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正瞅瞅他,哼哼笑了兩聲,靠向椅背:“說吧,你想怎麼着?”
“很簡單,從那個颳風透風,下雨漏雨的危房裡搬出去,搬到我給你買的房子裡。”
一聽慕容銘的話,譚正就急了:“那可是我的祖宅!”
慕容銘的嘴角抽搐兩下:“就住了兩代,也算祖宅?”
“不行!”譚正直襬手,“除了這個,我什麼都答應你!”
慕容銘倏爾笑了:“這麼說,你是願堵不服輸,出爾反爾了?”
譚正的臉色脹紅,瞪着他,半天不說話。
慕容銘撫了撫眉心,長嘆一聲,說:“師傅,你一個人住在那裡太危險了。要你找個老伴,你又不聽!馬上就要到雨季了,你說我怎麼能放心得下?”
譚正把頭扭到一邊,“虧你還認我是師傅啊?當時把我的寶貝都丟出去了,怎麼就沒想想我是你師傅呢!”
“那還不是爲了能讓你搬出去?”慕容銘直截了當道:“現在,就要你一句話,是不是想要反悔?”
譚正的臉更紅了,眉頭時而揪起,半晌後,他煩躁道:“好啦好啦!搬就搬啦!省得被你煩死!”
慕容銘總算滿意的笑了:“那好,我一會就安排人過去幫你收拾東西。”
譚正嘀咕幾句,神情盡是不捨。
慕容銘笑道:“放心吧,我準備的新家,你一定會喜歡的。”
譚正擡起頭,盯了他好一陣,慕容銘揚揚眉:“怎麼了?”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老蔣的女兒?”
慕容銘的笑容滯了滯,漸漸,變得淡漠,眼神微微垂着,緩緩說:“蔣家與我有仇。”
譚正卻是搖頭,嘆息道:“我早就跟你說過,這些事你得學着放下!現在,你搶了人家的公司,又害得老蔣中風住院,別墅也被你給奪了去,你還想怎麼樣啊?”
慕容銘不語,譚正繼續說:“我看那個小姑娘挺入眼的,做這行很有天分,雖然做錯過事,可是你想想,你媽媽當年就沒錯嗎?要不是她……”
“師傅!”慕容銘打斷他,擡起眸,生冷道:“我不想再聽到我媽媽一個‘不’字。”說完,起身便走。
譚正無奈的嘆了聲氣,這小子始終都放不下啊!
嚴肅送蔣絮回去,坐在車上,他問:“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打電話不接?”
“出了點小意外,不過都解決了。”她輕描淡寫的回道。
嚴肅側過頭,深深凝過她一眼:“是慕容銘解決的?”
蔣絮沒吭聲,算是默認。
有關慕容銘的話題,她其實不想多談。顯然,嚴肅也不想再說,開着車,又是一路沉默。
車內氣氛少許尷尬,蔣絮猶豫再三,終是問出口:“嚴肅……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
“沒有。”他淡淡迴應。
“那你爲什麼好像生我氣的樣子?”
說到這兒,蔣絮都抑制不住的感到委曲,好幾次想問問他,到底因爲什麼,可一觸到他的目光,就打了退堂鼓。難得今天他主動提出要送她回家,這才瞅準了機會問。
嚴肅半天沒說話,就在蔣絮以爲他不會回答時,他驟然出聲:“我不喜歡看到你和慕容銘再有所接觸。”
蔣絮愣了。
嚴肅將車子停在一路,熄火後,側過身子望住她,一雙眸幽黑得探不見底。
“如果你只是想要證明自己,那麼,你成功了。以新人身份就得了個專業大賽的冠軍,以後,屬於你的幸運會接踵而來。所以,我希望你現在就能離開他。畢竟,僅憑你自己,還是沒辦法和他抗衡的。”
蔣絮被他的話震了住,漸漸,她鎖眉沉默。
她進入蔣氏,是爲了保住蔣莫懷一手創建的tf,之後,成爲設計師助理,正式進入了這個行業的核心部門,充實壯大自己,好擁有足夠的資本與慕容銘抗衡。這一切,看似希望渺茫,她卻創造了奇蹟,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但嚴肅說得對,她仍是太弱,僅憑她一已之力,想要戰勝慕容銘,談何容易?而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牽扯,也在悄然改變着她的初衷,連面對慕容銘,都快成了一種負擔。
她千算萬算,唯獨漏算了她的心,那樣不易控制,比起失去公司,這纔是最可怕的。
也許,應如嚴肅所說,她該離開了。
縱有不甘,也好過繼續糾纏不清。
見她不語,嚴肅並未逼問,而是繼續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蔣絮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下了車,朝他一笑:“謝了。”
望着她的背影,嚴肅的目光越來越沉了。
她比誰都要清楚那個答案,卻沒有當即立斷……
想得煩了,他將車開走。
這時,電話響了,他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接起,在聽清後,臉色驟然就變了:“我馬上回去。”
掛了電話,車速立即加快。
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蔣絮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了擺在客廳裡了行李,還有正在客廳里拉扯的兩人。
“小萱,這怎麼突然就要走了呢?”劉萍死死拽住蔣萱,看女兒回來了,忙說:“小絮,快勸勸小萱,好端端的住着,怎麼說走就要走呢?”
