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只想嘆氣。
宮變纔過去幾天？曾經團結一致與逆王一黨鬥智鬥勇的皇室、武將與內閣，居然已經開始爲了利益鬥起來了。
眼下，剛剛發生過叛亂的紀王父子是被控制住了，卻還有許多心思不明的宗室在暗中窺視呢；孫家還只是被圍住了，尚未被定罪處置，他們收買了的禁軍統領還有人行蹤不明，不知在暗中謀劃着什麼詭計；孫家以外的孫派黨羽也都還好好的，誰能確定他們不會忽然暴起發難？
有那麼多的問題尚未解決，大行皇帝的梓宮都還未葬入皇陵，新君才幾歲？距離大婚還早着呢，身邊的人都在急什麼？！
海棠小聲道：“這些事有什麼好爭的呢？現在宮變只是被平息了，可首惡與背後主使者，連帶涉亂的禁軍將士都還未審問處置，前朝後宮還有那麼多不安因素，他們不想着儘快穩住局勢，讓新君順利登基，爲幾年後的皇后人選爭論，有什麼意義？現在就算爭出了結果，誰又知道幾年後新君大婚時，又會是什麼光景？說不定到時候新君長大了，有了心上人，更想娶心上人做皇后，對於如今的皇后候選人全都沒有興趣呢？”
海礁哂道：“無論新君對那幾位千金有沒有興趣，既然大行皇帝已經給他挑好了人，他總是要娶的，問題只在於哪一位千金是皇后，哪一位千金只能屈居爲妃罷了。不過，我也覺得小妹你說得對，現在爭這些沒什麼意義。那位大學士之女上輩子同樣是皇后的熱門人選，哪怕年紀大些，也擋不住她名聲太好，家世又顯赫。不過她最終還是落選了，因爲有其他同樣想要自家女兒做皇后的文官人家發現了她家的把柄，鬧將出來，讓她父母兄長大大丟了一回臉，連累得她自身也失去了入宮資格。”
大行皇帝爲繼承人挑的正妻人選，本來是不差的，但新君年紀畢竟還小，等他長到可以大婚的年紀時，京中名門閨秀已經重新洗牌，涌現出一大批號稱才貌雙全的佳人，個個都不比那位大學士之女差。後者原本擁有的優勢日漸消失，等到她家中出了醜聞，她也就被淘汰出局了。大行皇帝又怎會預知到那一天的情形呢？
海棠聽得好奇：“她家出了什麼醜聞？居然能讓她這樣的大熱門連個妃子都沒爭上？”
海礁道：“其實與她關係不大，是她哥哥，與孫家一個族女相好，本來是想明媒正娶的，被父母反對，只能作罷。但她哥哥堅持不肯娶妻，那孫家族女也堅持不肯嫁人，私下裡從未斷了往來。後來孫家倒臺，孫氏族人四散，這名族女的父兄因曾犯過事，都入獄流放了。這名族女本來是要一同流放的，卻失了蹤，後來有人揭穿，外人才知道，是大學士府的才子大少爺悄悄將心上人藏在了香山腳下一個別院中，平日裡藉口要在山中讀書，離家在外，其實是與這女子廝混，直到被人當衆撞破才罷。”
風流才子要金屋藏奸，本算不得大事，可他藏的是個犯官之女，本該流放的，那就大有問題了。他知法犯法，包庇犯官家眷，朝廷豈能輕饒？本來以他的家世，若是父母長輩打點得好，興許還有望脫身，可他瞞着家人行事，又被人當衆撞破，妹妹還是皇后熱門人選，正被許多競爭對手的家人盯住呢，他想要輕易脫身，便難上加難了。
很顯然，風流才子爲自己的愛情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的妹妹也受到了連累。皇室在孫家那裡吃了多少虧？又怎麼可能容許一個親兄長與孫家變相結了親的女子成爲正宮皇后？萬一她將來生下皇位繼承人，得了權勢，便幫助孫家餘孽東山再起了呢？皇家敢冒這個風險，內閣後來得勢的新人也不願給孫家這個機會呢！
海棠唏噓不已：“這麼看來，這位大學士千金早晚是要被淘汰出局的，皇后的名頭很可能就落在周雪君頭上了？”
“上輩子沒有周雪君，因此人選還要重新再議。”海礁道，“這輩子有周雪君在，估計就只有她了。旁人都無法與她相比，那張家的嫡支千金，就更不用提了。幾年後她年紀已經太大，張家權勢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張恭嬪又得罪了許皇貴妃，還想讓侄女做皇后？不如做夢比較快！”
海棠抿了抿脣：“那大學士之女的兄長，不知道是否已經與孫家族女有私情了？眼下孫家族人都一起被圍了，若是要問罪下獄流放，那族女多半也逃不過。那位才子該不會又想把人藏起來吧？”
海礁若有所思：“說不準。我倒是可以派人去查一查。若是已有其事，那索性就悄悄報上去，讓內閣的大人們自個兒先打消了主意，也省得他們再與宮裡的娘娘們爭執不休了。”
新君的婚配還未議出個結果來，其他被賜婚的人也要受到牽連，賜婚旨意遲遲未下，叫那些被賜了婚的年輕男女怎生是好？難不成上頭一直未能議定結果，底下所有人就都跟着不結婚不成？
海礁覺得這事兒真沒什麼好爭的。新君年少，周太后年老，許皇貴妃又無輔政經驗，新君登基後定是內閣主理朝政。文官們既然已經掌握了大權，又何妨在新君婚配上讓武將一步呢？都是擁立功臣，救駕有功，難不成周四將軍就不能得一份恩賞了？若是擔心後宮之主是將門千金，會影響新君重武輕文，那他們文官人家再送幾個女兒進宮爲妃就是了。新君將來早晚是要納妃的，後宮三千佳麗，還怕沒有幾個文官之女的位子？
海棠只覺得哥哥出的是餿主意。新君還是個孩子呢！
她試着轉移話題：“大行皇帝下葬後，新君就要舉行登基大典了吧？那太皇太后和新太后的冊封儀式，什麼時候舉行？說實話，如今儲君已經成了新君，他的生母卻還是皇貴妃的身份，聽起來怪怪的。周太后也早該被稱作太皇太后了，不用等新君下旨，底下人就該改口了吧？”
海礁笑道：“這不是大家都叫熟了麼？況且後宮裡宮室有限，先帝朝的太妃、太嬪們那麼多，住得已經夠擠的了，如今還要再擠進大行皇帝的妃嬪們，還不知道要怎麼安排呢。宮裡的娘娘們如今都不肯搬家，倒是提議，可以讓先帝的太妃、太嬪們出宮依附各人的兒女們生活。太后娘娘直接給駁了回去，如今宮裡還在鬧呢！又爲這孫美人要如何處置，內閣爭執不下，宮裡也是怨氣沖天。等到所有事都定下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