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珩手掌輕壓着她的肩:“別亂動,小心傷到孩子。”
宋陵澄只是撅着嘴輕哼,哼完眉眼又彎了下來,細指很得意地揪着他的衣服:“誒,你說,是不是真的三個都是兒子?要是有個女兒就更好了,兩個哥哥,一個妹妹,這樣以後就不用生了。”
沈司珩垂眸往她望了眼,眼神很靜,黑眸裡隱隱帶着些凝重,以及深思,似乎並不像宋陵澄以爲的那般欣喜若狂。
他雖然掩飾得很好,宋陵澄還是隱約感覺得出來,沈司珩有心事。
她心裡突然有些沉,手指輕拉着他的手指,嗓音不自覺有些低落:“怎麼了?你好像有心事?”
沈司珩輕揉着她的頭:“別瞎想,懷三胎風險大,我只是擔心你身體吃不消。”
轉身詢問醫生宋陵澄的情況。
宋陵澄身體很好,腹中的胎兒也很健康,B超顯示有兩個胎囊,其中一個有兩個卵黃囊,另一個是一個卵黃囊,也就是兩個是同卵雙生,另一個與這兩個是異卵的。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宋陵澄和孩子的情況都很好,只需要定期做產檢就好。
醫生順道叮囑了一些平時應該注意的東西。
沈司珩和宋陵澄回去前又去採買了一些多胞胎孕婦養生保健的相關書籍回去研究。
宋陵澄又抱回了一堆的胎教書和玩具,看到好看的童裝甚至都忍不住先買了回來,男裝女裝都有。
回到家裡宋陵澄就忍不住抱着女童裝來回比劃,一邊比劃一邊問沈司珩哪個好看。
沈司珩拿起看了會兒,問她:“宋陵澄,要是三個都是兒子,你打算讓誰穿?”
“最小那個。”宋陵澄喜滋滋地比劃着手中的女裝,“誰出來得遲就給誰穿,你長那麼好看,我長得也不差,我們的兒子小時候肯定也粉雕玉鐲的很可愛,偶爾穿穿女裝客串一下妹妹也好。”
“他長大後會恨你的。”沈司珩拿過那一件件粉嘟嘟的小裙子,“這衣服還是留給我女兒,說不定真有一個是女兒。”
宋陵澄有些擔心:“可史書上記載我是生了三個兒子的。這時間好像也對得上。”
沈司珩伸手又在她頭上揉了揉:“宋陵澄,我們能不能別再提那本史冊?”
宋陵澄記得以往每次和沈司珩提起史冊時,他總會以着玩笑的語氣和她調侃,從不會像現在這樣,有些凝重甚至是煩躁地讓她別再提史冊上的事。
宋陵澄一直覺得,只是她個人在意那本史冊的真假,沈司珩向來泰然處之,沒往心裡去,因此她也就樂於不時拿出來和沈司珩調侃一下,以往沈司珩也確實是泰然處之,但今天……
宋陵澄想起在醫院時,剛聽醫生說起她懷了三個時,沈司珩眼中夾着驚喜與凝重的複雜神色,宋陵澄相信沈司珩是擔心她的身體受不住的,只是這份擔心裡,似乎還隱約夾了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就像在說,怎麼又是三個。
宋陵澄不確定自己是否理解有誤,沈司珩似乎也沒有和她多解釋的意思,他已經拿過了新買的書籍,一邊翻着一邊叮囑她:“宋陵澄,懷着三個孩子風險有些大,你這戲還有幾天殺青,我讓編劇那邊儘量把你的戲份都減了,拍完你就安心在家養胎,我另外再請一些營養師和家庭醫生……”
宋陵澄輕壓住他翻書的手,打斷他的話。
沈司珩擡頭,發現宋陵澄正定定望他,眼神很安靜,忍不住擰了擰眉,放軟了嗓音:“怎麼了?”
“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宋陵澄問他,“你最近總是不斷地做噩夢,經常半夜驚醒後就睡不着了,我懷孕是你想要的,可是我真的懷上了,你似乎也並沒有我以爲的那樣開心,有時我甚至真的覺得只有我一個人在傻樂。你總是笑我笨,既然你也知道我笨,有什麼話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嗎?”
宋陵澄原本只是想很平靜地和他談,可是說着說着突然真覺得委屈了,話到最後時連嗓音都不自覺哽咽了。
她一哭沈司珩就有些慌了手腳,手臂很習慣地把她擁入懷中,一邊抽紙巾替她擦眼淚,一邊軟聲安慰她:“別瞎想,你有孩子我比誰都開心,我只是擔心,我留不住你,也留不住孩子。做噩夢都是這些東西。”
宋陵澄以爲他說的是史冊的事:“不是你讓我別在意史冊的事的?”
