是的,藉口。時至今日,她才知道這些從來就是藉口。
可笑她的心早已淪陷,卻不自知。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淪陷在這個帝王不經意的柔情裡?是那段去亹源府的日子?還是……還是無數個突然出現陪伴她的夜晚?還是……還是看到他抱着陳月娥時,那發自內心的嫉妒?
嫉妒是人類的原罪,她也犯下了這樣明顯的錯誤,只是她不明白……她嫉妒陳月娥,爲何對他那偌大的後宮沒有半點感應?還是說……她嫉妒的只是陳月娥爲他而死去?而她——永遠爭不過一個死人?
隨着離那人越來越近,她的心魂也愈發震顫的厲害,這種逐漸拔高的喜悅和忐忑是她畢生以來未曾體驗過的。
原來她……在想他。
感受着心口發自內心的狂喜叫囂,一抹驚惶卻恍然的笑從那隔着人皮面具的嘴角苦澀揚起——
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在容語蕊還沉陷在自己的心緒中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自發的做出了動作,對皇帝斂衽行禮。
值得慶幸的是,她還記得這裡是宮外,沒有用宮中禮節叩拜。
皇帝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這個神色有些恍惚的陰沉婦人抱着孩子在他面前行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個婦人?好像很高興看到他?
高興?
怎麼可能,一個普通平凡的婦人怎麼會認識他?
不過……皇帝是從不相信錯覺的。
興味十足的眯了眯眼,皇帝阻止了旁邊侍衛的警戒,上前一步親自將容語蕊扶起,“夫人不用多禮,請起。”低沉悅耳的冷冽嗓音一如往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