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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四月是梅雨天氣,齊眉伏在書桌上,看着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落下,離月中只有六日的時間了。
她能感覺得到,她改變了前世自己的路子,所以身邊一些事情也跟着在變換,前世發生過的事情不少都沒有發生,自然也遇上了像先生出考題這樣前世未發生過的事。
其實蘇邪先生送來的考題說不上難,齊眉看着面前的字條: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他讓小姐兒和小哥兒們談談對這句的理解,可以一人,也可以幾人一齊。
這是出自《長恨歌》中的一句,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丫鬟們偶爾進出東間也是腳步輕盈,怕吵着齊眉,到了用飯的時候,倪媽媽進來了,身邊跟着子秋的子秋端上了精心準備的菜餚。
齊眉卻似是沒有胃口的樣子,皺着眉頭,“子秋,你說說怎樣才能出彩?”
子秋一愣,繼而溫婉的笑了下,“奴婢是個字都不識,哪裡能有主意。”
齊眉有些失望的扁起嘴,子秋仔細思索了一會兒,認真的道,“奴婢記得小姐對畫畫有些研究,先生又喜歡水墨一類的東西,小姐倒不如畫一幅好畫呈上去。”
“時間哪裡來得及。”齊眉說着眼睛又忽而一亮,“對,先生說過可以幾人一齊,不如我找二姐,我和二姐合力畫一幅,二姐畢竟長我幾歲,又一直在府里居住的。定是能想到多些的點子。”
子秋見五小姐笑了,忙把碗筷擺好,倪媽媽也在邊上服侍着。
用完了飯,齊眉便讓子秋去請二姐過來,自個先把宣紙準備好,讓倪媽媽在一旁磨墨。
對着倪媽媽,齊眉一直是有禮的,母親回來後也沒再把她帶在身邊,倪媽媽便就來照顧齊眉,說是照顧。倒更像是給子秋和迎夏打下手,兩個丫鬟怎麼都不許倪媽媽直接來照顧,爲此還差點鬧到了祖母那裡。
記得前幾日。齊眉把兩個丫頭和倪媽媽一起叫到跟前,訓斥了迎夏和子秋一番,雖然五小姐年紀小,平時又是柔柔弱弱的,但把面一橫。氣勢就足夠嚇人,雖然還是小娃子聲音,但卻讓子秋和迎夏跪着半天說不來話。
迎夏被氣得臉都鼓鼓的。
倪媽媽見齊眉訓得都咳嗽起來,忙擺擺手,笑着道,“她們兩其實是太懂事了呢。怕我年紀大了,做起事來不方便。五小姐也別太傷神了,老奴都是修了幾世的福氣才遇上這樣好的兩位主子。”
指的是大太太和齊眉。
迎夏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再要發作的時候被子秋拉住了。
“媽媽不放在心上就好。”齊眉笑得甜甜的。
二姐出乎意料,很就來了,面上雖然無甚表情,但卻主動的開口,“我聽子秋說了。作畫的話我們兩人一起定是來得及。”
兩姐妹湊到一塊開始商量起來,但平時並未交流過幾次。兩人顯得很沒默契,倪媽媽磨墨磨得腰痠背疼了,兩個小姐才堪堪把畫的構思寫出來一半。
子秋關切的小聲道,“倪媽媽還是先下去歇息罷,這活兒子秋來做就成了。”
“這哪成。”倪媽媽搖搖頭,慢慢地磨着墨,“磨墨不是個簡單的活兒,得耐心的來。”
幾日的時間過去,齊眉大概是第一次這麼頻繁的和二姐相處。
兩人總是坐在一起作畫,輪廓已經在畫上描好,一個美貌的華服女子側身立於雲端,雲端之下是一片蒼茫,盡頭只見得一個男子蕭索的側影,兩人相互輝印,一股不曾相忘卻也不得見的悲涼呼之欲出。
精益求精,讓兩人總是不滿意的修修改改,但是清晨的強健身體和用笛子鍛鍊肺部的事齊眉不曾落下,依舊每日都做,二姐這幾日來得早,在她吹笛的時候便來了,也不打擾她,點了點頭便進了東間,坐到窗口的書桌下。
在東西間服侍的丫鬟婆子們總能看到東間外邊,五小姐悠悠的吹着笛,隨着目光後移,窗下是提着筆認真作畫的二小姐。
倪媽媽這幾日在東間裡出出進進的,十分勤,服侍起齊眉來也是盡心盡力。
迎夏幫齊眉梳洗的時候嘀咕了幾句,“奴婢總覺得倪媽媽……”
齊眉笑着打斷她,“倪媽媽想好好服侍,那便由着她服侍。”
…………
第二日便是蘇邪先生來的日子,看着完成了的畫作,齊眉和二姐一齊舒了口氣,而後一齊去給祖母請安。
這幾日的話題總離不了‘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這兩句,幾個小輩都各抒己見,熱鬧得不行,連三姐姐齊清也忍不住說了幾句。
大哥不必做這個考題,對於舞文弄墨的事情他最是頭疼,祖母笑着讓他說說,大哥手擺得跟扇風似的。
三嬸孃在一旁搓着手,不停的給二哥暗示。
二哥齊賢是個尤爲安靜的人,和大哥正好完全相反,大哥生得眉目英勇,一身武藝;二哥則是眉清目秀,滿腹才情。
但不過眼下二哥自始至終不願開口,把三嬸孃記得要跺腳。
“賢哥兒可真是捂得緊,都是一家子人,明日先生就要來,只一晚的時間誰還能搶了你的想法不成?”二姨娘笑着打趣。
二哥有些不好意思,抿着脣,但只是淡淡地道,“賢哥兒想留到明日再說,而且八妹妹不也沒說嗎?”
