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看信看到這裡,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也不知江家哪裡來的底氣,認爲一個御前禁衛和一個戶部主事會畏懼他們背後的靠山,就拿他們沒辦法。海礁兩世爲人,上輩子不知在江家人手中吃了多少苦頭,如今重活一世,回到熟悉的京城,又受顧將軍委託,去清算山海衛的賬目,他豈會輕易放過江家人?!就算江家沒有涉案,他都有可能要潑仇人一盆髒水呢,更何況江家本就不清白?!
海礁對此心裡有數,想必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既報了上輩子的大仇,又能幫助到老家的族人,還能掩藏好自己。海棠離着這麼遠,也不打算替哥哥操心,只需要在家等候好消息就行了。
海礁接下來又提到,他在京中見到周家三房的周世功與周馬氏夫妻了。周世功是在十一月接到皇帝召令的,當時便要出發,沒法再往後推遲,結果新年也是在路上過的,到達京城的時候,都大年初六了。
海礁得信後,便前往承恩侯府爲姨奶奶與姨祖父接風。周馬氏在路上受了不少罪,不但累得夠嗆,還受了寒。到了京城後,他們夫妻立刻就住進了承恩侯府,根本顧不上自己找宅子。周馬氏接連躺了三天,又是吃藥,又是進補,才勉強緩過氣來,也不提什麼接風宴了,她在開春之前能把身體調養回正常狀態,便已是萬幸。見到海礁,她沒少抱怨,抱怨丈夫,也抱怨孃家侄兒,只有隨行的兩個孫子得了她的誇讚,實在是路上若沒有孫子服侍左右,她只怕半路上就病倒了,根本撐不到京城。
周世功也累得不輕,不過情況比妻子好一些。他只有幾天時間可以休養。等元宵節過後,京城各官府衙門就會陸續開筆辦公,到時候他便要前往六部報到了,說不定還要面聖。他已多年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心裡十分緊張。海礁去給他請安,他都顧不上多說,只簡單寒暄了幾句,就把人打發了。
幸好良英、良雄兄弟倆這些年與海礁混得極熟,見表兄來了,便熱情地招待了他,還跟他說起了路上的經歷,這才讓海礁知道了一些內情。
其實周家三房曾經是軍伍出身,周世功雖是讀書人,卻也沒落下騎馬的本事,更有老太爺留下的親兵舊部一路護送,這條路也算是周家人走熟了的,女眷坐的也是好馬車,周世功夫妻本不至於如此受累,之所以會在路上吃足苦頭,倒有一大半是曾家兄妹與馬路升夫妻的鍋。
這四人都是嬌生慣養的小輩,從未品嚐過大冬天裡冒着風雪趕路的滋味,哪裡撐得住?剛出長安不久,他們就開始鬧騰,三番五次找藉口要停下,拖慢了隊伍的行程。周世功就算不把馬路升當一回事,也沒法坐視外甥與外甥女吃苦,起初還真的因爲心疼晚輩而數次停止趕路,拖延行程。
可他進京是赴任去的,到任時間有期限規定,遲了就要受罰了。他好不容易纔起復,又一心要爲家族出力,就算耳根子再軟,也不可能爲了幾個小輩便誤了自己的大事。
他本來還勸幾個小輩慢慢跟在後頭走,自己帶着妻子護衛先行,甚至是直接把曾家兄妹與馬路升夫妻送回長安去算了,也省得他們在路上受罪。然而這話剛說出口,曾家兄妹也好,馬路升夫妻也罷,立刻就不再覺得路上辛苦了,表示自己年輕力壯,完全可以再撐一撐。
周世功慢慢的就回過神來了。他心裡暗惱,卻不好發作,只得默默忍下了這口氣。爲了趕在期限內到達京城,他讓人加快行進速度,哪怕遇上大風雪,也沒有停下歇息。最後他果然順利抵達了京城,可他的妻子周馬氏一把老骨頭,自然便要受累了。
周世功到了京城,不等過夜,就直接派人將曾家兄妹送回了潁川侯府。他先前曾寫信跟潁川侯商量兩個孩子的事,可能是因爲他出發早的關係,離開長安前並未收到潁川侯的回信,如今也不必再問了。反正曾家的孩子,就該交回給曾家管着,一直賴在周家算怎麼回事呢?他倒是自認爲是好舅舅,一心要替外甥與外甥女安排好前程和婚配,可孩子不領情,他也沒必要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至於馬路升夫妻,他把人交給妻子去處理了,只有一句話,就是人不能在承恩侯府中留宿超過三天。他們夫妻尚且要搬出去,更何況是他妻子的孃家小輩?馬路升在京城要如何謀劃自己的前程,他不會管,反正他不會插手就是。
因此,周馬氏見了海礁,便讓他幫忙辦事,先在外頭租個小宅子,讓馬路升夫妻住進去。至於差事、前程什麼的,等她緩過氣來再說,這就用不着海礁去操心了。
海礁拜別了姨祖母出來,當天便在京城裡租了一個清靜的小院子,連着經紀與契約都送到周馬氏手中了。他墊付了兩個月的房租,已是盡到了自己親戚的責任,剩下的他就不管了。不過他不看好馬路升能在京城找到什麼好差使。光是聽周良英、周良雄兄弟的敘述,他就不覺得馬路升是什麼有才幹的能人。興許後者在京城能找到謀生的差事,可那樣的差事,估計是不能讓馬家舅奶奶滿意的。
至於曾家兄妹,聽說他們進了潁川侯府後,便再也沒出來過。海礁對他們的事一無所知,只知道,曾二老爺續娶了一房太太后,至今夫妻倆還待在江南呢。潁川侯府裡當家的是與周淑儀有仇怨的潁川侯夫妻,苦主潁川侯世子也在,天知道曾家兄妹會過得如何?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一心盼着能回到侯府做公子千金,如今心願得償,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海礁絮絮叨叨說完了老家與周家三房的消息後,總算談起皇城裡的最新情況了。
皇宮新年大宴的夭蛾子,在禁衛圈子裡早就傳開了,承恩侯府上下也都一清二楚,哪怕是在進京參加武舉會試的武舉人中,也有不少人有所聽聞。
大家都覺得孫貴妃瘋了,但也有人覺得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許賢妃未必就真的那麼清白。如今皇帝遲遲沒有處置此事,民間小道消息到處亂飛,說什麼的人都有。
大約是因爲流言太過誇張了,正月十二那日,皇帝下旨,訓斥孫貴妃御前失儀,將其貶爲妃,又下了禁足令。另外,皇帝再次下旨命孫家交出證人金梧,孫閣老再次婉拒,惹惱了皇帝,派出太監前往孫家當面斥責,勒令其在家反省,暫時不必去內閣問事了。
皇帝當時派出的使者曾經說過兩句話,事後不知被什麼人傳到外頭來了,傳得人盡皆知,道是皇帝聲稱他絕非背信之人,答應了過繼兒子給兄弟爲嗣,就絕不會出爾反爾,又道孫閣老年紀大了,很該頤養天年,以全君臣相得的美談。
孫閣老聽了這些話是什麼感想,海棠不知道,但她知道,部分朝臣估計要開始逼孫閣老下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