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涵房間。
房內的風格讓李想大吃一驚。
被外人稱爲“白魔女”的白雨涵竟然是一個機械狂人！
她在浮空艇上的臨時房間裡都堆滿了各種機械裝置和零件，還有幾臺破舊的金屬操作檯。
白雨涵剛從浴室出來，只披了一條鬆垮的浴巾，她擦着頭髮，示意李想坐下。
李想看了眼鏽跡斑斑的機械沙發，無奈坐下，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了白雨涵的身體——很大一部分散發着機械的光澤。
機械化人類？！
“很吃驚？”白雨涵沒在意他的目光，乾脆將浴巾拋飛到一邊，就這麼曳步走向冰櫃，彎腰問道，“喝什麼，酒還是飲料。”
“飲......料吧。”李想將視線撇開一些，這畫面還是太刺激了。
白雨涵將一罐冰鎮果汁拋來，自己則是打開了冰啤酒一口飲盡，順手將那鐵罐捏成了一張薄薄的鐵餅。
她手指的力量和驚人的操縱力立即吸引了李想的注意。
要將這種鐵罐恰到好處的捏成薄片，需要很強的力量控制力，也是目前他的力量達到瓶頸後準備細化研究的一個新方向。
白雨涵的手指纖細修長，使用機械精通能力後，李想愕然發現那裡面居然不是骨架，而是機械骨骼！
她赤着身體走來，大大咧咧坐到李想身側，又開了一罐冰鎮啤酒，臉頰慢慢浮現一片紅暈，長舒口氣，靠在了沙發靠墊上。
“聽朱莉說你有很強的機械天賦，那時我還嚇了一跳。自從你離開侯城，我們帶走了心瞳後，我就沒怎麼關注過你，後來再次注意到，還是因爲你突然在終極試煉鬧出了大動靜。”
白雨涵扭頭看他，
“聽說你去了天空競技場，我一度擔心你是不是識破了我的身份，着實擔驚受怕了一陣，還好現在看，你也是剛發現不久吧，我的這個身體。”
“是，要不是機械方面的能力進化了，我還真看不出來。”李想點頭承認，進化了機械之心的他纔看清了白雨涵的身體。
即便如此，平日裡她穿着衣服，那種材質應該是特製的，可以將她的機械身軀給阻擋住。
和塞西莉亞一樣，白雨涵的身體有一部分是機械化的，只是精密度沒有塞西莉亞那麼高。
後者已然成爲了機械和人類結合的新物種，畢竟操刀的是西洛公爵，這個世界站在機械學最頂峰的男人。
“大約十年前，我因爲死亡魔術迴路覺醒而一直痛苦着，天賦好，卻沒有一絲機會成爲玩家，讓我不斷自暴自棄。一次任務，我失誤了，帶領的小隊全滅，我自己也跌落懸崖，四肢斷裂。”
白雨涵輕輕揉着手裡的啤酒罐，低聲訴說，
“就在我以爲自己死定了，終於可以解脫時，忽然出現了一個人，他將我搬到了機械臺上，然後救了我，而我，也變成了現在這樣。”
“最開始，我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誰能忍受的了，身體裡還有機械零件存在？我算什麼？人類，還是機械。是不是還要上油，定期檢修？太荒謬了。但久而久之，我發現自己的實力再度提升，對身體的控制能力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後，我才意識到，他拯救了我。”
白雨涵忽然靠近他，熾熱的氣息讓李想有些懵。
“3級魔術師巔峰也不是臨界異種的對手，這是鐵律。”
“沒錯，我曾經嘗試過，但是輸了。”李想點頭承認，現在的他又有新的一輪突破，身體各方面都達到了人類理論極限值，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絕對把握能戰勝臨界異種。
要是能再進一步，就不是問題了。
“但我打破了這條永恆的真理。”
白雨涵嫣然一笑，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我不僅擊殺過臨界異種，甚至還擊敗過1級玩家。只有極少一部分人知道我爲什麼能以魔術師身份成爲分家議員，被家族如此看重，因爲目前來說，其實我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魔術師。”
