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安歌恬然入夢時,夜鴉大人分離出一部分能量,幻化成一隻更小體積的鴉。它對鴉的形態有無比的愛戀,張開翅膀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如此令鴉陶醉。
更小體積的鴉飛到讀卡器上,嘆息一聲,將身體融化其中。
夜鴉大人是單純的,這一點我們要給予充分的理解。一個無憂無慮,整天尋求死亡真諦的民族,很難理解低等生物間的你死我活、不擇手段。鴉族沒有毒品的概念;這是遺憾,如果生命可以重來,鴉大人會將電子煙這種產品帶回去,一定會成爲貴族用品,在藝術的世界裡,利用輔助手段激發靈感是件多麼寶貴的事情。
當然,鴉大人不可能知曉犯罪生涯對生命本身威脅到底有多大。它沒有親身體驗過,一切都是想當然。
方安歌在夢中,這一次他清晰地記住了這個夢境。夢境提供了一種解密存儲卡的思路,每一行代碼都如標紅一般醒目。當他醒來的時候,月光正透過窗戶,悄然灑落地上,世界是寂靜的,他的心卻跳得有些雜亂。
僵直地走到電腦旁,幾乎是在屏住呼吸的情況下,方安歌完成了解碼流的編寫。
回車鍵按下。很快,電腦屏幕顯示了奇蹟的誕生。
的確是奇蹟。堪比門捷列夫夢中排列元素週期表。
年輕人坐在那裡傾聽自己的心跳。血液漸漸充盈了整個面部。他有些口乾舌燥。冥冥中,命運的直覺告訴他,刪除掉這破解程序,刪除掉眼前的一切。
這是一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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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堂上,方安歌兩眼失去焦距。有一個同學輕輕搖動他,他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安歌你沒事吧?是不是病了?”
“嗯,有點頭疼,可能是感冒了。”
“那就回家休息啊,在這撐着有什麼意思?”
是啊,在教室趴着,肯定不如家裡舒服。建議完全採納,同學間充滿真摯的友誼。方安歌衝他感激地笑了笑,收拾起平板,放到書包裡。這個書包也是新買的,黨宜嘉在他書包上貼了一隻藍色米老鼠。
搖搖晃晃走到講臺前,老師停下了講課,看到他面色蒼白。
“是不是病了?”
“嗯。老師我請假回家。”
老師走下講臺,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冰涼。
“要不要同學送你回去?”
“沒事,不用的。打擾了。”
方安歌給老師鞠了一躬,在禮節方面,他的修養在水平線上。
出了校門,漫無目的溜達,走了一會兒,他決定還是給張千裡打個電話。
“千里,你今天什麼班?”
“晚班,怎麼了?”
“有空沒?到我家來一趟。”
方安歌打了輛出租車回家。路上司機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小夥子,逃學啊?”冬季的東北,很多出租車還是人工駕駛,自動駕駛遇到麻煩經常會出幺蛾子,別的不說,人工智能會懂拐人行道繞過障礙?它只會傻呵呵地停那等路況。
“例假來了。”方安歌有氣無力道。
司機看他一眼,再沒嗶嗶。
到家不一會兒,張千裡就在外面咣咣敲門。方安歌打開門,“煙帶了沒?”
張千裡捏捏兜,“沒有。”
“勞駕再跑一趟,這事沒煙不好聊。記得買倆打火機。”
張千裡仗義,買了整整一條長白山,還有倆打火機。
“什麼事兒?這麼火急火燎的?”張千裡問道。
方安歌沒吭聲,把他領到屋裡電腦旁,指了指讀卡器,上面插着一塊存儲卡。
“一千萬。”
張千裡瞬間瞪圓了眼睛。神情極其複雜,那不是震驚,而是深深的恐懼,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當場屁滾尿流。
他瞅瞅存儲卡,又瞅瞅方安歌,不知道說什麼。
“我去迷瞪一會兒,”方安歌說,“你少看幾遍,別迷瞪了。迷瞪了自己躺沙發上,別喊我。”
方安歌回到裡屋,脫下外衣,躺牀上直接睡去。昨晚一夜未睡,實在有些疲憊。
這一覺睡的香甜,着實是因爲餓醒的。早晨沒有吃飯,中午飯點已過。方安歌拿起手機看了一下,已經是下午三點。
