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於守中先給徐昌明院士打了個電話,他猜測徐院士這會兒可能正在寫報告,關於取消魂化人試驗的報告。

“徐院士,我是小於,於守中。跟您彙報個情況,試驗組組員方勝男剛剛完成了魂化轉換,對,剛剛完成。能不能復現?應該可以的,您要有時間先過來一下,看看情況,對,啊不,不在急救室在病房,方勝男已經搶救過來了。什麼時候搶救過來的?剛剛......好,我等您。”

方勝男此刻的狀態十分......奇特。她一半的身子不見了,腦袋還算完整,只是少只耳朵,另一半身子還好,剩下那隻手裡握着一管營養液,正大口吸着。

“不夠。”她對羅棋說,“我感覺還得吸十管才行,非常飢餓的感覺。”

旁邊的值班護士目瞪口呆,她瑟瑟發抖半天了,腿肚子都轉筋。這情景太嚇人了!

這邊熱火朝天,急救室內,方安歌的屍體躺在病牀上,白色被單蒙個嚴實,護士還將被單扎到牀角中,免得推動的時候露出什麼嚇到人。

若大的人防工程內,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停屍間。指定停放屍體的洞室其實是有的,不過離這很遠,在另一個區域,開車都得十分鐘。上級指示明天病理解剖後就將屍體火化,因此批示臨時安置到不遠處的冷庫中。

病牀有個輪子不太對勁,推動的時候吱吱響。要不是有個戰士陪同,小護士在漫長的隧道中能嚇出毛病來,何況這段路沒有開啓大燈,昏黃小燈泡照耀下,鬼氣陰森,着實可怕。

沉重的鐵門吱呀呀被拉開,聲音可怕到骨頭髮酸。冷庫面積很大,足有200平米。平時沒有戰備儲備,基地內都是吃新鮮蔬菜肉食,這個冷庫很久沒有啓用,不過溫度比外面還是低幾度。

“靠門口吧,”小護士指揮戰士,“不往裡推了,明早還要推出來。”

小護士感受了一下溫度,還行,屍體放一夜應該不會腐爛。按流程她應該用棉布把方安歌的穀道賭上,免得第二天臭氣熏天,可是她真的不敢碰屍體,想了想算了吧。

病牀就扔在門口,兩個人出去,冷庫管理員把門關上,插上鐵閘,沒有上鎖,方便醫生們隨時提屍,不用他跑來跑去。

其實是晦氣的。這以後還怎麼往裡面存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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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安歌是下半夜醒的。是的,他就那麼毫無預兆地醒了。睜開眼時,什麼也看不見;用手一摸,臉上蓋了什麼東西。

他抹下牀單,坐了起來。四下裡一片漆黑。他用手去摸電燈開關,以爲自己是在宿舍中,結果摸了個空,人險些失衡掉牀下。

他再用手摸摸身體,冰涼。小褲衩還在,溼漉漉的未乾,摸起來黏黏稠稠。他用腳試着下牀,腳丫接觸到地面的時候頓時感覺到了寒冷。

不光是腳丫,整個身體都凍的打起哆嗦。他趕緊回手摸到牀單,披到身上。牀單有點薄,他又將牀單打個對摺重新披上,雖然四下透風,有總比沒有強。

順着牆壁他摸到了大鐵門。

這絕逼不是宿舍門,太特麼大了。他從這頭摸到那頭,足可以進輛大卡車!

摸到鐵門中間的縫隙,他用手指頭勾進去,使勁往外拉了拉,鐵門吱呀一聲響,再也拉不動了。他衝着門縫喊道:“有人嗎?”

仔細傾聽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他又扯開嗓門喊:“有人嗎?”

還是沒有動靜。

這裡不知道什麼鬼地方,空氣中有股子糜爛的氣息。方安歌想到了太平間,又覺得不太可能,太平間哪有這麼大的門?不符合邏輯。再說太平間裡的話,他應該躺在空調製冷的匣子中,而不是牀上。

每隔幾分鐘,他就嚎上一嗓子,外面依然沒有反應。

怎麼才能出去呢?

關這裡不是個事兒啊。

他用手用力扒門縫,想扒開縫隙大一點,縫隙太小,聲音傳不出去。他放鬆肌肉,默運一口氣,然後猛地一扒!

腦袋出來了。

方安歌有些懵。腦袋怎麼就出來了?

他往前拱了一下,整個身子也出來了。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不過視覺效果比之前好很多,朦朦朧朧中,好像是在一個隧道里。他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手掌直接穿過了胸膛。沒有心跳。沒有肌肉。沒有骨骼。什麼都沒有。

他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有些不確定。

還有,思維不是依託大腦皮層而存在嗎?現在腦子都沒有了,思維是從哪裡來的?

他站在那裡舉足無措。傻呵呵地站着,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到了涼意。臉上,身上,兩腿間。他用手向下一摸,摸到了一個凸起物,然後是兩條光腿。

變回來了?

