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樹如今對麻尚儀是又敬又愛又親近,偏偏後者不肯長住他家養老,讓他不知該如何回報討她好纔是。因此只要是力所能及,他就願意儘自己所能去哄她老人家開心。
他甚至覺得,既然麻尚儀喜歡跟吉園的老朋友們在一起生活,那索性就讓她帶着老朋友們一道去自己的溫泉莊子裡過冬好了。反正莊中的溫泉對老人與病人都有益處,總比在城裡住着,每日燒炕焚炭更健康更暖和。
由於溫泉莊子亦是他的產業,因此他還特地跟海棠打招呼,請她別介意:“我給嬤嬤準備的是一處三進的大院子,裡外統共有二十來間房,由得她愛招呼多少朋友去都行。咱們自家住的是主院,距離那院子還隔着半里路呢,互不打擾,都有好幾個溫泉眼。就算嬤嬤和她的老朋友們在那裡長住,也礙不着咱們去過冬的。”
海棠面色微紅,嗔道:“麻嬤嬤照顧了你這麼多年,你竭力回報她也是應該的,何必特特來告訴我?難道我還會爲此生氣不成?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金嘉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對不住,海妹妹,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太后娘娘聽說這事兒後,有些生氣,說我不該不跟你打一聲招呼,就擅自安排別人住進家中的產業。你我婚期就在明年,日後家中的產業都要交到你手中。這樣的事我若不告訴你,就太不應該了。太后娘娘還怨我糊塗呢!說我家中沒有長輩在,本來海妹妹你一進門就該當家的,如今多了麻嬤嬤,倒象是多了位婆婆似的,她怕你心中不快……”
海棠倒覺得,許太后似乎纔是心中不快的那一個。怎麼?她自己有兒子不能公開認,也不能公然享受長子的孝心,看到麻尚儀能住進金嘉樹的家中接受他的孝敬,心裡不舒服了?吃醋了?只是這些話她不好說出口,才故意拿未進門的“外甥媳婦”說事吧?
可麻尚儀在長安時,就住在金嘉樹家裡了,海棠早已習慣這一點,又怎麼可能爲此生氣?更何況,麻尚儀又不是要留在金嘉樹家中做老封君,給海棠做婆婆,她不過是要去金家的溫泉莊子上過冬罷了。許太后拿海棠做幌子,真真沒必要。
也許是因爲麻尚儀是慈寧宮出身,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到金嘉樹身邊照看他的。許太后礙着太皇太后,不能對此有怨言,否則就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了,因此纔要這般陰陽怪氣,企圖借刀攆人?
海棠當然不會順着她的心意行事,去做那個得罪人的反派了:“太后娘娘多慮了,我與麻尚儀早就熟悉了,她老人家對我又一向照顧,我巴不得她能留在家裡,時時指點我人情世故呢。你我都還年輕,又不瞭解京中皇親國戚們的規矩,將來若沒有一位老成持重的長輩在身邊時時指點,也不知會不會鬧出什麼笑話來。麻嬤嬤若能在家中多住些時日,那是再好不過了。眼下她老人家可能會嫌煩,更想過清靜悠閒的養老生活,不打算繼續爲了瑣碎的庶務操心。可等她在溫泉莊子上住得膩了,想要重新回到城裡時,咱們一定要想辦法說服她到家裡來,哪怕不肯長住,時不時過去小住些時日,也是好的。”
這話正中金嘉樹心意。他只覺得自己與海棠再合拍不過了:“海妹妹你說得是,咱們就這麼辦!”
海棠嘴角微微一翹,又壓了下去,彷彿不經意地問起:“雖然太后娘娘是多慮了,但她如此爲我着想,還提醒金大哥你許多事,我心裡真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太后娘娘對金大哥真不錯呀!”
金嘉樹似乎沒有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只嘆道:“太后對我自然是好的,只是有時候……我其實更希望她別那麼關照我。她的想法跟我完全不一樣,很多時候只會讓我尷尬爲難……”
他嘆了又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免得又說錯了什麼話。
他擡頭向海棠笑道:“不過太后娘娘如今挺喜歡海妹妹你的,先前那些擔心都可以拋開了,她絕對不會再說什麼對你不滿意的話,將來你進宮時,她也不會爲難你的。”
海棠眨了眨眼:“這是爲何?難道是因爲那些所謂的天心海棠的乾花?”
“也有這個緣故。”金嘉樹道,“若不是海妹妹你種了天心海棠,謝老師又想起了這味藥是解藥的重要原材料,讓海妹妹你拿出來交給我,我體內的餘毒絕不會那麼容易清除殆盡,我也不知道還要受多少年的罪,身體才能真正痊癒起來。如今我一切安好,隱患盡去,再也不用擔心性命不保了。太后娘娘爲此歡喜,自然也會感激謝老師與海妹妹你了。”
許太后若真的感激,爲何不見有所動靜?哪怕只是賞賜些東西下來也好。
海棠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卻沒說出口,只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原本我還以爲,太后娘娘會埋怨我把花交給了你,由得你自行配藥解毒呢!”
金嘉樹笑笑,就算許太后曾經爲此抱怨過,責任也全都被他攬過去了,況且海棠這兒還種着天心海棠呢,明年秋天花開,便又有了解藥的材料,總比太醫院那邊全無尋花的消息要強。許太后埋怨誰,都埋怨不到海棠頭上的。
除此之外,當然也還有別的原因。
金嘉樹告訴海棠:“那日傳旨官到家裡來頒旨,回宮覆命時,太后娘娘特地去了幹清宮,找他打聽海妹妹你的事。傳旨官就把你家裡的情形告訴她了,又說你才貌出衆,氣度教養甚好,端莊嫺雅,絲毫不遜色於高門千金。太后娘娘問得十分仔細,問完後覺得十分滿意,還厚賞了傳旨官呢!”
這件事是新君私下告訴金嘉樹的,後來連太皇太后也知道了。太皇太后倒是早就從麻尚儀處知道了海棠的情況,對她的教養十分有信心,每當許太后爲此擔憂時,便會出言安撫。這回許太后從傳旨官這樣不相干的外臣口中得到了令人滿意的答案,太皇太后索性再給她一顆定心丸,召了幾名吳門故生的妻子進宮去說話。這幾位誥命在賜婚令下達海家那日,都曾經到海家來做過客,與海棠一家說過話,對海棠也有更深的瞭解。經過她們的詳細介紹,許太后如今對海棠就更滿意了。
金嘉樹出宮的時候,許太后還特地跟“外甥”賠不是了呢,說當初不該明知道他心有所屬,還屢屢想要爲他另行安排婚事。如今她知道了他中意的姑娘是多麼出色,無論才貌、家世、教養都是上上之選,與他再匹配不過了。她不會再幹涉他的婚事了,只盼着他能早日與未婚妻完婚,日後和和美美的,兒孫滿堂,她這輩子就再也沒什麼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