他躡手躡腳到外屋瞅了一眼,張千裡趴在沙發上,腦袋埋在沙發裡。
得,這是看多迷瞪了。就知道會這樣。方安歌坐到電腦前,把循環放映的電子煙給關了,然後用手機點了兩份土豆燒牛肉套餐。
拿着毛巾到廚房,把毛巾淋溼,回屋拉起張千裡,給他抹臉。張千裡迷迷糊糊睜開眼,神智依然恍惚。方安歌將他扶正,又給他抹了幾把。
張千裡漸漸恢復了清醒。目光還是有些呆滯。
方安歌沒理他,自己坐到電腦前,琢磨着怎麼把電子煙程序分割,加密,嵌入到圖片中。這個程序有2G,以後如果手動復原,一行行代碼抄寫可是夠累的。用程序嵌入容易,但那樣也容易被掃描出來,目前他所能採取的加密措施,遇到大型高速計算機解密,破解速度可以用毫秒計算。
思來想去,他花了兩千塊錢,向某圖庫買了二十萬張風景圖片。準備編寫個程序,先把電子煙的源代碼按一定的密碼規律,完全打亂,分割成二十萬份,嵌入到圖片中,然後備份到幾個不同的雲盤中去。
人體類的圖片全部篩選出來剔除,泳裝的也廢棄,萬一被掃黃程序關注,再反覆掃描,那樂子就大了。
好在藝術人體類的風景圖片不多,只有一萬多張。
儘管現在的網絡帶寬足夠,下載20萬張幾億分辨率拍攝的超高清圖片也需要一個過程。分割加密程序編寫不難,很快寫好。他設定了一個4256位的安全模數,爲什麼選擇4256......只是本能地喜歡這個數字,隨手做了選擇吧。
張千裡坐那半天,終於清醒了。聲音小到自己幾乎聽不見,“安歌,你怎麼整出這麼大的事啊?”
“不小心唄,你以爲我願意是怎地?”方安歌說,“最低水平發揮,就出結果了,你說我能咋辦。”
“你有什麼打算?”
方安歌拉過椅子,坐到沙發跟前,兩個人面對面。
“這個事情我是這麼想的,只做一單,一次把錢掙夠。”
“掙夠是多錢?”
“一千萬。你,我,宜嘉的基因優化費用掙出來,每人做一次,成不成看天意。剩下的錢,咱們做點小買賣,開個公司什麼的。我的意思是這樣的,這個事情需要你協助,協助懂嗎?我是主犯,儘量把你摘出來,不沾從犯的邊,我是說,如果犯事了,我扛,能扛多少我扛多少,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懂。”
“如果事情成了,分錢方面,我說了算,這個意思能聽明白嗎?”
“好。你有什麼問題,現在可以問。”
“安歌,你想過沒有,你是重口人員,一下子多出這麼多錢,你怎麼解釋?”
“這個問題沒想好,慢慢想,應該有辦法。好吧,還是我問你,先說第一步,你有渠道沒?”
“我知道一個扶桑人,是給“大富豪”供貨的。”
“你怎麼知道的?”
“偶然的機會。這個事情,“大富豪”負責操作的是我們經理徐慶年。有一次那個扶桑人來浴所,衣服和包鎖在衣櫃裡。鎖的過程我看到了。扶桑人去洗浴,走的時候沒拎包。後來徐慶年過來,又開了一次衣櫃,提包走了。“
“之前我們斷煙了。當天晚上,煙就供上了。”
“送貨的都是馬仔。”方安歌說,“有沒有直接的關係?”
“我就知道這一個渠道。”
“也不是壞事......這個事情咱倆計劃一下。”方安歌說,“你知道扶桑人多久送一次貨?”
“一個星期,或者十天。後面我陸續觀察了幾次,大約是這麼個週期,沒有超過十天的。”
“你每次都當班?”
“那到不是,可我在“大富豪”幹了兩年,規律摸索出來了,週期沒錯。”
“你估計他下次來是哪天?”
“就這兩三天吧。”
“你負責盯人,人到了給我來個電話......不要用你的電話打給我,明天我會給你快遞個手機,也會附上我的聯繫方式。能不能調出這個扶桑人的照片?我再給你一個郵箱地址,你把照片發郵箱,不要發我手機上,也不要用你的手機發。”
“照片簡單,監控那邊我經常值班,我晚上過去就可以查這個月的錄像,把他找出來。”
“行。”方安歌說,“我等下出去買幾個安全手機,咱倆約好,從今以後,你接到我的電話,如果第一句是叫你的全名,你就立刻跑,別猶豫,有多遠跑多遠,不要再回來。要是叫你千里,那就沒事,你可千萬別聽劈叉了。”
張千裡點點頭,“那我要叫你全名,你也跑。”
方安歌說行。
隨後兩人就一些細節又進行了深入探討。基本上是方安歌說,張千裡聽,聽的他有些神情恍惚。
快餐送來,倆人匆匆吃完,一起出門。張千裡是回“大富豪”洗浴,方安歌是到扶桑區買安全手機。這些手機是扶桑區地下經濟專用,也私下對外出售,登記的身份證號碼都是假冒。價格雖然貴一點,但這是必要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