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銘推門出來,一擡眸,竟看到了站在自己車前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動作沒有遲疑的朝她走了過去。
與他目光相觸,蔣絮意外的平靜了下來,“你也來看師傅?”她主動開口。
“嗯。”
慕容銘站定在她跟前,看一眼她拎在手裡的東西,好像很重的樣子,不禁皺了下眉,生硬的口吻有些不悅:“一個人怎麼拎這麼重的東西?”
她說:“不過幾雙木鞋楦,也不是很重。”
目光又重新落在她的臉上,他緩緩抿下脣,說:“唐爍的發佈會,準備得怎麼樣了?他是個很挑剔的人,會有些難度吧。”
“纔剛剛進入狀態,希望最後的成品能令他滿意。”蔣絮的一雙清眸看向他,醞釀片刻才問出,“眼睛……沒什麼不適吧?”
慕容銘視線凝聚,似要將她的身影鎖在眼底。這樣子專注的目光,令她不適,不着痕跡的別了開,耳邊的聲音,卻有幾分寡淡,“痊癒了。”
深呼吸,她點頭:“那就好。”
“你呢?”他突然開口問:“和嚴肅還好嗎?”
記得,那天她親口承認,嚴肅是她的男朋友……
蔣絮心頭一緊,扭回頭看他,一聽便知是他誤會了什麼,但蔣絮懶得解釋,反正是沒結果的兩個人,被誤解和誰一起又有什麼關係呢?若是她說好,他就會安心的和Nie在一起,那她便是好。
“嗯。”她垂眸應着。
得到她的回答,慕容銘的脣抿得發緊,就這麼盯視她半晌,視線執着得近似灼熱。
倏地,他說:“我先走了。”
蔣絮沒擡頭,“嗯。”
直到身後傳來跑車的轟鳴聲,她才深呼吸,朝譚正的家大步走去。
慕容銘駕着車,心情很糟糕,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支着頭,放在旁邊的手機持續的響着,卻沒有要接聽的意思。
此時此刻,還在攝影棚的Nie正握着手機,聽筒那端傳來的盲音,讓她一陣莫名的心慌。
女人的直覺向來精準,她敏銳的覺察到了什麼,他越是不接,她就越是拼命的重拔。這種行爲,曾是她一直唾棄的,自詡絕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可自打蔣絮出現後,她就像跳入怪圈,陷入魔咒,成就了那個最唾棄的自己。
“Nie,準備好了嗎?”
Yo姐在叫她。
“就來……”Nie又不甘心的拔了最後一次,她告訴自己,只要他接電話,無論他和誰在一起,無論他在做什麼,她都可以原諒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另一端,電話仍響不停,慕容銘實在是心煩,藉着紅燈的機會,接起了電話。
“喂?”
“總裁,”是高陽的聲音,他說:“林總已經到了。”
看看腕錶,慕容銘踩下油門,“我五分鐘後到。”
“明白了。”
掛上電話,他隨手將手機扔到了副駕駛,車速飆到最快,利用暫時的極速來掃去心底的煩亂。
攝影棚內,Nie怔怔地掛斷了電話。
“Nie,快點……就等你啦!”
Yo姐在不停的催着,Nie打起精神走過去,職業素養要求她將所有的情緒掩飾得滴水不漏,可心裡的不安,卻在一點點擴散。
完成了拍攝工作,Nie坐下來,拒絕的助理遞過來的水,盯着手機發呆。
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慕容銘卻沒有回過一個電話,他和誰在一起?他又在做什麼?
溫潤的眸光一點點發緊,她毫不猶豫的拔了另一個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
“是蔣小姐嗎?我是Nie。”她微笑道:“我想問一下鞋子設計得怎麼樣了?呵呵……晚上方便見一面嗎?我很關心這次的秀,所以,想要了解一下……”
約好時間地點,她才掛上電話。緊緊握着手機,臉上神情盡是不確定,她不知道這樣做意義何在,但若是什麼也不做,她會焦慮得瘋掉。
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廳,蔣絮如約而至,Nie已經坐在了角落裡,一頂棒球帽壓得很低。
蔣絮走近,她擡頭,一笑:“請坐。”素顏的她,皮膚細膩,眸光清澈如水,是個美人。
蔣絮落座,將自己的設計草圖遞了過去,“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以修改。”
Nie接過來,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面,只不過淡淡的掃了幾眼,便還了過去,“很好,我很喜歡。”
蔣絮帶有幾分洞悉的目光鎖住她,將東西收了起來,說:“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就直說了。”依兩人目前的身份,她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約在外面見面。
Nie手捧杯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着,“蔣小姐,最近是不是很忙?應該忙到沒時間見朋友吧。”
“你所謂的朋友是指誰?慕容銘嗎?”蔣絮徑直問。
Nie也不迴避,迎着她的目光,點了點頭。
蔣絮將設計圖收好,然後起身,眸光愈發清亮了,“爲什麼不去直接問他呢?我早已退出了他的生活,他和我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我聊工作以外的事。”
朝她略一頷首便轉身離開。
Nie咬着脣,神情尷尬不已,但凡她有一絲辦法,也不會找到蔣絮求證。
“蔣小姐!”她叫住了蔣絮,“我們見面的事……可以當成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嗎?”