沈司珩沒應她,只是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和史冊無關,只是最近的噩夢有點多,過去的很多事我又沒辦法想起來,有點影響了心情。”
手掌輕撫着她微微隆起的肚皮:“不管怎樣,我是真的比誰都期待我們孩子的到來。”
又低頭在她脣上細細地吻,安撫她的心情。
他的吻不算重,只是很溫柔很寵溺地吻,宋陵澄的不安很輕易地就被沈司珩給安撫了,以他這些日子對她的寵愛和維護,宋陵澄知道沈司珩沒有在騙她,儘管他確實可能在瞞着她什麼東西,比如他究竟夢到了什麼。
沈司珩沒有明說,也可能是夢境太過凌亂他解釋清楚,他從來沒有很明確地告訴過她,他到底夢到了什麼,只是在半夜冷汗涔涔地驚醒的時候,不是若有所思地定定盯着她望,就是緊緊將她摟在懷中,那種感覺,像是在擔心她突然消失不見一樣。
這樣的沈司珩讓宋陵澄有些心疼,但她什麼也不能替他分擔,除了安靜不鬧地相信他,在他噩夢驚醒時安撫他,然後每天這麼逗着他玩,她確實想不出別的辦法來分擔他的壓力,她進不了他的夢裡,也阻止不了他做噩夢。
入夜的時候,沈司珩又做噩夢了。
沈司珩做噩夢從來不會大喊大叫,他只是像陷在某種噩夢中醒不過來,不斷地皺眉不斷地冒冷汗,像是掙扎着想要從其中醒過來,卻又被困在黑暗中醒不過來。
他甚至連囈語都很少,除了第一次囈語吵醒了她和那次突然坐起驚醒了她,沈司珩每次無論是在噩夢中還是突然驚醒過來,都很剋制地不去影響到她的睡眠,只是宋陵澄習慣摟着沈司珩睡,他有一丁點動靜,她都能輕易地醒過來。
今晚也是,幾乎在沈司珩身體開始冒冷汗時宋陵澄就驚醒了過來,她叫醒了沈司珩,拉開了燈。
沈司珩臉色很蒼白,額頭上都是細汗,密密麻麻地沁着,遍佈在額頭和臉上。
宋陵澄有些擔心,抓着他的手臂:“你到底夢到什麼了?我和兒子都在,爲什麼你還是天天晚上做噩夢?要不我們明天去看看心理醫生?”
沈司珩只是輕搖着頭:“我真的沒事,只是最近可能真的太累了。”
伸手擦了下額頭上的細汗,渾身都被冷汗打得黏膩膩的。
“你先睡會兒,我去洗個澡。”
掀開被子下牀,起牀時高大的身形又晃了晃。
“夜珩。”宋陵澄驚呼,掀被下牀扶住他。
沈司珩一隻手輕揉着太陽穴,一隻手輕扶着宋陵澄的手臂,軟聲安慰她:“我沒事,只是起牀太急。”
嗓音聽着有些疲憊和虛弱。
“你能不能別整天這麼敷衍我?”宋陵澄有些氣急,盯着他蒼白得過分的臉,人都快急哭了,“別人做噩夢也不會像你這樣越來越虛弱的,又沒病沒痛的。”
宋陵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關心則亂了,總覺得沈司珩自從上次莫名昏倒後精神似乎越來越差了,白天還好,看着和平時沒什麼,但是一到晚上看着總有些說不上的疲憊,尤其是他做完噩夢後,臉色總是特別的蒼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沈司珩也知道自己可能嚇到宋陵澄了,反手將她拉入懷中,軟聲安撫她。
宋陵澄性子軟,向來是容易被安撫的,聽他聲音裡慢慢恢復了以往的精神,懸着的心稍稍安下來,但還是擔心他又像上次那樣突然暈倒,非要跟着他去浴室。
沈司珩扣着她的肩,推她回去睡覺:“我洗一□上的汗而已,你先回去休息,大半夜的露氣重,你別受涼。”
宋陵澄站在原地不肯動:“我沒那麼虛弱,我要看你洗。”
說完看沈司珩沒有退步的意思,她先退了一步:“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大不了我站在外面看着,你別關門就好。”
沈司珩有些無奈,揉着她的頭髮:“宋陵澄,我只是擔心,我會控制不住,你這樣會害我一整晚只能在浴缸泡冷水。”
“反正我也被你扔進浴缸了泡過半夜,你就當還我好了。”宋陵澄推着他,堅持看着他神清氣爽地洗完才放下心來。
沈司珩沒昏倒,除了越洗越燥熱外,精氣神其他一切還好。
宋陵澄稍稍放下心來,第二天還是忍不住勸沈司珩去看心理醫生。
沈司珩沒去,反倒帶她去了一個地方,溫劭華在青市的一個私密住處裡。
溫劭華已經悄悄回國有一個多星期,因爲最近的醜聞,一直住在他在青市的另一處住所裡,深居簡出。
再見到溫劭華時宋陵澄沒像上次那樣看到他就開揍,反而是很客氣地問他:“溫劭華,可以談談嗎?”
