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了好幾日,我與顧洛桀纔來到皇家圍場,下了轎攆放眼望去,竟是掛滿黃葉的樹木,秋風一拂,樹葉隨風而落,如同雪片般的打着轉飄落下來,在感到身心涼爽的同時,心中又隱隱覺得有些淒涼。
顧洛桀到圍場後,首先駐進御營。御營由黃幄帳,幔城和網城組成。內設連帳175座爲內城,外設連帳254座爲外城,顧洛桀的一切職能機關都設在御營附近。
接着選定圍獵範圍。每年的圍獵,只是在一定範圍內進行,年年輪換,以利生態平衡。確定圍獵範圍以後,便在其中建一座供顧洛桀用的看城。
次日天未曉時,參加圍獵的諸位武將們陸續走出了營帳,集結在看城附近。布圍的行動由御林軍統領指揮,分爲三隊,分別授予不同顏色的旗子,先以紅旗和白旗爲兩翼延伸圍攏,藍旗壓陣腳。兩翼撒開的範圍,最初有三四十里長。
當兩翼的紅旗和白旗合攏以後,在統領的指揮下開始縮小包圍圈,最後,達到人並肩,馬並耳的程度。第一道包圍圈設好後,還要設第二道重圍,以防野獸逃脫,誰讓野獸跑了,誰就要受到懲罰。
營帳前的將士,明顯少了許多,我理了理身上的騎裝,隨即邁開步子,朝宮嬪營帳處走去,還未到營帳門口,便聽見楚嬪不滿的抱怨聲,我低頭笑了笑,走至帳前掀開簾子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楚嬪那一臉的爲難不願。
我挑眉輕聲說道:“喲,楚嬪妹妹這是怎麼了,本宮這大老遠的就聽見你的嚷嚷聲了,怎的,可是這圍場的風太烈,妹妹身子羸弱,不習慣麼?”
楚嬪朝我作揖回道:“回貴妃娘娘的話,嬪妾並不是不習慣這裡的氣候,只是,嬪妾不會騎馬,不能陪同聖駕一同狩獵覺得有些可惜罷了。”
“楚嬪既然不會,又何必吵吵着要來呢,眼下來都來了,就安生呆着吧,就算不會騎馬拉弓,站在一旁看着也是好的啊。”顧嬪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循聲望去,她與雲妃攜着宮俾漫步而來,眸中滿是輕蔑之意。
顧嬪今日穿的極爲素淨,一襲素青色的羅裙,外罩一件繡着菊花的披風,頭上只帶了一支鑲玉銀簪,不似往日在宮裡那般豔麗華貴,反而卻淡雅了許多。
“楚嬪妹妹怎得穿的這麼少?這圍場風大,妹妹還是多穿點好,不要貪涼染了風寒。”雲妃掩脣輕笑着說道。
她此話一語雙關,頗有濃重的調侃之意,在嬪妃之中最讓我感到意外的就是她,她今日沒有似其他嬪妃那樣身着宮裝,而是穿了件騎裝。秀髮冠在頭頂,未施半點脂粉,不帶任何的珠釵翠環,面色白皙,原本清秀的容顏,在這一身騎裝的襯托下,顯得很是精神。
我從不知道她也會騎術,更沒有猜到,不久之前,還喚同位份的楚嬪爲姐姐,這才晉位不久,便改了稱呼喚其爲妹妹,想必楚嬪聽到這個詞,心裡定是很不好受吧。
我斜眼睨了睨楚嬪隨即對着雲妃道:“妹妹也會騎術麼?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妹妹今日定要給本宮好好表演一番,好讓本宮一睹妹妹的高超騎術。”
雲妃頷首恭敬地說道:“嬪妾惶恐,嬪妾只略懂些皮毛而已,娘娘不要笑話嬪妾纔好。”
我擺擺手,正想再和雲妃聊幾句,翠煙便神色慌張的跑進來了,我見她那滿頭大
汗,一臉焦急的模樣,不禁疑惑的詢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怎麼這般火急火燎的?”
翠煙俯身朝帳內的嬪妃們行了個禮,隨後言辭緊張的對着我說:“貴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小狐,小狐不見了,奴婢與凌染將營帳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它,眼下凌染已經去其他地方找了。”
翠煙面色擔憂的說着,我聽聞此言,心口顫了顫,瞥了翠煙一眼,遂而便跑出了營帳,雲妃見此,亦緊隨其後而出。
我在營區內漫無目的的四下搜尋着白狐的身影,心中很是急切,我很怕,怕它走丟了不認得回來的路,怕它被哪個兵將所截刺傷,它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走丟呢?莫不是它被困在宮裡太久,今日初來到這野外,獸性大發,想離我而去,重歸家園麼?