蔣絮頓了住,沒說話,僅是點了下頭。
出了咖啡廳,她煩躁的取出一支菸,沒有叫車,而是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喜歡這樣漫不無目的走在街頭,看看身邊陌生的人,林林總總的店鋪,不時穿過的車輛,腦袋會漸漸放空,連心都跟着變得輕快了。
有點累了,索性坐在路邊,脫掉了高跟鞋盤起雙腿,重新燃起一支菸。
倏地,“卡嚓”一聲,接着是閃光燈晃過。
她眯起眼睛,側過頭,看到一個年輕人,手裡捧着相機,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沒有得到您的允許就擅自拍了您的照片……”
蔣絮倒不甚在意,擺擺手:“沒關係。”
這時,身後有人在叫他,他忙應一聲:“白老師,我馬上就來。”
蔣絮無意識的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後的人,登時怔了怔,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她,同樣愣了住,但很快便走了過來。
拍拍年輕人的肩膀,說:“你先過去,他們都在等你呢。”
“哦。”
待年輕人離開後,他才走近,揹着光低頭瞅着她,緩緩綻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我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
蔣絮昂着頭看他,雙脣上揚幾分:“白梓琛……想不到你做了老師。”
白梓琛笑着矮下身子,與她坐到了一處,說:“幫朋友的忙,給一個攝影班代一段時間課。”
“你還會攝影?”蔣絮有點驚訝。
白梓琛深深的看她一眼:“如果你肯花時間多瞭解我一些,就不會這麼大驚小怪的了。”
蔣絮笑笑,並未答話。
不是對的人,縱使出現在各個孤獨的時間裡,他也終究不是對的人。
她對白梓琛,是感慨多過其它,哪怕是一年後的今天再見,他也輕易就將她帶回到了那段晦澀的時光裡。
“近來還好嗎?”他問,目光中的留戀,不加以掩飾。
蔣絮吸了口煙,歪着頭看他,“那個時候,我挺感激你的。”
白梓琛愣了下,顯然立即會意,她指的是她懷孕的時候,他曾要帶她離開。他又放低視線,搖了搖頭:“你這麼說,我只會更怨自己,爲什麼沒能果斷的將你帶走?”以至於,現今每每想起那時的情景,都是自責不已,也坐實了幫兇的身份。
要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莫過於此了。
蔣絮一笑,伸手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人生就是這樣,以爲逃出了一個深淵,其實另一個正在不遠處等着你,逃來逃去得也累了,總有一個是你長眠的地方。此時此刻我腳下的,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怨不得別人。”
她越是這樣說,白梓琛就越是內疚,“小絮,我……”
這時,有人叫他:“白老師,我們的人齊了!”
蔣絮起身,“走吧,他們在等你。”
白梓琛蹙着眉,想說什麼,最後也只能化作淡淡的無奈的一笑,“我的號碼沒有變,想聯繫我隨時都可以。”
她點頭。
白梓琛最後看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回到學生堆裡,隱約聽到有人在問:“白老師,她是你女朋友嗎?”
白梓琛回得很坦然:“不是,是我喜歡的人……”
隨即,一片起鬨聲。
他之後再說些什麼,蔣絮聽不清,也無暇去關注。她招手攔了出租車,直至上了車,白梓琛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
這一年,他之所以始終沒有聯繫過她,也沒有再出現在她的面前,是因爲他很清楚,他的感情再灼熱,也不及那個人……
讓學生們先上了大巴,他掏出手機來,猶豫了下,還是拔出了那個號碼。
“阿銘,有空嗎?出來見一面吧。”
讓白梓琛沒想到的是,慕容銘來到酒吧的時候,Nie也跟在他身邊,白梓琛皺了下眉。
“琛哥,”Nie熱情的打着招呼。
白梓琛起身,微笑:“啓姍,真是越來越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