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剴躺在*,閉着眼睛,呼吸難得地均勻,看來像是睡着了。
溫如玉暗暗鬆口氣,折騰了這麼一天,他確實累壞了,若能好好睡一覺,呆會兒對抗毒癮發作時的痛苦便會容易得多。
他坐在桌邊,本想看一會兒書,卻哪裡看得進去。心緒如麻,腦子裡亂成一片。只要景剴的毒一天不解,他的心就一天放不下來。
他知道他這樣做冒着太大的風險,因爲他不懂阿芙蓉,連太醫們,連梅如雪都不懂的毒品,他卻要迫使皇帝去戒掉它。萬一戒毒不成,皇帝死於非命,他豈非成了千古罪人?就算戒毒成功,他也已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假傳聖旨,劫持、囚*當今天子,怕是誅連九族也不夠贖罪的。
他自己死不足惜,可怎忍心妻兒跟着受牽連?
私下裡他已拜託沐天麒,一旦皇上回朝,一旦他被逮捕入獄,便請他馬上將自己的妻兒轉移。
可是這樣一來,又對不起沐天麒這位好兄弟。若是事情敗露,皇上會不會怪罪於他?
溫如玉啊溫如玉,你爲何總是在連累別人?
想得出神,忽然被一聲申吟驚醒,原來是景剴已經醒了。
溫如玉連忙站起來,走到牀邊。卻見景剴已坐起來,滿頭大汗,臉色慘白,瞳孔渙散,渾身抖個不停。
“冷……冷……”景剴脣齒顫抖地發出聲音。
溫如玉連忙將自己*的被子搬過來,鋪到景剴身上。可景剴仍然在不停地叫冷。溫如玉起身四顧,看到衣櫃,打開來,發現裡面還有被子,索性全部搬出來,一起蓋到景剴身上。
“皇上還冷麼?”溫如玉緊張地看着景剴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心提到了嗓子眼。
景剴點頭。
“皇上坐起來,待臣爲你運功試試。”
景剴依言坐起,溫如玉伸出手掌貼上景剴的背,一股*順着他的掌力輸入景剴體內,景剴的身子慢慢溫暖起來,終於停止顫抖。
溫如玉剛剛鬆一口氣,忽然發現景剴的身子一下子變得滾燙。
景剴倒下去,掀開所有被子,大叫“熱……熱死朕了。”溫如玉連忙拿來溼毛巾放在他額頭,又爲他拿扇子扇風,可根本不管用。
景剴不停地申吟:“冰,拿冰來……”
“皇上,這裡荒郊野外,又是夏天,哪裡來的冰?”
“朕不管!誰叫你將朕劫持到此!若在宮中便好了……”景剴雙目赤紅,瞪着溫如玉,那樣子彷彿恨不得跳起來將他勒死。
溫如玉忽然想起自己練過的寒玉功,心中一喜,道:“皇上稍等,臣馬上運功爲你降溫。”
盤膝坐在牀下,將散失的寒玉功重新聚集起來,倉促之間只能聚起一點點功力,要緊爲景剴降溫,顧不了許多。
果然功力輸入後,景剴安靜下來。
溫如玉站起來,將毛巾從景剴額頭拿下,問道:“皇上好點了麼?”
卻見景剴眉頭緊鎖,渾身又開始抽搐,然後開始涕淚橫流,雙手抱住頭,滿頭滿臉都是汗,大聲申吟。
“皇上!皇上!你怎麼啦?”溫如玉驚慌失措。
“朕頭痛、頭昏,腹痛如絞…….好難受,好難受,朕要死了……”
“皇上,再忍忍,一定能忍過去的。”溫如玉握住他的手,拼命想讓他安定下來。可景剴瘋狂地揮開他的手,樣子狂躁不安,在*翻來滾去,瞳孔放大,大聲叫道:“快拿安樂丸來,快拿安樂丸來。朕要吃藥!朕要吃藥!”
“皇上,我們沒有安樂丸,你絕不能再吃安樂丸了!你一定要忍住!”
“不!不!朕忍不住!朕好痛苦!”景剴一把抓住溫如玉的手,淚水奔流而出,指甲掐入溫如玉掌心,掐出血來,用力搖着他的手,象受傷的野獸般發出怒吼,“快給朕去拿藥來,馬上去!”
“不!皇上。我們沒有藥了。”
“去找冷國師,去求她,朕願意用千金去交換她的藥。快去!”景剴的手抖個不停,卻不肯放開,仍然死死地抓着溫如玉的手,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不!”溫如玉面沉似水,目光堅定地看着景剴,“臣不去!”
