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住在頤和軒中,反倒不似天牢中那麼*。景剴派了一名叫卓寧的小太監來照顧他,名義上是照顧,實際上是監視。
溫如玉心裡記掛着歐陽雁他們,不知道桐廬那邊怎麼樣了。東方朔被黑梟幫抓去後生死如何。奈何手腳仍未痊癒,景剴不放他走。他每天都憂心如焚,每天都努力活動自己的手腳,好讓自己儘快恢復。
卓寧倒是挺熱心,每天都扶着他練習走路,還一個勁地說皇上如何仁慈,將宮裡最好的藥用在溫如玉身上。溫公子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等等。
溫如玉只能在心裡苦笑,自己的一切難道不是拜景剴所賜?現在倒成了景剴是個仁慈的君主了。
“大哥。”沐天麒帶着清寒走進來。
“賢弟,寒兒,你們來了?”
溫如玉看着沐清寒,眼睛亮如星辰,脣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旁的卓寧看呆了,他沒想到溫如玉笑起來如此動人。心中暗道:若是女子,恐怕誰也抵擋不了溫如玉的笑容吧。
“伯父,你好點了嗎?”沐清寒走過來,蹲在輪椅邊,握住溫如玉的手。
“好多了。皇上給我用了宮裡最好的藥。”
卓寧眉飛色舞地接上來道:“皇上對溫公子真是好,竟然給他服了一枝千年靈芝。太醫說本來要一個月好的傷,十幾天就可以好了。”
沐天麒動容道:“若這麼說,大哥豈非很快可以復原了?”
“是啊。溫公子這兩天都能慢慢地往前挪着走路了。手也能拿一些輕的東西了。”
沐天麒大喜,道:“太好了。不消幾天,我們就可以再次出京去了。”
溫如玉道:“賢弟可有雁兒他們的消息?”
沐天麒道:“據我的線報,黑梟幫的人已出發去倦客島,江天雨已潛入黑梟幫內,一路有他在,東方大伯可以有個照應。還有江天雷和你徒弟歐陽雁,他們在向京城來。”
溫如玉鬆口氣道:“如此我便沒那麼擔心了。賢弟,謝謝你。”
沐天麒道:“只要大哥忘記那些痛苦,能夠活得開心些。我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卓寧又忍不住羨慕地道:“溫公子,你真是好福氣。皇上與侯爺都對你這麼好。”
溫如玉微笑道:“小寧子。你也對我很好。謝謝你。”
卓寧有一瞬間的暈眩,從來沒有人給過他這麼溫暖而真摯的笑容、這樣溫和的話語,他激動地幾乎掉下淚來。
“伯父,讓寒兒扶着你到外面走走好嗎?整天悶在這裡,你一定很難過吧?”沐清寒一臉期待地看着溫如玉。
溫如玉點頭。
剛出門,就看到景浣煙像蝴蝶一般飛過來。
“浣兒?”沐天麒道,“皇上*止你來頤和軒,你還敢來?”
景浣煙嫣然道:“他不知道的。小寧子會幫我保密的,對不對哦,小寧子?”給卓寧一個燦爛的笑容,卓寧的臉刷的紅了。
沐天麒苦笑搖頭,這個丫頭真不讓人省心。
“玉哥哥,你看起來氣色好多了。”景浣煙開心地道,“再過幾天,你就可以康復,可以用劍了?”
溫如玉微笑點頭。
景浣煙被他的笑容迷得暈乎乎的,癡癡地道:“玉哥哥,你笑起來真好看。以後,我要你一直爲我笑,好嗎?”
溫如玉一滯,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回答。
景浣煙微露失望之色,道:“你還是不能接受我。你還是忘不了梅姑娘!我聽說過兩天烏薩使臣就要過來了,如果到時皇兄再反悔要將我嫁去和親。請你一定要保護我,說你願意娶我。好嗎?我求你。”明眸中充滿渴望與期待。
溫如玉苦笑道:“浣兒,我只是一個囚犯,怎麼可能跟皇上提這個呢?你放心,我會盡我一切努力幫你的。但是……浣兒,我真的不能承諾什麼。”
景浣煙幽怨地瞪着他,呆了半晌,喃喃道:“玉哥哥,你真狠心。如果你辜負我,我會死給你看的!”轉身哭着跑了。
沐天麒看着溫如玉一臉的愁苦,搖頭嘆道:“這丫頭笑也容易,哭也容易。來是一陣風,去也一陣風,她就象火,梅姑娘就像水,我真不知道最終是火將你燒死,還是水將你淹死。大哥,你這個人啊,這輩子註定是要爲情所困的。”
沐清寒不滿地看沐天麒一眼,道:“爹,你怎麼這麼說!”
沐天麒向溫如玉眨眨眼睛,笑道:“看,現在就開始幫着你了。將來哪還有我的地位?”
溫如玉一呆,慨然道:“還有將來麼?他現在都在皇上手中……”
“大哥,你別擔心。車到山前自有路。”沐天麒揚眉道,“老天會幫我們的!”