溫劭華神色猶豫,沒有開門的意思。
宋陵澄補充了一句:“關於安茜。別裝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溫劭華開了門。
宋陵澄將在關倩那剪下來的書頁攤開,指尖壓着推給溫劭華:“這是我在關倩屋裡找到的。”
溫劭華下意識伸手去拿,宋陵澄拿過沙發上的雜誌把他手給拍開了:“瞎碰什麼,想銷燬證據嗎?眼睛沒瞎這樣還看不到?”
關倩近半年的日記本不見了,宋陵澄從不以爲和溫劭華完全沒有關係,她就這麼一張紙,說什麼也不能讓溫劭華給毀了。
溫劭華望她,眼神有些複雜:“陵澄,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
“當然不是。”宋陵澄望他,“比這不堪多了。”
溫劭華眼神暗了暗,垂眸望向那頁紙,許是心裡也猜到了一些,並沒有露出太多震驚的神色來,只是擡眸望宋陵澄。
宋陵澄拿出安茜就醫的照片和手術報告,朝他晃了晃,沒讓他碰:“這是安茜五月十二號在廣州醫院去看婦產科的照片和人流手術的手術單。我上次從你這兒拿走的手機裡找到了安茜給你發的信息。你老婆死前又在安茜的照片上說小三懷孕了。溫劭華,你覺得,這件事真的和安茜沒有關係嗎?”
溫劭華緊抿着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宋陵澄望他一眼,再把林琳的照片用力甩在桌上,一大沓,有她的寫真,她在那個激情視頻裡的截圖,以及她和宋陵澄的對比拼圖,零零總總一大推。
“溫劭華,連這個女人我們都替你找出來了,你還想繼續把這髒水潑在我身上嗎?”宋陵澄有些氣怒,“你繼續這麼裝死下去,信不信今晚我就讓這個女人站出來指認,你溫劭華到底上的誰的牀!她安茜到底給誰懷的孩子,到底誰逼死的關倩!”
溫劭華終於望她:“陵澄,安茜在這件事上是最無辜的,是我對不起所有人,你別扯上她。”
“她真的無辜嗎?那好啊,你告訴我,她懷的是誰的孩子,又爲了什麼去墮胎,她給你的那些信息是怎麼回事?還有關倩,她指着安茜那張臉罵賤人,只是巧合?”宋陵澄勉強剋制着怒氣,“溫劭華,我也希望安茜是無辜的,這麼多年來我把她當姐妹看,我也不希望我的好姐妹對我做出那樣的事來。”
溫劭華沉默着沒說話。
宋陵澄知道溫劭華其實是蠻謹慎的一個人,他心虛的時候他的警惕性一向高,不輕易在言語上露出一絲一毫的口風來,他擔心她私下將兩人的對話錄音下來。
宋陵澄也確實錄音了,她來找溫劭華就是想要一個確切答案的,她手裡的那些證據都只是猜測,其實並不能完全證明安茜就是逼死關倩的小三,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宋陵澄不想和安茜因爲這事撕破臉,哪怕猜到最近的通稿可能是出自安茜的手,但只是猜測,宋陵澄還是心存一絲絲僥倖的,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她不想這麼冒然把安茜推出去,無論真相最終怎麼樣,安茜這麼一被推出去,她的演藝事業就被毀了。
因此宋陵澄是想以這些爲談判條件,逼溫劭華承認或者否認,只是溫劭華是聰明人,他看出了宋陵澄顧及着姐妹情誼,沒敢那麼草率地拿安茜的名譽開玩笑,因此要麼沉默,要麼以着似是而非的話糊弄。
沈司珩沒有宋陵澄那樣軟的心腸,他只是淡淡往溫劭華望了眼:“溫先生,承不承認決定權在你。但是要不要公開這些證據,決定權在我,至於輿論會偏向於支持誰,相信溫先生自己心裡有數。”
“陵澄之所以願意提前來知會你這個事,只是因爲她相信這件事情上,安茜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她不想把安茜也逼到絕境去,但是既然你不願意配合,我們也就言盡於此。晚上我會逐步公開我手中握着的證據,現在距離晚上還有三個小時,你還有時間考慮,希望在我公開之前能接到你的電話。”沈司珩補充說,“當然,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也別企圖先發制人,我們既然敢來找你,就不可能不提前防範。”
話完沈司珩拉起宋陵澄,與她一塊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