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可以確定兇犯的案件,現在又變得撲朔迷離。頭號嫌疑人的“狡辯”之詞被證實爲真,而證人的證詞卻是造假捏造。身爲重要人證的徐佳爲什麼要否認在案發當天,自己同方紅在一起的事實?而且,她又是爲什麼要向警方編造方紅收買自己爲其做假證的謊言?她陷害方紅的目的是什麼?
方紅和徐佳這兩個女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存在着什麼糾葛?在魏偉與胡斌被害的案件中,她們又充當着什麼角色?
徐佳被第三次帶到刑警隊,這回她不再像上次一樣那麼積極主動地配合警方了,反倒是耍起了無賴。當她看到輝煌影城監控錄像中的自己和方紅的身影時,竟裝作完全不知所謂的樣子,以圖像模糊不清爲由,堅決否認畫面中的那個人是自己。不論顏一寒和謝駿昊他們說什麼,她除了否認就是沉默。
“這個女人怎麼軟硬不吃?還睜着眼睛說瞎話!”謝駿昊氣得走出審訊室,站在樓道里直運氣。
“一寒在嗎?”賀天易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你問事兒也得有個稱呼吧!不認識我呀?”謝駿昊沒好氣兒地說。
“沒工夫和你鬧,你們的案子有新發現!”
“什麼?”謝駿昊一聽這個,眼睛都放光了,“什麼新發現?”
“把一寒找來,我一起跟你們說明。”
“我去找她,你到辦公室等我們。”
“好的。”
謝駿昊回到了審訊室,對顏一寒耳語了幾句。
“看着她,讓她好好兒想想!”顏一寒對徐佳身旁的警員說完,就跟着謝駿昊走了出去。
賀天易拿着一份鑑證文件站在刑警隊的辦公室裡,看見他們進來,就連忙拿出裡面的東西。
“一寒,你來看。”賀天易指着放在桌上的指紋鑑定報告。
“鑑定結果不是出來了嗎?指紋吻合啊!”謝駿昊說。
“吻合是吻合,不過有問題!”賀天易說得很肯定。
“有問題?”不光是顏一寒和謝駿昊頓感意外,就連迦銘和海倫也都頗爲吃驚。
“對!”賀天易指着一枚指紋樣本,嚴格地說應該是半枚指紋,“這是在胡斌車內採集到的,”然後,他又指着旁邊的一個樣本,“這是方紅的指紋,兩者經過比對是相符的。”
“你別賣關子,就說有什麼問題?”謝駿昊有些着急。
“胡斌車內採集到的指紋,是在車的後座底部發現的,指紋的方向是順向的,可是,正常情況下,在這個位置的指紋應該是反向的纔對!”
聽賀天易說完,沈迦銘和謝駿昊都坐到了椅子上,用手摸向椅子底部。不錯,手指是向上勾起的,那麼,提取到的指紋確實應該是反向的。
“人在車內那麼狹窄的空間裡,是很難蹲下來觸摸車座底部的,留下順向指紋的可能性很小。”賀天易繼續做着說明。
“那這是怎麼回事?”海倫不解地問。
“是有人蓄意留下的。”顏一寒說話時臉色有些凝重。
“徐佳!”謝駿昊突然想到了這個人,“她是方紅的同事,要想弄到指紋,不是難事兒。”
“要是這樣的話,方紅不可能不知道啊!”迦銘說,“再說,採集指紋是技術活兒,不是誰都能辦到的吧?”
“如果是自己自願的呢?”賀天易的這句話讓在場的幾個人愣住了,“現在有一種指紋膜,用的人不少,操作起來也很簡單。”
“哦,我知道了,之前在網上看到過,”想到了什麼的海倫接着賀天易的話說道,“現在很多企業都使用了指紋打卡機,所以在萬能的網絡上就隨之出現了一種可以複製指紋的神器——指紋膜,它可以把人的指紋拓印下來,做成硅膠膜,能貼到任何人的手指上用!”
