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我很高興看到你還活着。”流星看到溫如玉時,居然笑了。
“謝謝你。”溫如玉也微笑。流星身後的黑衣人都不由一滯,看着他的笑容,有瞬間的暈眩。
“我是來救你的。”
“爲什麼?”
“你是我此生最大的仇人,我絕不能讓你死。”
“可我總得知道,我怎樣與你結仇的。”
“你跟我走,我會慢慢告訴你。”
“好。”
飛鷹堡成了一座死城,到處是屍體,到處是鮮血。
溫如玉胃裡一陣翻涌,幾乎嘔出來,手指也在*。
流星冷眼看着他,道:“溫公子難道沒有殺過人?”
“我只殺該殺之人。”
“什麼人該殺?什麼人不該殺?弱肉強食,這就是江湖定律。十年前的日月城之戰,血流成河,老少婦孺幾乎無一倖免,你是不是覺得這些人都該死?”
“可是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已掉下懸崖了。後面發生的事我根本不知,如果我在,我會阻止這場殺戮。”
“阻止?”流星眼裡閃着陰鷙的光芒,“當時那些號稱武林泰斗的所謂前輩都沒有阻止這場殺戮!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人戴着俠義的面具,骨子裡根本是僞君子!”
“江湖中的仇殺無非是冤冤相報。當年歐陽華爲稱霸武林不擇手段,不知道殺了多少人,與多少門派結仇。有因必有果……”
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什麼,看了流星半天,雖然看到不臉,但那雙眼睛似曾相識。
“你與歐陽華幾乎一模一樣,喜歡強權,喜歡掌控一切,喜歡殺人,不擇手段,不計後果。難道……?”
“你猜對了,我正是歐陽華之子歐陽星!”眸子裡殺機頓涌。
溫如玉點頭道:“難怪你這麼恨我。我明白了。只是,事情因我而起,我希望你將仇恨放在我一個人身上,千萬莫與天下武林爲敵。”
“你一個人夠還那麼多命嗎?!”
溫如玉無言以對,心在一點點下沉。
蝴蝶之盟。
杜若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拂動的垂柳。
他搜遍腦海,卻想不起自己以往的記憶。他只記得自己在蝴蝶之盟,記得自己遇到了哥哥,然後便是病了,直到現在。
那位美麗的女大夫玉蘿叫他“八弟”,因爲蝴蝶之盟除了流星還有六位殺手,加上杜若,便是第八個了。
“你因爲生了一場重病,已經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玉蘿這樣跟他解釋。
可是,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呢?他以前就一直是殺手嗎?
他想不起來,一想就頭痛欲裂。
這時候玉蘿進來,道:“八弟,你快到前廳去吧,大哥回來了,要見你。”
客廳裡坐着流星和另外一位英俊絕倫的白衣男子。見他進來,男子騰地站起來向他走去,關切地道:“若兒,你怎麼樣……?”
“他不叫若兒,他是我弟弟歐陽雁。”流星道。
“大哥,這位是?……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可是又想不起來了。”杜若困惑地看着溫如玉。
溫如玉胸口堵得發慌,這還是他那位陽光般帥氣可愛的徒弟杜若嗎?那麼憔悴,那麼恍惚。杜若,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是我們的殺父仇人,他叫溫如玉。雁弟,你要記住他。他現在功力盡失,但我們一定會有機會報仇的,因爲我知道,溫如玉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人。”
杜若聽話地點頭應是。
“流星,你……”溫如玉倒退兩步,扶住椅子,澀聲道,“我本以爲你雖然冷酷,卻還不失君子之風,想不到你……竟用這種卑鄙手段!”
流星居然沒有動怒,只是親切地對杜若道:“雁弟,你身體纔好,還需休息。先回去吧。我和溫如玉再談談。”
杜若退出,又忍不住回頭看溫如玉一眼,滿臉疑惑。
溫如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流星道:“我沒有對他做什麼,只是讓他回到了我身邊。他千真萬確是我親弟弟。你莫要怪我,只怪你自己收錯了徒弟。”
溫如玉像被人當頭潑了盆冷水,不僅身體涼透,心也冰涼。心裡暗道:老天爺這個玩笑未免也開得太大了。
凝眸看着流星道:“現在我已知道一切,你打算怎麼辦?”
“我只希望你重新恢復功力,然後我們一決生死。小時候常聽父親說你是他此生唯一敬佩的人,也是他唯一的對手。可後來他死於你手,我從小就發誓要戰敗你,爲父親雪此恥辱。”
“謝謝。爲了實現你這個願望,我會努力。”溫如玉豪氣大發,道,“還有,我爲歐陽華高興,他生了個好兒子。
流星呆了呆,道:“多謝。”這兩個字說得竟很誠摯。
“我現在知道,你來救我是爲了替若兒報恩。這樣他就不用對我覺得歉疚了。你把一切計劃得很周到,只是,我要提醒你:你雖是他哥哥,但無權控制他。請你……放開他,讓他走自己的路。”
流星猛地站起來:“我辦不到!他不但是我的弟弟,更是歐陽家的子孫!如果他背叛歐陽家,我和他死後都無顏見地下的父母。”
“我理解,可是……你會毀了他!”