“魔術與機械並行，我對身體的掌控能力已經到了一個人類難以企及的程度，同時我比人類的消耗更低，防禦力更高，即便面對玩家，都有一戰之力。”
“機械化士兵！”一個詞從李想的腦海突兀冒出。
這是一個很大的構想，也是這些年西洛公爵曾經努力過的方向，他一直堅持未來可以以機械取代人類與災厄戰鬥，這樣人類就能在保存實力的同時不斷提升。
或者另一種說法，機械化人類批量製作，能迅速量產一大部分有戰力的士兵。
然而這個研究最後還是被否決，不人道，且有太大的不確定因素。
後來他也只是製作了一些失敗的機械生物和稱得上是佳作，卻是唯一的塞西莉亞。
那之後，西洛公爵常年隱居，專心於白莉莉分身的製作，這塊研究落到了塞西莉亞的身上，成爲她所創立的機械教會的核心宗旨。
可惜一直沒能再進一步。
而現在，他們所期待的完美作品，就在李想的眼前！
“我曾經很迷茫，那個人救了我之後，只告訴我，等到某一天，會有人來指引我的方向。我一直在等，幸好，終於等來了你，李想。”
白雨涵嘆息，感覺像是解脫了一般。
“救你的人難道是......”
“蘭斯洛·威賽克斯，你的父親。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經達到了無數機械師夢寐以求的層次，並且創造了我這個作品。”
十年前。
李想還在孤兒院裡。
“他不是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嗎？”李想豁然擡頭。
如果沒死，爲什麼不來孤兒院帶走他和野瞳？
蘭斯洛，不是死在了永恆之門裡嗎？
“對大部分人而言，他確實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而實際上，蘭斯洛一直活着，他從永恆之門裡出來了，帶着復仇和憎恨，以新的方式復生了。”
白雨涵看着他，慢慢說出了一個驚人的真相。
“到底怎麼回事？”李想感覺到事情越來越複雜和古怪了。
按照極夜大人的說法，以及維納斯曾經給他的解釋，蘭斯洛早該死在永恆之門纔對。
白雨涵輕輕敘述着，將塵封已久的秘密告知他。
這是蘭斯洛根植在她身體裡的印記，借她之口在合適的時機告訴李想。
亦是他拋出的橄欖枝。
李想徹底傻了，整個人愣了好久，才慢慢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當初，五王、蘭斯洛、西洛、極夜、夜王、白莉莉十人越過永恆長河進入了永恆之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蘭斯洛永遠留在那裡。
出來的人也被帝族使用災厄女神強行“刷新”，白莉莉因此而死，但死後一年，刷新的效果莫名其妙減弱。
不僅災厄女神發生了間歇性抽風事件，他們這批人記憶逐漸重塑，蘭斯洛也從永恆之門歸來了。
或者說，那扇門從未真正關閉過。
按照蘭斯洛的說法，他是回來復仇的，同時要將自己的新理念帶給人類，以及整個世界。
“他成功將機械融入了我的基因中，還有這個。”白雨涵拿起李想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處，那裡除了心臟的劇烈跳動外，還有一股熾熱的暖意。
有火焰在裡面燃燒。
“源火！”李想驚叫。
那股感覺太熟悉了。
“是，他將自己的源火分了一部分給我，這也是我能和玩家作戰的根本原因之一，但是除了你之外，還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這件事。”白雨涵的胸口溫熱，微微起伏，但李想卻沒心思去感受那份旖旎。
這太震撼了。
還有機械和人類基因融合，這不就是他身體裡能擁有機械之心的原因嗎？
