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回到房間裡坐下,脣邊依然含着笑意。眼前拂不去白衣人那雙漂亮到極點的眼睛。那雙眼睛第一次出現時是冰冷冰冷的,剛纔看到又柔和、嫵媚得宛如女子。雖然沒有見到他的真面目,但聽聲音是個年輕男子。
聽他的簫聲,他應該有過不同尋常的故事,他爲什麼有意來接近自己?聽他與自己說話的語氣彷彿將自己當成舊識一般。真是奇怪的人。
想得出神,卻聽到景剴在旁邊冷冷地問道:“此人是誰?”
溫如玉回過神來,茫然道:“臣也不知。”
“你不知?”景剴挑眉,“朕看你們那樣親密的樣子,還以爲你們是兄弟呢。”
“兄弟”兩字令溫如玉心中一陣悸動,愣愣地看着景剴,道:“臣當成兄弟的人,早就已經不是兄弟了。臣哪裡還有另外的兄弟?”
說罷起身拿了本書,躺到*去翻,不再看景剴一眼。
景剴被他一句話噎得夠嗆,憤然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皇上去哪裡?”溫如玉連忙站起來跟過去。
“站住!朕出去走走,不用你跟來!”景剴怒道。
“不,臣有責任保護皇上的安危。”
“朕不需要!”
溫如玉不說話,卻緊緊跟着。
“你敢抗旨?”
“臣已經罪大惡極,何妨再增加一條罪過。在皇上回宮前,臣必須保證皇上的安危!”
“你!”景剴怒不可遏,“你怎麼如此倔強?”
溫如玉緊緊抿着脣,白皙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神情有一些激動:“皇上現在身體尚未恢復,毒性也未清除,臣怎能讓皇上單獨出去?若是再出差錯,我們這麼多天的苦便白受了。所以臣一定要保護在皇上身邊,請皇上恕罪!”
景剴瞪着他,眼裡有陰霾在聚攏,手指慢慢攥緊。可看着溫如玉絲毫不讓的倔強表情,他終於又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下去,一言不發地往回走,衝進房裡,往*一躺,閉上眼睛。嘴裡發出絕望的低吼:“如玉,朕要將你千刀萬剮!”
“臣知道。”
“朕要挖出你的心來,看看是不是鐵石做的!”
“臣向你保證絕對不是。”溫如玉平靜地道,然後轉身倒好一杯水,遞到景剴手中,“皇上消消氣,休息會兒吧。明日我們就要回宮,臣不知道今晚皇上的病情還會不會再有反覆,請皇上保重龍體。”
景剴恨恨地盯着溫如玉,後者臉上的神情紋絲不動,僵持片刻,景剴無奈地喝下那杯水,仰頭倒下,閉上眼睛,疲倦到極點。
黃昏時秦箏回來了,溫如玉將他拉到後院,輕聲問道:“王妃走了麼?”
秦箏搖搖頭,神情悽楚:“箏兒無能,沒辦法說服王妃。王妃堅持要與王爺共患難,堅持不願意一個人逃走。她說,生同衾,死同穴,活着一家人相濡以沫,死了也要魂魄相守。她還說,請王爺不必有任何顧忌,她知道王爺所做的事都是對的,她永遠支持你。”
溫如玉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垂下,無人看到他眼底劇烈的波動,尖銳的痛楚瀰漫開來,指尖冰冷地顫抖,緩緩道:“那麼……孩子呢?”
秦箏怯怯地看着他,囁嚅道:“王妃說,孩子還需要她照顧,所以她要帶着他一起上路。還好大公子在碧海國,景家總算還有一脈香菸……”說到這兒驟然變色,失聲叫道,“王爺,王爺!你怎麼了?”
溫如玉用手捂住胸口,身子慢慢彎曲,向後擺手:“我無事……不必驚慌……”猛地咳了幾聲,血從脣邊溢出來。
“王爺!”秦箏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跪在溫如玉腳下,慌得手足無措,一迭聲地道,“王爺保重,不要嚇箏兒……王爺你怎麼啦……”
溫如玉輕輕擦掉脣邊的血跡,伸手扶起他:“別害怕。箏兒,你辛苦了,現在我和你一起去準備晚飯……”
“箏兒不累,王爺歇着吧,箏兒一個人去就夠了。”秦箏哽咽着道。
看着秦箏往廚房走去,溫如玉的身子晃了晃,扶住一根廊柱,喃喃道:“浣兒,浣兒,你是在懲罰我麼?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
掙扎着回到房間,剛剛進門,人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昏過去前聽到一聲驚呼“如玉,你怎麼啦?”眼前一雙驚恐的眼睛慢慢放大,然後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