景剴從*滾下來,身體蜷縮成一團,脣齒顫抖,一會兒雙手抱住腹部,一會兒又去抱頭,不停地申吟。眼淚鼻涕不斷地流下來,狼狽到極點。
“皇上!”溫如玉心痛如絞。
景剴忽然向溫如玉爬過來,雙手抓住他的衣襬,仰起臉來,苦苦哀求:“如玉,朕求你,朕求你放過朕,讓朕去找冷國師拿藥。朕要死了,朕受不了……”
溫如玉五內俱焚。想景剴平素那樣飛揚跋扈、冷酷霸道的人,此刻竟然被這藥折磨得沒有半點尊嚴。若是有一粒安樂丸扔在爛泥裡,估計景剴也會立刻去撿起來吃吧?
“皇上,恕臣不能遵命。”溫如玉咬咬牙,連睫毛都不曾動一下。
景剴爬起來,奔到門口,用力搖着那扇緊閉的門,拼命拍打着:“開門,開門,朕要出去!”
大門緊閉,毫無動靜。景剴又奔到窗邊,想推開窗,卻發現窗已被木條死死釘住。
一下子崩潰到極點,回身向溫如玉跪下去,匍匐在地上,嗚咽道:“如玉,朕求你了……”
“皇上……”溫如玉蹲下去,將景剴扶起來,在他耳邊清清楚楚地道,“你一定要挺過去!臣絕不會縱容你再這樣沉淪下去的!”
“你這個秦壽不如的東西!”景剴嘶吼,狀若瘋狂,“朕那樣寵你、器重你,你就這樣報答朕?你想朕死,然後你好與雪兒雙宿雙飛,對不對?對不對?!”
惡毒的話象針一樣紮在溫如玉心上,溫如玉面色慘白,狠狠咬住下脣,咬得出了血,神情卻沒有半分退讓,冷冷地道:“不管皇上說什麼,臣絕不會再給你安樂丸!”
景剴一把將溫如玉推翻在地,解下腰裡的玉帶,劈頭蓋臉地向溫如玉抽去,溫如玉抱住自己的頭,一動不動地任他抽打。直到將玉帶都打斷了。
景剴的身子直挺挺地倒下去,陷入昏迷,口角吐出白沫。
溫如玉連忙將他扶起來,爲他運功治療。好不容易聽到景剴悶哼一聲,悠悠醒來。
“皇上,你醒了?”溫如玉驚喜交集,將他扶到*。
景剴已平靜下來,臉上也有了一點血色。
“還難受麼?”溫如玉問道。
景剴搖搖頭,渾身虛脫,無力地道:“剛纔……朕好象到鬼門關轉了一圈。幸好……沒死。”
溫如玉展顏笑道:“臣說過,皇上有蒼天庇佑,必定可以化險爲夷的。恭喜皇上,今天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
景剴瞥見溫如玉脖子裡有一道紅色的傷痕,爬起來道:“朕傷得你厲害麼?讓朕看看。”
“臣沒事。”溫如玉倒退一步。
“讓朕看看!”景剴命令道。
溫如玉沒辦法,只能走過來,解開衣衫。
白玉般的胸上、肩頭、背上有着一條條鮮明的血痕,看着觸目驚心。
“你不是說要將朕綁起來嗎?爲什麼不綁?朕現在在你掌心裡,你隨便怎樣都可以,不是麼?”景剴冷冷地道。
溫如玉後退兩步,垂首道:“不到萬不得已,臣不敢冒犯皇上。臣想,皇上若能將戒毒引起的痛苦*出來,毒必定會散得快一點,而且,轉移開注意力,皇上便不會感到太痛苦。”
景剴震動,呆呆地看着他,眼裡露出複雜的表情,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
待景剴睡着,溫如玉悄悄叩了三下門。那是他與秦箏約好的暗號。秦箏聞聲過來打開門。
溫如玉來到秦箏的房間,讓秦箏爲他上傷藥。
“王爺……”秦箏的大眼睛裡又盈滿淚水。
溫如玉微笑:“傻孩子,這麼大人了,動不動就哭,也不害羞。別難過,今天我們成功了,不是麼?我相信,每度過一次,皇上的痛苦就少一點。”
“可是他每天這樣打你,你會被他打死的。”
“不會,他有病之人,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再說,我又不是紙糊的。”
秦箏被他逗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