二姨娘頓了下,道,“你八妹妹纔多大,都不過是小孩子把戲罷了,明日還得看你和齊英呢。”
“總之這是先生對你們的第一印象,這可是最重要的,不需要太出彩。個個都出彩的話反倒就不特別了,只求讓先生能留下個陶府的孩子都十分聰慧的好印象。”祖母說着擺擺手,讓小輩們都散去了。
酉時時分下了一場大雨,齊眉去問候了一次祖母,祖母卻睡下了,雖然打着油紙傘,但難免淋溼了衣角和繡鞋。
齊眉換上了乾爽的衣裳,很地倦意襲來,嘗試着半臥的睡下卻還是大喘氣兒,齊眉也不惱。換了個姿勢,倚靠着牀榻很就陷入夢鄉。
這晚一夜無夢。
翌日梳洗完畢,齊眉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書桌上放着的一隻做工精緻的畫筆。十分精小的荷花在筆頭雕刻得栩栩如生。
“五小姐是否還要帶着筆去?是送給蘇邪先生嗎?”迎夏見齊眉摩挲着畫筆,好奇的問道,而後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可先生喜歡的是水墨一類的物品,若是這畫筆上是水墨的雕飾先生定是會愛不釋手。”
齊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請過安後祖母留下大家一齊用飯。飯間一貫是安安靜靜的,只有丫鬟偶爾添茶倒水的聲響。
今日是個晴朗的天氣,昨晚的那一場雨似是下足了力氣,唰唰地衝走了無盡的陰霾,午後的太陽透過層層疊疊的葉子照下來,顯得溫暖非常。
蘇邪先生今日到得比齊眉他們要早。父親先過來了,待得齊眉一行人到花廳的時候,蘇邪先生正與父親說着話。聽着身後的響動,蘇邪先生回頭一笑,眼眸裡跟泄了星光似的。
不說身邊那些丫鬟們,連齊眉這幾個小姐兒都看得一愣。
一一福了禮後,丫鬟婆子們扶着祖母幾人落座。小輩們都站成一排,一個個的把考題答案呈遞給先生。
氣氛倒是並不沉悶。先生一直嘴角帶着笑意,三房二房的都一一呈遞給他看了。
到二哥的時候,蘇邪先生明顯的挑了挑眉,雖然未多說話,但能看得出二哥舞的這一套有些不足的劍很和他意。
陶蕊小聲的衝齊眉嘟囔,“這兩句明明是說的男子和女子的想見不能見的情誼,連蕊兒都知曉,爲何二哥要舞劍?這不是完全離了題意?”
蘇邪先生耳朵極好,看了陶蕊這邊一眼,齊眉便也沒有答話。
倒數第二個呈遞的是陶蕊,齊眉這時候也拿出了錦盒,打開了隱隱可見是一幅卷軸。
二姨娘咦了一聲,“難不成齊眉也是作畫?”
齊眉微微福身,“齊眉和二姐一齊作了一副畫,但畢竟沒有畫師先生教過……”
話還沒說完,二姨娘笑着拍掌,“這可真是巧了,你和蕊兒啊總是能心意相通。”
說着頓了下,衆人都疑惑的看過來,二姨娘走上去把陶蕊把手裡抱着的卷軸展開,“蕊兒也是作的一副畫呢。”
站在後邊的子秋和迎夏眯起眼,看清楚了畫後驚異的對望一眼,二姨娘看到兩個丫鬟也嚇成這般,不由得抿抿嘴。
展開的畫卷清清楚楚,和齊眉齊英二人所做的畫幾乎是一模一樣,除了在本就不佳的畫工上又稚嫩了些以外。
齊眉手裡抱着的長錦盒在衆人眼裡都和針刺一樣,看着她們二人身後丫鬟的驚愕表情大家就猜出大抵是用了一樣的立意。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
兩個小姐兒本就不受寵,一個還被送去莊子靜養幾年,可昨兒個老太太還說起,不求都出彩,只求不丟面。
這下得丟多大的人。
老太太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大太太緊張得來回搓着手,呼吸都屏住了。
蘇邪先生好似一直未聽受面前話語的影響,只是低頭看着畫,看了一陣才擡起頭,衝着陶蕊笑了笑,“以後若是好好練習,弘朝又能出一代妙手丹青了。”
陶蕊害羞的低下頭,二姨娘喜笑顏開,老太太也總算露出些笑容。
終是輪到了齊眉,她邁着不急不緩的步子和齊英一齊走上前,蘇邪先生與她正好對視,讓先生眉目一動的是,齊眉眼裡並沒有半點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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