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男兒到死心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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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帝冷冷一笑:“那不過是在等待時機,成國諸位皇子中,才幹見識無出歐陽飛雲之右者。”
來人又道:“皇上所言甚是,但此次成國皇帝駕崩後,他也只下山祭拜了一次,便說要爲先帝守靈,現已搬到皇陵之後的紫雲山去住了。”
昭文帝劍眉一挑:“哦?這倒奇了……不過如此更好,既然他不願過問朝事,朕便更無忌憚之人了。”
昭文帝這兩年表面上對成國極盡恭順,聽得此信,即派出使節,備上重禮,去成國弔唁。明爲弔唁,實爲窺測動靜外加挑撥離間。那二皇子與三皇子的皇位之爭已呈白熱化,再被昭文帝的人加以挑撥,雙方更是勢不兩立,鬥得你死我活。那三皇子竟然病急亂投醫,要向靖國借兵起事。
昭文帝聞訊大喜,道:“此乃天助我也!”於是先令杜亭從邊境派三萬人馬出兵勤王,向西京進發。同時密令宋廉率兵十萬借道蒙國,直接從北方猛撲西京。昭文帝自己則親率大軍隨後出發,重出燕關。杜亭和宋廉兩下夾擊,西京不日即破。成國內亂叢生,邊關將領也無心戀戰,降的降,跑的跑,而靖**隊這幾年卻是兵強馬壯,枕戈待旦。此消彼長,形勢逆轉,不過數月,成國國土竟已大半落入昭文帝手中。
昭文帝到得西京,卻不先入城,命一萬人馬將紫雲山團團圍住,他方親自上山去捉人,未料九皇子歐陽飛雲手到擒來。歐陽飛雲一路被綁在赤兔馬後,拖得半死,回了寧都,昭文帝將他打入天牢之中,等候發落。(見楔子)
天牢中暗無天日,歐陽飛雲在這裡已經關了有七日,他戴着手鐐腳鐐,鐵鏈均是兒臂粗細。腳鐐手鐐均固定在牆上,腳鐐甚短,手鐐既短且低,被銬住的人無法站立或坐下,只能雙手背在身後直直地跪着。而且若是睡着或昏倒時身子稍有歪斜,鐐銬便會拉動,那銬子內圈都是一排細小銳利的小鋼針,扎入肉中,人即醒來。歐陽飛雲自那日昏倒被扔進天牢,已被銬在這裡跪了七日七夜。每日只有一次,打開鐐銬大小解和吃飯喝水。而要移動麻木到沒有知覺的膝蓋站起來,則更是一番苦事。每日天牢中只有一碗清水,一個又冷又硬的饅頭供應,歐陽飛雲倒總是吃得乾乾淨淨。
以歐陽飛雲的武功,這些鐵鏈也很容易掙脫,但他毫不掙扎,只是靜靜地跪着,一言不發。這日吃過飯後,獄卒又把歐陽飛雲按倒銬住。飛雲知道,這些刑具,對罪大惡極的死囚也甚少使用,他自被送入天牢,便沒有存了僥倖之心。這日卻想,不知皇上會用什麼法子來處死自己?現行刑律中的砍頭絞刑,對自己而言都太輕了。車裂凌遲等極刑,昭文帝以爲太過殘酷,親政之初皆已廢去。飛雲暗道:就爲自己破一回例也無不可。車裂凌遲,自己想要哪一種呢?也許還是凌遲好些,千刀萬剮,可多受點零碎的苦頭。但以自己的所作所爲,便是凌遲千遍,又何能贖之?
飛雲忽想到,皇上也許會來監刑,那自己臨死前還能見到皇上一眼,也已經足夠幸福了。想到這裡,回想起那年在校場應試比武初見昭文帝的情形,不由微微地笑了。但是……自己在宮裡的幾年間,從未見皇上去過刑場,他原是不喜殺戮酷刑之人,那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飛雲有點灰心,還是盼皇上來,他這樣恨自己,看着自己痛苦地死去,他也許會有一點點的快感……自己既然作了這樣的選擇,無論什麼樣的結果都只能由自己承受,不願也不能逃避……只是還有件心願,恐怕今生是沒有機會達成的了……那支曲子,還是到地下再彈給他聽吧,但願有魂魄能入夢……那天下無敵的飛雲劍法,那仗劍走天涯的夢想,那時他可真是天真幼稚……飛雲嘴角輕輕一挑,浮起一絲嘲笑,事到如今,幼時的情懷,當初的承諾,還有什麼意義?
那邊昭文帝這幾日也在爲如何處置飛雲發愁。他這幾年極端痛苦之時,便幻想有朝一日若捉到飛雲,該如何抽筋扒皮,油烹炮烙,用盡酷刑折磨致死。全憑着這些幻想,昭文帝才能熬過那無數痛苦屈辱的日子,而沒有放任自己一死了之。心中燃燒的怒火,成爲了他活下去的最大動力。但是,如今雖生擒飛雲,看他在路上和天牢中的情形,似乎對任何折磨都毫不在意,甚至還是一種輕蔑無謂的態度。就算是重開凌遲之刑,他眼睛一閉,倒如秋風過耳,一會就完了,只是自己的滿腔仇恨又如何去發泄?昭文帝憤恨已極,咬牙切齒地道:“天下酷刑那麼多,朕就不信沒有你怕的?”想着,就找人吩咐下去。
這日飛雲在天牢裡,一位公公模樣的人進來,端着一碗黑黝黝的湯藥,什麼也不說,便要給飛雲灌下去。飛雲簡直不敢相信,皇帝萬水千山把自己帶到寧都來,一碗毒藥就打發了,卻是這樣的便宜?也不多想,就着那碗,一仰脖,一口喝光。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飛雲是在一陣撕裂的痛苦中醒來的。他發現面前有一名壯漢正在鞭打自己,那鞭子上佈滿鉤刺,與皮膚接觸後再一拉,就連皮帶肉地撕下一條來。鞭子揮舞一次,便見一道血肉飛起。飛雲接着發現自己是一絲不掛地被鐵鏈吊在半空中,腳下還綁着一塊沉重的石頭,身體已經被拉伸到極限,五臟六腑似乎都已被拉斷了。飛雲咬緊牙關不吭聲,一任鞭聲呼嘯。前面鞭打得血肉模糊了,後背上又換了個人鞭打,不知鞭打了多久,總算停下了,飛雲披散的頭髮都已被汗水溼透,但腳下的大石並未取下,就這樣被吊着,直到他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