“你放心。跟着我,他會成爲強者。”
“最後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
“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
流星揭下面紗。
“你長得真的很像你父親。”
溫如玉醉了,他只記得自己進了一家小酒館,一直在喝酒。周圍人聲嘈雜,可他一個字也聽不到。他想大哭一場,可他一滴淚都流不出來,所以他拼命灌自己酒。直到最後,夥計將他架起來扔了出去。
然後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最後倒在一個竹林裡,爛醉如泥。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的腦子裡閃過梅如雪的影子,突然痛恨自己如此軟弱,這樣任自己沉淪,卻忘了梅如雪有多大危險……
醒來的時候一縷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頭痛欲裂,稍微一動還是噁心地想吐。
窗外傳來打鐵的聲音,他奇怪自己好像到了一間鐵匠鋪。
掙扎着爬起來,見門口走進一位高大的漢子,劍眉朗目,雖然穿得樸素,看起來卻精神抖擻。
漢子見他已醒過來,大喜過望,上前單膝跪地,叫道:“公子,你醒了?”
溫如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了半晌,一把把那漢子拉起來,緊緊擁抱,道:“江三哥,是你嗎?真的是你?”
被稱爲“江三哥”的漢子連連點頭,熱淚盈眶,道:“是我。是我。公子,還有我兩位哥哥江天風、江天雨也在。”
這時門口早就衝進來另外兩兄弟,長得人高馬大,面容粗獷,齊齊地向溫如玉跪下去。
溫如玉連忙扶起他們,三人抱成一團。
這三人正是當年棲雲山莊溫如玉的手下強將“鐵劍三雄”江天風、江天雨、江天雷三兄弟。
在紅塵谷時陸浩天曾說他們三人在溫如玉墜崖後離開了棲雲山莊,沒想到竟在這個地方遇見他們。
江天雷道:“公子昨天喝醉了,從中午一直睡到現在,想必覺得肚子空空的吧?屬下去煮碗粥來。”
溫如玉連忙道:“不必,三哥。我不餓,我們聊聊這些年彼此發生了什麼吧。”
江天風呵呵笑道:“既然公子來到我們這裡,這些事可以慢慢聊。三弟,你去吧,別讓公子餓壞了。”
樸實的話讓溫如玉心情激盪。看着眼前的三兄弟,穿着粗布衣衫,圍着打鐵的皮裙,滿手粗繭,一身灰塵,哪裡還有當初笑傲江湖的豪氣?忍不住歉然道:“三位兄長,我對不起你們。這些年……害你們受苦了。”
江天雨道:“公子不要這麼說,我們都以爲公子已不在了,才離開棲雲山莊。沒想到今生還能重見公子。我就說,公子那麼好的人,老天爺怎會如此殘忍地對你。看來老天爺還是長着眼睛的。”
三兄弟十年來一直隱居在這個叫“鉅鹿村”的小鎮上,靠打鐵爲生。溫如玉的死讓他們心灰意冷,不願再行走江湖,寧可在這裡默默無聞地生活。
溫如玉覺得心痛,爲了他,這些好兄弟竟荒廢了他們的前程。
久別重逢的人,總有說不完的話。各自講了彼此經歷後,溫如玉道:“三位兄長,當初我去應日月城之戰,不放心雨兒,讓你們和浩天在莊中留守。後來發生的事你們都清楚嗎?
江天風回憶道:“當時公子去後,我們一直放心不下,心急如焚。到第二天,我們終於忍不住,拼着被公子責怪,趕往日月城去。所以府中只留下陸二爺一人。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知道。但我們到達日月城後,卻聽說公子已被打下懸崖。我們回到莊裡,二爺已安葬了夫人。我們心灰意冷,便離開了山莊,到此隱居起來。”
溫如玉有些失望。
江天雷道:“公子,莫非有什麼不妥嗎?”
溫如玉講起梅如雪刨開蕭雨塵墳墓,卻沒有發現孩子的事。
江天雨道:“要查清這件事,只有直接回山莊去找二爺問清楚。對了,公子,剛纔你說你已見過二爺,怎麼沒有問起他?”
“沒有。突然發生了那麼多事,我急着要救弟妹與侄兒,根本沒來得及考慮這件事。”
江天雷道:“公子總是這樣宅心仁厚。可是你救了陸二爺的夫人孩子,他卻沒回去救你,真不夠仗義!會不會這麼多年,他已經變了?他不願意你回去?”
溫如玉道:“不會的,他還趕去紅塵谷,接我回山莊,要把山莊還給我。是我不想再入紅塵,便婉拒了他。他一再堅持,我只能說再考慮考慮。”
江氏三兄弟面面相覷,最後江天風道:“公子先在這裡休養幾天,待身體復原了,我們便陪公子一起回山莊去。”
溫如玉道:“不行啊,如雪爲我趕去倦客島,我怕她會出事。我得立刻回去。”
“那我們跟公子一起去。”
“可你們的鐵匠鋪?”
“去它的鐵匠鋪!我們只要追隨公子,別的什麼都不管了!”
“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