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江上峽重複重,陽臺碧峭十二峰。
荊王獵時逢暮雨,夜臥高秋夢神女。
輕紅流煙溼豔姿,行雲飛去明星稀。
目極魂斷望不見,猿啼三聲淚滴衣。
巫山,*過,楚天一色清碧。五匹駿馬自北向南飛馳而來,馬上之人個個身形矯健、英姿颯爽。
爲首一人白衣白袍,玉冠束髮,飄動的流蘇與斗篷迎風飛揚,俊朗的眉間暗鎖焦慮,一路快馬加鞭,恨不得插翅飛到*谷。
這五人正是溫如玉與百里飄蓬、沉淵、李霖及楊峰四位侍衛。從長安趕往南郡,中途可經巫山。溫如玉擔心師父與師弟之間的矛盾,不知道他們究間發生了什麼,所以自私了一回,把大部隊丟給歐陽雁與景琰,自己先帶侍衛策馬飛奔巫山。
*谷,棲梧園。
琴聲從蕭疏梧葉間流出來,錚錚然似訴離愁。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女子的聲音和着琴聲低唱,愁腸百轉,溫婉悠揚。
聽到馬蹄聲,園內走出一名嬌俏玲瓏的青衣女子。溫如玉飛身飄落馬下,抱拳微笑:“請問姑娘,巫子奇巫大俠可在麼?”
女子看着溫如玉的笑容有些失神,那樣子就好象突然看到山中的精靈或神仙一般。
“青青,外面是誰?”琴聲止住,女子溫柔的聲音傳出來。
“夫人,外面來的……是位公子,比夫人畫上的……咱們家公子還要漂亮……”青青一臉驚豔的表情,倒讓溫如玉不jin赧然。
“青青姑娘,在下名叫溫如玉。”
“哦,原來你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鯤鵬王爺?老爺的徒弟?”青青睜大眼睛,又驚又喜的樣子煞是可愛。
溫如玉笑得和煦如春風:“正是,有勞姑娘通報。”
“是,大公子,請稍等片刻。”青青機靈地換了稱呼。
正欲轉身進去,一扭頭,只見一身素裙、端莊美麗的夫人孟無憂已悄悄走到門口。
“夫人,來的是老爺的徒弟如玉公子。”青青連忙上去扶住她。
溫如玉不是第一次見到孟無憂,在孟無憂離開忘塵居時,巫子奇曾領他去那兒,爲他引見孟無憂,並將忘塵居交託他照管。
孟無憂已不再年輕,可依然可見昔日如花的容顏。在這空山之中,襯着煙霞、襯着滿目蒼翠的背景,她看起來依然如同畫中人。
“如玉,是你?”孟無憂喜出望外。
溫如玉恭敬地拜下去,卻被孟無憂及時扶住,柔聲道:“如玉,跟師母不必見外。來,快快請進。”
“師母,師父在麼?”溫如玉沒見巫子奇,心中已隱隱不安。
孟無憂愁容滿面:“沒有。他去赤燕救夜兒後,至今未歸。”
溫如玉大驚:“師父一直未歸?”
“正是。而且……夜兒也一直沒有消息。”
溫如玉終於明白師母那一臉憔悴因何而來,琴聲中透露的相思之苦早該已經暗示自己了。
“可據我所知,師父與夜兒已見過面,並且鬧翻,師父一怒之下便回巫山來了。”溫如玉的心不覺沉下去,“難道他又發生了什麼事?”
“如玉,你去過赤燕?否則怎知他父子鬧翻了?後來又如何?你快告訴我,我一直爲他父子倆擔心。夜兒的性子……是極要強的,在忘塵居時,就算我求他,他都不肯認父親。我應該和子奇一起去的,不該讓他們父子單獨見面……子奇……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孟無憂喃喃念着,聲音雖然仍然柔和,卻無法掩飾焦慮之意,說話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溫如玉連忙安慰道:“師母不必擔心。師父武功蓋世,就算千軍萬馬也傷不了他,他不會出事的。”
“你師父雖然武功高,可有時候他很天真,很容易上當的……”
溫如玉忍俊不jin,師父一生瀟灑,獨來獨去,現在有了妻子,倒被人牽掛着、寵愛着,說得他就象孩子了。
“師母,我沒去赤燕,但我們在鳳凰城的密探送信來,說夜兒已與公主獨孤涵月成親。師母你當婆婆了,說不定很快便可抱孫子了。”
孟無憂神情怔忡,似喜似憂:“這孩子,他是真的喜歡那位公主麼?”