就在我急的跺腳,召來營區的御林軍,準備下達搜尋指令的時候,顧洛桀出現了,他抱着身上沾滿樹葉碎屑的白狐進來,笑道:“這小東西還真能跑,都跑到圍場外邊去了,正巧被巡視的將士們看見抓來交給朕了,朕覺得它不見了你必定着急,所以朕親自前來給你送回來。”
我如釋重負般的嘆了口氣,接過顧洛桀懷中的白狐,揪着白狐的耳朵,狠狠地訓斥了它一番,白狐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輕鳴了一聲,似是在對我責罵做出迴應。
我將白狐託與凌染手中,接而轉眸望向顧洛桀,一身騎裝偏給他穿出幾分文雅之氣,只用鏤空雕花的金冠束着頭髮,一身黑衣袖口祿口也綴着明黃緞邊兒,瞧着比平日多,幾分英挺和瀟灑,端的是意氣風發。
顧洛桀大手攬過我的肩,柔聲說道:“待會同朕一起去狩獵吧,朕想看看你的箭術如何。”
我點了點頭,輕答:“臣妾領旨,定不負皇上所望。”
布圍就緒,全體將士摘下頭盔,把馬鞭高高舉起,號角聲響起。這是發出待圍的信號。藍旗將士打馬直奔御營,請顧洛桀駕臨看城,顧洛桀乘坐步輿來到看城,首先登城察看布圍的隊伍是否整齊,再看圍內的動物是否過多,如果過多,就下令讓布圍攻的隊伍開個口子,放出一部分,以利於野獸的繁殖。
狩獵活動開始,顧洛桀首先跨馬上陣追逐野獸,扈從的王公大臣和神機營,虎槍營將士緊緊尾隨。重圍之中,本應只有顧洛桀一人射獵纔對,以示天子獨尊。
可是顧洛桀卻未這樣做,而是帶上了我和雲妃,一同狩獵,這是從未有過的先例,我雙腿夾緊馬腹,揚起鞭子抽在馬兒身上,迫使其緊隨在顧洛桀身側。
雲妃的騎術頗爲高超,就像是從小就生在馬背上一般,身子平穩不斜,目光緊盯着前方,不住的搜尋着獵物。
顧洛桀反手拿起一支箭羽,拉開弓弦,目光如炬,只聽“嗖”的一聲,箭便出弦,射向雜草從中的一隻麋鹿。
麋鹿被羽箭刺中,栽倒在地,隨行將士趕忙跑至獵物身邊查看,隨即大聲回稟道:“皇上神箭,一擊即中,獵得麋鹿一隻。”尾隨的諸位將士,大臣見此,悉數奉承顧洛桀箭數高超,顧洛桀脣角含笑,一臉的得意。
就在他們高聲談笑之時,我身側的草叢中,忽然傳來一陣悉索聲,我拿起弓箭,對準那晃動的草叢,眯起了雙眸,鬆開弓箭將羽箭射出,草叢不再晃動,跟在我身旁的將士急忙
邁進草叢查看,顧洛桀及諸位隨行人等,皆回首朝叢中看去。
良久之後,那將士拎着一對野兔回來,單膝跪地,對我抱拳道:“恭喜貴妃娘娘,娘娘箭法如此精湛,僅一支羽箭,竟射得兩隻野兔,屬下實在佩服。”
顧洛桀聽此,朗聲笑道:“愛妃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朕都不知道愛妃竟有這般神技。”
我垂眸淺笑道:“皇上過譽了,臣妾只是運氣好罷了,哪當得了皇上您這等讚揚之語啊。”
“貴妃娘娘謙虛了,您這並不是碰巧,而是娘娘的您的箭術本就高超,不然也不會一箭獵得兩隻野兔,娘娘神箭嬪妾自嘆不如啊。”雲妃仰面長嘆道。
我搖搖頭,並不答話,不遠處又傳來一陣騷動聲,顧洛桀揚馬鞭,策馬而去,我亦緊隨其後,我與顧洛桀帶着浩浩蕩蕩的人羣,朝樹林深處走去,而云妃卻原地不動,怔瞧着我兩離去的背影。
“你們隨着皇上與貴妃娘娘一起去狩獵吧,本宮覺得頭有些痛,想要回營帳休息一會。”雲妃撫着額角,神情淡漠的說道。
跟在雲妃身邊的將士,拱手說道:“屬下等護送雲妃娘娘您回去吧,這林中野獸衆多,娘娘您一個人回營,這萬一出了什麼事,屬下等不好像皇上交代啊。”
雲妃微微一笑說:“不會有什麼事的,這圍場四面都被兵將圍着,再者說,前面不遠處,就有巡視的侍衛,你們無須擔心本宮,趕緊前去護駕吧,皇上的安危,比本宮要重要的多。”
將士面色爲難的互看了一眼,隨後便朝雲妃行禮道:“那屬下等就前去皇上身邊護駕了,雲妃娘娘您注意安全。”
雲妃輕應了一聲,接着便勒緊繮繩調轉馬頭,朝來時的路原路返回,跟在雲妃身邊的將士們見此,跳上馬背,追逐着顧洛桀等人而去。
“娘娘他們已經走遠了。”雲妃的貼身侍婢小環,低聲對着雲妃說道。
雲妃回頭望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將士們,繼而,策馬走進路旁的雜草從中,她坐在馬背上,環視着四周,仔細觀察着周圍的景象。
在確定這四下無人之後,便躍下馬背,走近一棵粗壯的大樹前,單膝跪地言語恭敬地道:“屬下見過少主。”
斜靠在樹幹上的白泯諾,薄脣輕啓,漠聲問道:“他的人沒有察覺到異樣吧。”
雲妃頷首道:“回少主的話,沒有,沒有一人發覺端倪,還請少主放心。”
流雲聞此,從樹後走出,輕聲說道:“稟主子,這周圍並無看見人影,也無動物蹤跡,主子可放心在此小憩,屬下會爲您把風的。”
顧洛桀身子朝後仰了仰,雙手疊在腦後,神色慵懶的看着樹上枯黃的敗葉,秋風輕吹,樹杈上的樹葉輕晃,枯黃的樹葉隨風而下,在風中輕輕地飄動着,最後以優美的弧線簌簌地飄落在地。
流雲,雲妃見此景,皆擡眸朝白泯諾所在的樹枝上望去,竟無意間,瞥見了白泯諾那悲涼的神情。
他一襲白衣,身不沾塵,髮絲隨風飄舞,面色冷漠如冰,脣色淡漠如水,容顏俊美,邪魅如妖。
他黑玉般的雙眸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落葉紛紛揚揚的落下,他倚在樹上,單腿弓起,神色倦怠,面無表情,但卻怎麼也掩不住那眸底的憂傷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