方安歌遲疑了一下,又向後摸去。在鐵門的夾縫中摸到了什麼東西,用力往外一扯,心情頓時大好。

那是一條小褲衩。雖然溼漉漉,可還是得套上。

方安歌腳板挨着地,吧吧地走着。有一個腳步聲大了些,黑暗中亮起光來。雖然有些昏暗,卻能看清楚是條隧道。聲控燈?他用力走着,踩出更大聲響,隧道燈密集地亮了起來。粗糲的牆壁,昏暗的燈光,裸體人有些小茫然。

前面是個丁字路口,他往左右望了望,決定選擇右邊。運氣不錯,走了一會兒,他感覺道路有些熟悉,果然,前面不遠處的房間掛着紅十字,他認得那是急救室。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來到水池邊。

這是他下午訓練的地方。

自己好像在水下昏了過去。應該是昏了過去。

他的內心騰起無邊憤怒。就算老子昏了過去,也不能扔在一個大房子裡沒人管了吧?老子好歹是爲國家在做貢獻!

少年是真的有些出離憤怒了。這都什麼人!什麼事!什麼玩意!

現在怎麼辦?

回宿舍?

不,得找點吃的。他現在餓的發瘋,餓的沒有一點力氣,飢餓感瞬間就充斥全身,他感覺自己路都走不動了,胃裡已經不是泛酸,而是燃起火來,火燒的胃都有些痙攣。

劇痛!

老子是爲國家做貢獻的人!得吃點啥啊,不能活活餓死。

他站那想了一下,依稀記得食堂的路怎麼走。路過急救室的時候,他推了下門,門是鎖的。方安歌四下看了看,聽了聽,然後猛地一腳踹開了門。門鎖落地的時候響聲特別大,少年有些驚慌,傾聽片刻,好在沒有動靜。

進門以後順着牆摸,摸到開關按下,室內頓時雪白。他看到門邊有衣架,上面有幾件白大褂,拿下一件白大掛套上,用手抹了抹頭髮,保持一個正確的髮型。地上還有塑料拖鞋,不錯,他穿了雙拖鞋,這下舒服多了。

在藥品架子上找了找,找到一瓶葡萄糖,他撕開封口,咕咚咕咚喝下去。一瓶下肚感覺好受多了,又喝了另外三瓶。第四瓶上寫的是漢字,分開看他都認識,組合起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這玩意不懂最好是不要喝。

去食堂的路他是記得的,就不知道食堂門有沒有上鎖。

這次運氣真的很好,拐過彎看到食堂燈火通明。他不知道的是,自從項目組入駐,食堂就是24小時待命。

推門進去,食堂裡只有倆人,一男一女。男的像是廚師,手搭在一個胖大嬸的肩膀上,倆人親暱地聊着什麼,被突然的響起的推門聲驚嚇到了。

這倆人方安歌都認識,平時也是在這個食堂吃飯。

“阿姨,沒打擾你們吧?”

胖大嬸站了起來,“沒有,沒有打擾,大夫這麼晚還沒吃飯?”

“啊,有點晚,大嬸現在幾點了?”

“唉呀你們這些同志,工作起來就不要命。老胡,你看下錶幾點了?”

“差一刻兩點。小同志吃點什麼?我給你弄去。”老胡同志很熱情,三步兩步就脫離胖大嬸,跑回廚房。

“肉!”方安歌衝他背後喊道。

“好咧!”

這頓飯差點沒嚇着廚師和胖大嬸。方安歌不停地吃,吃光了一盆羊肉,還有一盤饅頭。饅頭是三兩一個的那種,盤子裡足有七八個,一盆手抓羊肉,少說也有兩斤多。

“還有沒?”方安歌戀戀不捨地把最後一口饅頭嚥下去,看着兩張驚恐的面孔,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

“小夥子你不能再吃了,有我也不能給你吃。這樣吃容易吃壞的!”

方安歌也覺得這麼吃有些不對勁。只是胃裡的感覺還是空蕩蕩的,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吶喊:餓餓餓!

方安歌想起一個地方,羅醫生。羅醫生那裡有高能營養液。過去看看,羅醫生如果沒睡,要上幾管。

一管恐怕是不夠的。

羅醫生住的離這不遠,和他們宿舍挨着。吃完正好回宿舍睡覺。除了餓,還是有些疲倦的,也不知道自己下午昏迷了多久。

羅醫生的宿舍燈還亮着。方安歌頓時精神一振。他緊走幾步,上前敲門。

“進!”

方安歌推門進去,看到羅醫生的背影。她正在電腦前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寫什麼。

“羅醫生。”

羅棋轉過頭來,看了方安歌一眼。

然後又看了一眼。

方安歌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餓了,想從您這找點營養液,喝兩管,那什麼,三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