“是的。我和夜兒一路被獨孤公主劫持,可那位公主對夜兒極好,還親自爲他上藥療傷。徒兒是過來之人,自然看得出他們之間的感情。公主也向徒兒親口承認了。只是……獨孤煌的原意是要將徒兒抓在手中,當作棋子的。是我連累了夜兒……最後我因爲去攻打紫熵而沒有去赤燕,事態發展便不在我預料之中了。”溫如玉一提到此事,心中便深深歉疚。
若不是自己,蒼夜身上怎會發生這麼多事?可後來自己爲了國事,竟將他拋於一旁,實在不是個稱職的兄長。
孟無憂倒釋然了,微微一笑道:“若不是夜兒自己願意,他是不會受脅迫而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的。只是……兒子成婚,我這當孃的竟然不知道……真是天意弄人。”
“師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如玉,不要這麼說。你已經盡力了。”孟無憂看着溫如玉,溫和的笑容猶如慈母一般:“如玉,師母是個什麼本事都沒有的弱女子,只能靠你了。師母拜託你,一定要將他們父子找回來……”
“師母放心,師父對我恩重如山,夜兒便象我親兄弟一樣。我一定會找到他們,將他們安全送回來的。此刻赤燕已發兵侵犯我南疆,我奉皇上之命,帶兵前去退敵。不知夜兒……是否在戰場上……”
孟無憂苦笑:“如玉,恐怕要令你爲難了。夜兒他……身系三國,卻漂泊無定。此刻若是赤燕王令他上戰場,他該何去何從?你又該如何對他?”
溫如玉站起來,鄭重承諾道:“徒兒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會令夜兒受到半點傷害。師母保重身體,靜候師父與夜兒歸來吧。徒兒不便久留,要即刻去戰場了。”
孟無憂點頭:“你也保重。”
溫如玉出棲梧園,回頭看看粉牆綠瓦、雲蒸霞蔚、溪流潺潺、花木扶疏,這個熟悉的山谷依然那麼美麗。心中暗歎,若是師父一家團聚,在這世外之地共享天倫,那該是何等美事!
師父,師弟,你們究竟怎樣了?
“王爺不必擔心。”李霖見溫如玉愁眉不展,連忙安慰道,“也許我們到南郡便可見到夜公子了。”
溫如玉心中酸澀,若是兄弟二人不得不在戰場上見面,那該是怎樣痛苦的事?孤獨煌爲人霸道*,善用手段,蒼夜恐怕不是他的對手。爲了愛,他會不會倒戈相向?
飛身上馬,溫如玉握緊繮繩:“我們快馬加鞭,儘快趕到南郡。”
“是。”四侍衛齊聲答應。
南郡總兵石磊苦等朝廷援兵不到,終於守不住城池。
三十萬赤燕大軍攻破南郡,火光沖天,殺聲一片。整座南郡城變成了一座屠宰場。
溫如玉等五人在離南郡北關二十里的地方遇到逃亡的南郡守兵,連忙攔住他們:“發生什麼事?南郡失守了麼?”
“你是誰?”一名身穿紫袍的副將迎上來,身上血跡斑斑,髮髻散亂,狼狽不堪。
“這位是鯤鵬王爺,也是皇上派來退敵的軍馬大元帥。”李霖向他介紹。
紫袍將軍下馬跪倒,身後衆士兵也紛紛拜下去:“王爺……元帥,末將乃石總兵帳下偏將安峻,南郡失守了。赤燕那位紅袍小將太厲害……”
“紅袍小將?”溫如玉的心猛地一跳。
“是啊。那小將用劍,戴着一個銀色面具,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只看到他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彷彿能勾魂攝魄一般……”
溫如玉盯着他,目光如炬:“他叫什麼名字?”
“末將不知,只聽到赤燕人……叫他夜將軍。”
溫如玉的身子在馬上一震,喃喃自語道:“夜將軍……夜兒……果然是你……”
安峻聽不到他自語些什麼,只覺得溫如玉的表情很奇怪:“元帥?”
溫如玉如夢方醒:“你們石總兵呢?”
“他還在城裡廝殺,誓與南郡共存亡。赤燕人燒殺搶掠,南郡現在……屍橫遍野,估計已成廢墟……”
溫如玉的手指緊緊握住劍柄,握得手節發白,雙眸中射出凜冽的寒光:“李霖,幫安將軍包紮一下傷口。”
“是。”
“衆位兄弟,若還想保家衛國的,隨本帥一起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