缺月如鉤,更漏已打過三更。除了隱約的風聲,整個頤和軒一片寂靜。
燭影搖紅,溫如玉靠在牀頭,微蹙雙眉,默默地思索着。
想到那麼多剛剛逝去的朋友,他無法入眠。一閉上眼,那些鮮活的影子便歷歷閃現。
這些人豈非都是被自己害死的?如果沒有寶藏,就沒有人覬覦,他們也不會枉死。
自己這一生不知道連累了多少人,將來黃泉路上,如何有臉去見他們!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幾聲輕微的衣袂破空之聲掠過頭頂。
是夜行人!這個戒備森嚴的皇宮中居然出現了夜行人。是什麼人?會是刺客麼?他下意識地一凜,景剴會不會有危險?
用力坐起來,突然想到自己根本不能用劍,心中一片冰涼。
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面傳來喧譁聲,好像是那夜行人已被發現,驚動宮中侍衛,正在搜捕。
“快追,向景陽宮方向去了!”有人喊道。
衣袂激起的風聲、腳步聲、兵器摩擦的聲音,一霎時各種聲音傳入溫如玉耳中。氣氛驟然變得很緊張。
溫如玉細細聽聽卓寧房裡什麼聲音也沒有。心中暗暗奇怪,這個人難道睡得那麼死?外面這麼吵都能睡得着?
忽然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人影挾着一縷風閃進來,一步就掠到溫如玉面前。
“你……”溫如玉剛剛叫了一聲,就被此人伸手點住啞穴。
來人一身夜行衣,臉上黑紗蒙面,只有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看來有些嫵媚,竟然像是女子的眼睛。
難道這個刺客是女子?
“往頤和軒方向去了。”外面有人叫道。
腳步聲過來了。
那刺客眼神閃爍,忽然爬到*,鑽進溫如玉的被窩,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到溫如玉咽喉上,沉聲道:“我解開你的穴道,你呆會兒跟他們答話,但你要是*我,我便一刀殺了你!”聲音冷靜而沉穩,但分明是個女人的聲音。
溫如玉點點頭。
女子的眼睛眯了一下,彷彿是笑了笑。
溫如玉心頭微微一動。這女子的眼睛很特別,一會兒嫵媚、一會兒冷厲、一會兒威嚴,一會兒又非常溫柔。只不過在片刻之間,他就覺得她的表情、目光都已變過無數次。
女子伸手解開他的穴道,刀卻仍然抵着他。
溫如玉微微搖頭,道:“不用緊張。你這樣抵着我,侍衛們進來會看見的。”
女子呆了呆,收起匕首,鑽進被窩。唯恐侍衛看出被子裡有兩個人,她緊緊壓在溫如玉身上,溫如玉只覺得一個軟玉溫香的身體抱住自己,心中暗暗苦笑。自己連推開她的力量都沒有。
這時候一羣侍衛已推門衝了進來。張夕照一步跨到牀前,焦急地道:“溫公子,你沒事吧?”
溫如玉感激地看着張夕照那一臉的緊張與惶急,道:“我很好。謝謝張大人。”
“你有沒有看見什麼人?”張夕照四下張望。
“沒什麼人,但我聽到有衣袂破空之聲從屋頂上掠過去了。”
“哦,那一定是過去了。我們再去找。溫公子,你好好休息,不打擾了。”張夕照拱手告辭。
門關上後,那女子便從被窩中鑽出來。
溫如玉看着她道:“我這裡還有一個小太監,你不怕被發現?”
女子道:“我進來時早就將他弄昏了。”說着一把拉掉自己臉上的黑紗,露出一張美麗的臉龐。
溫如玉看得一呆,這個女子長得很美,但絕不是他所見過的那些女子的樣子。她既不象蕭雨塵那樣高貴、雅緻,也不像梅如雪那樣清麗絕俗,更不像景浣煙那樣明豔動人。
她的五官棱角分明,眼睛很大很深,看起來冷靜而睿智,鼻樑很挺,嘴脣薄薄的,脣邊的線條便她看起來很剛毅、甚至有些鐵腕。
溫如玉見過玉蘿,那個女孩也顯得清冷,卻沒有這種剛毅、鐵腕的味道。
難道她真是一個殺手?
似乎看出了溫如玉眼底的疑問,女子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殺手。”
溫如玉看着她,道:“勞駕你下去吧。”
女子這才發現自己還在溫如玉*,臉上微微一紅。
溫如玉發現她羞澀起來還比較像一個女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女子的臉更紅了。
呆了呆,歉然道:“不好意思打擾你。謝謝你沒有*我。”
“你是女子,進皇宮來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溫如玉道。
“可是你一點也沒害怕?”
“我爲什麼要害怕?反正我不能動,就算害怕也逃不了。”
“你姓溫?”
“是。”
“你是溫如玉?”
“你怎麼知道?”溫如玉驚訝地道。
女子笑了,那笑容是勝利的笑容:“我進來就是來找你的。”
“你找我?爲什麼?你認識我?”溫如玉更加困惑。
“我是烏薩國臣相洛花,是奉了我們大王之命來找你的。”
“臣相?洛花?”溫如玉呆住。
原來這個便是烏薩國使臣,不僅是臣相,而且是女臣相,而且是個漂亮的女臣相。
“怎麼?溫公子覺得女子不能爲相麼?”洛花瞪了他一眼。
溫如玉忙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自古奇女子多的是。只是,你不是來爲你們大王求親的麼?爲什麼夤夜到此闖宮?”
“我是爲了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