蔣萱低着手,想要從劉萍手中拉出皮包,不敢去看蔣絮,聲音低低的:“二嬸,我不能再住在這裡了……”
“哎喲,你這孩子是怎麼了?爲什麼不能住呢?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就告訴二嬸啊!”
蔣萱只是一個勁的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一看蔣絮還站原地,劉萍急了:“小絮!你沒看到你妹妹要走嗎?”
蔣絮闔了下眼皮,聲音極淡:“那是她的事。”
“你……”
劉萍愣住了,不敢相信女兒的冷酷。
蔣絮冷漠的看着蔣萱,說:“她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既然選擇了,就該承擔後果。”
蔣萱的脣咬得更緊了,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下一秒便會落下似的。哽咽着,她說:“二嬸,你把包給我,我還是走吧……”
“小絮!”劉萍難得對女兒發了脾氣,可蔣絮視若無睹,徑直回了房。
從包裡取了獎盃,放在了房間最顯眼的位置。可又怕會被碰到,重新又擺在了書架上。
望着它,久久未能收回視線。
不大一會,門被推開了,劉萍唉聲嘆氣的走進來,“這可怎麼辦啊?小萱執意要走,我攔都攔不住。”
蔣絮這纔回身,淡聲:“那就讓她走好了。”
劉萍試探的問:“小絮,你是不是跟小萱吵架了啊?你們兩姐妹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嗎?”
“媽,這事你不用操心,她有她的選擇。”
蔣絮不願多提,劉萍望了她一眼,知道女兒不想說的事,怎麼逼都沒用。她無奈的嘆着:“她要是回了家,你大伯母一定會怨我們的 。”
蔣絮勾脣,扯出一道輕笑的弧度,說:“那又怎樣?何必要爲了別人活?”
劉萍怔怔地看着女兒,有種……被她忽視了的變化。她沉默了幾秒種,輕聲問道:“小絮,慕容銘他……有沒有難爲你?”
這話問出口,顯得有些艱難。
她明知道慕容銘的目的,卻是裝傻,每天只顧往醫院跑,盡心盡力的照顧着丈夫,只是想讓自己看上去忙碌些,忙得無暇顧及其它。但劉萍心裡明白,慕容銘那麼恨她一家子,又怎會輕易放過女兒?
現在的蔣絮,過於冷靜,過於淡泊,若說是因爲成熟,那這種變化未免過於冷酷。劉萍自責的低下頭,對女兒她愧疚於心,又悲哀得無力改變些什麼。
“沒有。”蔣絮的迴應,仍是淡淡的。
有些苦,一個人受着便是,犯不上拖着別人一起。
見她如此,劉萍的眼圈紅了,雙手揪着衣角,顯得無措,“小絮……如果、如果覺得太辛苦,你就離開這裡吧……隨便去你想去的地方。錢的事,你不用擔心,你爸爸給你存了一筆錢。”
蔣絮的眉尖倏爾輕顫,有些意外。
“他早就給你存好了,不管現在環境有多艱難,他都不許動那筆錢……”頓了下,她說:“小絮,其實你爸爸很疼你的。”
蔣絮目光微動,視線調開,深呼吸,說:“小萱的事,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向大伯母交待什麼。”
她若是能有點擔當,就該主動回家坦白,而不是把黑鍋丟到她們身上。
她都這麼說了,劉萍也不好再勸。望着女兒,她說:“小絮,你要是想離開,隨時都可以,不要再考慮我們了。公司和別墅都給了他,他還能把我們怎麼樣?所以……別再委曲了自己。”
說完,忍着欲奪眶的淚,她掉頭出去。
蔣絮抿緊脣,又擡起頭,望向架子上的獎盃……
以這樣一個開始做爲結束,也未嘗不可。
第二天一大早,蔣絮大伯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在電話裡破口大罵,氣勢驚人。
劉萍一個勁的賠着不是,可對方仍是不依不饒的,她額上漸漸泌出了汗,擡手不停擦着。
手裡的電話倏爾被人奪了去。
蔣絮剛一接過來,就聽到了大伯母在揭自己的底,以此詆譭。她倒未動氣,而是平靜的開口:“大伯母,我是丟臉也好,受人唾棄也罷,我的事就不勞您操心。有那時間,還是多顧好小萱吧。您大可以問問她,都做過些什麼。”
說完,無視劉萍驚訝的表情,直接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