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個自己期盼了很久的答案,陌白卻變得失落起來。他想着自與如夢再次相逢後的種種,有些時候自己說的某些話的確是有些過了。但對於這些,他並不能說些什麼,唯有保持沉默。 他甚至都開始有些習慣這位漂亮的女孩在自己身邊的感覺,一想到她可能就要回到別人身邊,他居然有些提不起精神,可他的心裡更清楚,自己與這位絕美少女,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未來,他也不願意讓她在自己的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她本該有屬於她的幸福,那個叫做楚沐言的少年。他的刀,讓陌白見識了冷漠;他的笑,曾讓陌白理解了知己。 陌白唯有選擇沉默,撫摸着熟悉的冰涼,靜靜地等候着。 而這時在一旁的如夢約莫是看明白的陌白的意思,她再次將目光移向陌白手中的聽軒,深深地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氣,繞過陌白,染血的赤足行走在碎石滿布的甬道里,牽拉着疼痛,帶着血絲往前,不敢回頭。 看着地上的殷紅,陌白微微皺眉,什麼都沒有說,緊跟在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彼此沉默。走了一小會,走在前面的如夢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然停了下來。緊跟在她後面的陌白,看着地面的血絲,低頭不知想些什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撞在瞭如夢身上,他下意識地伸出手,那隻曾“罪惡深重”的右手再一次纏繞上了纖細的腰肢。 如夢的身體一顫,彷彿間,似乎是回到了那個時候。可很快,陌白就已發現自己行爲的不妥,連忙將手收了回去,不停地低聲抱歉,“對不起。” 如夢迴過頭,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陌白一眼,“沒事。”她居然有些留戀剛纔的懷抱,連面色都有些微紅,“外面有人,你在這等我一會,聽到我喊你,你再出來。” 說完,也不等陌白答應。在陌白詫異的注視下,逃也似的從一旁的石壁撞了出去,留下陌白一人看着那泛起清波的石壁怔怔出神。他聽見了石壁之外,傳來的低聲交談,只是聲音實在太低,聽得並不真切。 等着無聊,他忍不住伸出手在石壁上彈了一下。只那麼輕輕的一下,卻彷彿觸碰在水面,泛着
微波向四周盪開,這讓他很好的觀察到了這扇“門”?大概兩人寬度,稍微要比陌白高些。只是這門與周圍的石壁渾然一體,若是旁人只怕終其一生都難以找到。不過若是按照陌白先前的死辦法,到還是有可能的。 不過陌白似乎是忽略瞭如夢在從石壁闖過去時手頭細微的動作,畢竟如夢出去的時候雖然急躁,還是有意的遮攔了一下,這個動作也從側面佐證了她內心糾結的想法。她想要幫助陌白,卻又刻意的留了後手。 陌白的手一直搭在石壁上,感受着水波微妙的變化,不知不覺中他居然有點迷戀,似癡似醉,沉浸其中。 又等了一小會兒,就聽到如夢的聲音傳了過來,“陌白出來吧。”她說的很急切。 一下子就把陌白從那個奇怪的思緒里拉了出去,收回手,陌白看了一眼手掌,不知何時,他的右手之上已然多了水漬,有點涼,他不禁面色微變。像是抓到了什麼,可卻拉扯不出來。知道如夢的聲音第二次想起,他才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出了石壁,是一條向下的陡坡,如夢站在坡路的轉折點,看着陌白出來,揚了揚手,“快點。”她的目光時不時會往下看幾眼,眉頭緊皺,像是在擔心着什麼。 陌白連忙加快了腳步,畢竟在這魔宗公共道路上,待得越久也就越危險。坡度雖陡,長度卻很短,幾乎是在瞬間,陌白就已到了如夢身邊,“怎麼?” 感受着身邊熟悉的男性氣息,如夢羞紅了臉,這些日子魔宗的人似乎都在忙碌着什麼,就連一向懶散的沐言哥每日都是神出鬼沒,很久都沒有像以前一樣陪伴自己。但是如夢並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忙些什麼,她只知道身邊的少年,似乎就是爲了破壞這件事情來的。 她想讓陌白離開,但她並沒有選擇。出口處幾大長老聯手巡查,就是她自己都難以出去,更不用說還帶了一個陌生人。所以她只能冒險將陌白帶了進來,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帶陌白進來究竟是爲了什麼!是爲了救他性命,還是爲了能與他多待一段時間,又或者自己心底都隱隱期待着少年破壞了魔宗的大計嗎? 八年的時間很長,也很短。長得她模糊了曾
經痛苦的記憶,短到她依舊清晰的記得當初的血腥。兩千多個孤獨的深夜,似乎有人和她一樣,輾轉難眠,內心深處潛藏着無比渴望的嗜血。 她不由看了眼身邊的少年,皺了皺眉頭。或者她現在選擇放棄,還能有補救的辦法,但是……如果就這樣放棄了,自己會甘心嗎?恐怕不會吧,這麼久了都沒有忘記,恐怕就是因爲在內心深處從來就沒有放棄過仇恨,這已經發芽的仇恨,無時無刻不再炙烤着她! 她終於是決定了下來,衝陌白點了點頭,道:“這些天,人畢竟少,我現在就帶你過去,如果……”她頓了一下,“你覺得不行了,可以來找我,至少在沒有被其他人發現之前,我還能護得你周全。” 她的話說得輕鬆,但是隻有她自己明白,她這個名存實亡的聖女,在這聖宗裡除了少數幾位仍舊遵從古老教規的宿老願意支持她,其他人……恐怕都早已放棄了吧。畢竟聖宗曾經的榮光,不可能寄託在自己這麼一個柔弱女子身上。或許在很多人眼裡,自己遠不如當初的母親,那個曾與那人齊名驚豔過多少人歲月的奇女子。但如今,那樣一個奇女子,只怕墳頭的草又很高了吧。 想到往事,她不盡有些悲涼。她垂在身前的手一顫,旋即又穩住。 “好。”陌白不敢去看如夢,他生怕自己會答應下來,只是血祭一事實在牽扯太大。或者在他看到筱溪鎮慘案之後,他的內心已悄然發生了改變。或者是更早的時候,他與尊聖深夜裡的長談……家之前是國,他是困月帝國的人,聖院的栽培、帝君的支持纔有了他的今天,他的心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小,他的世界也不僅僅只有阡羽,他要看得更遠,也要管得更多。可能這就是,他人嘴中的,能力越強,責任越大。 在這魔宗總壇,他忽然有些理解這句話。也理解了尊聖爲什麼會丟棄承諾,要五年後才願意給自己答案,如果尊聖給了自己答案,自己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拼命的修行呢?只爲了一個虛無概念的國?而非真實存在的人? 或許陌白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血祭這件事情,他定然不能束手旁觀,縱使死亡,也在所不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