“他已經是徹頭徹尾的災厄，爲了當年的事情決定復仇，同時打算將整個世界改造成一個嶄新的世界。”白雨涵低聲說道，“人類、災厄共存。”
“他告訴我，是希望有一天在你能掌握機械之心後，可以選擇加入他的陣營，大戰即將來臨，李想。”白雨涵聲音越來越淡，“你能明白嗎？他，還有白莉莉，都在朝着更神秘的方向走去。白莉莉意圖將災厄和人類的基因結合，創造出嶄新的物種，締造她所謂的新世界；而蘭斯洛則是將人類和機械結合，意圖以此站到世界最頂端。”
人類、災厄，兩大陣營都不是他們理想中的最完美生物，統治新世界，必須是他們意向中的新物種。
“不管誰會勝出，都要提前站隊，你是唯一一個具有多項選擇的人，白莉莉和蘭斯洛都願意對你拋出橄欖枝。”白雨涵看着他，忽然嘆息，“說實話，當我身體裡如同被刻印般接受了這些信息後，我差點就崩潰了。”
“在他眼裡，我大概只是個傳話筒，一個試驗品，讓他確認機械和人類基因結合是否可行的試驗品。蘭斯洛要製作的是新物種，而西洛公爵一直想將機械擬人化，無論哪種理論成爲現實，亦或者都成功了，對人類終究是一場變革和浩劫。”
白雨涵只是傳遞蘭斯洛的意思，她本身沒有站在任何一方，或者說她根本不具備這種抉擇的資格。
說完這一切，她感覺身體空了一大半，長久以來的壓抑感終於消失了。
她的使命完成了，蘭斯洛也撤除了他留下的印記。
“將機械和人類結合，打造成新的世界？”李想難以理解，也不願意去理解，“他也好，白莉莉也好，究竟在永恆之門看到了什麼，纔會毅然選擇走出新的道路來？爲什麼非要將人類世界給毀滅再重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蘭斯洛的理念成功了。你看我，我同時保留了人類和機械的特性，並且和所謂的機械化人類有很大的差異——我具備遺傳性。”
白雨涵疲倦地躺在他身旁。
“遺傳性？”
“沒錯。我剛纔說了，我的基因裡融合了機械元素，也就是說，我保留着人類的性徵，同時還帶有機械基因。未來，我可以和人類結合，生出同樣性徵的孩子！”
“他們會遺傳這部分基因，生來就有一定的機械性能，同時又和人類一樣具備思維和特性，一代代更加完美。”白雨涵點頭，“直到產生蘭斯洛預期的完美個體——你這樣的物種。”
李想悚然。
他是人類、災厄、機械三者的完美結合體，這件事在他不斷變強的過程中他已經慢慢覺察到了。
即便突破到人類極限值，他還在不斷成長。
因爲他根本不是人類。
機械之心不是單純的機械裝置，而是一個源源不斷的機械基因庫，它在改造李想的身體，因此他才能擁有令人驚歎的機械能力。
只是基因庫早就和他身體裡的一切完美融合了！
換句話說，蘭斯洛也好，白莉莉也罷，他們將自己的兒子作爲試驗品，進行最終實驗。
只是兩人都不曾想過，他們選擇了同一個人，悄然將自己的試驗都放在了李想身上！
蘭斯洛不知道白莉莉已經給予了李想如此大的災厄能力，白莉莉亦然。
他們都對各自有所保留，不知不覺中造就了比他們預期還完美的融合個體。
目前，這個只有李想本人知道。
“不僅如此，蘭斯洛他還在災厄和異種身上進行試驗，將它們也機械化。”白雨涵一陣頭疼，這樣的人太可怕了。
李想回憶起了那個小女孩。
她從樓蘭王肚子裡復甦，重新得到源火，復活。
而且還具備了人類個性。
難道她也是白莉莉進行的試驗品？
將災厄擬人化！
不僅嘗試人類的災厄化，還嘗試災厄的擬人化，只是她和蘭斯洛一樣，沒有等待自然進化，而是強行推動了這個過程。
用他們的能力和技術在進行先一步的研究和嘗試。
這兩個人，在用自己、人類、災厄、機械嘗試創造新物種和新個體，然後打造自己滿意的新世界！
意識到這點後他感覺未來必會有一場席捲整個世界的浩劫。
不單單只是和災厄的對抗。
“你的立場是什麼？”
李想擡頭看她。
一字一句回答。
“我不會加入他們任何一方，我就是我，接受了極夜和燈塔理念，自然會貫徹它們，爲人類引航。”
極夜將至，黎明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