“方紅的公司要是也用指紋打卡的話,那她就有可能做過這個指紋膜,那麼,徐佳也就有機會能得到她的指紋了!”漸已明朗的案情讓謝駿昊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賀醫生,謝謝你!”顏一寒必須感謝賀天易的這個重大發現,這不僅使得整件案子的進程一下子推進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發現避免了一件幾乎就要既成事實的冤案產生。
“這次確實得謝謝你!”謝駿昊也少見地對賀天易表達了感謝之情。
“都是工作,客氣什麼。”
謝駿昊和顏一寒雖然掌握到這條新線索,但要證明自己的推斷,當然還須得到方紅的證實。而方紅給出的答案,也沒有讓他們失望。據方紅講,她所在的公司是從今年開始改爲使用指紋打卡機,爲了杜絕員工遲到早退的現象,公司更是制定了較爲嚴苛的考勤制度。她作爲人事工作的主管,當然不能“以身試法”,可在目前T時十分糟糕的交通狀況下,要想做到天天準時也是不大可能的。正在她發愁的時候,徐佳告訴她有指紋膜這個神器,這樣一來,萬一哪天方紅被堵在路上,不能按時到達的話,也不必擔心了。因爲,徐佳可以代她打卡。
又是徐佳!讓方紅做指紋膜,約方紅外出,事後給出假口供……這一步一步的計劃,都是在讓方紅慢慢地走入她設計的陷阱,而目的就是讓方紅成爲殺害魏偉和胡斌的“兇手”!
現在的頭號兒嫌疑人理所當然地換作了既是兇案“導演”又是“演員的”徐佳。
她在警方出示給她的新證據面前,還想垂死掙扎般地狡辯、否認,但是她所說的話,估計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那聽上去是多麼蒼白無力的謊言,毫無可信度。儘管她還想竭力支撐,但是在警方強大的心理攻勢下,她的心理防線正在逐漸潰堤。
“徐佳,你覺得你的這些謊話,我們會相信嗎?”顏一寒用及其冰冷的聲音說道,“我們之所以還坐在這裡聽你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不懂珍惜的話,那誰也幫不了你!”
徐佳擡眼看看顏一寒,沒有說話。
“你不僅有作案動機,還做假口供,再加上你具備陷害方紅的先決條件,單憑這幾項,你就擺脫不了同魏偉、胡斌被殺案的干係!”顏一寒說得十分確定,“你是想一個人承擔兩起命案嗎?這樣做的後果你知道嗎?你是想讓你在老家的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嗎?讓他們到刑場上去給你收屍?你對得起他們這麼多年來對你付出的心血嗎?”
一連串的問話,讓徐佳有些扛不住了,她的全身開始顫抖,似乎是顏一寒的話讓她看到了自己悽慘的下場……
“我……我沒殺他們,不是我、不是我乾的……”
“那是誰幹的?”
“是……是……是雷付傑和……和李亞文。”
聽到這兩個名字,讓幾個警察楞了一下,謝駿昊不由得看了看身旁的顏一寒,正在做筆錄的沈迦銘也不禁擡頭看了看徐佳。
“你們是怎麼殺害魏偉和胡斌的?”顏一寒雖說也有些吃驚,但她依舊面不改色地繼續着問話。
“我沒殺人!”徐佳急着辯解道,“我只是聽他們的話,栽贓了方紅。”
“你們是怎麼計劃的?具體又是怎麼做的?你最好原原本本地都說出來!”
“我跟李亞文是在一次招聘會上認識的,聊天時才知道我們都參加過事業單位的招聘考試,還都是在最後的面試中被淘汰的,他告訴我這裡面說不定有黑幕。因爲他的校友,哦,也就是雷付傑,也是在面試中遭到淘汰,可我們每個人不論從筆試成績還是面試表現,都是很不不錯的,所以這事兒一定有蹊蹺。”徐佳說着嘆了口氣,“也許是因爲同病相憐吧,從那兒以後,我們三個人就時常見面,談得也投機。直到有一天,我在公司的衛生間聽到方紅打電話,她話裡提到了自己和魏偉關係不一般,並能在事業單位考試中幫忙,而她說的那個單位就是淘汰我們的那個地方。我把事情告訴了李亞文和雷付傑,他們就更加肯定這裡面存在暗箱操作了,可那時雷付傑已經又爲這考試準備了很久,他還是想再試試看。於是,李亞文就提議說,我們做兩手準備,如果今年雷付傑能順利通過,那麼就說明在黑幕中多少還有點兒希望;如果還是在面試中被淘汰,那我們就要給自己討討公道了。”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計劃的?”
“今年初吧,我們先是去換了新的電話卡。然後……”
“等等,換電話卡幹什麼?”
“李亞文說通訊公司一般只保存6個月的通話記錄,不管以後怎麼樣,我們都得先做好準備,不能讓你們警察查出來我們三個是認識的。”
顏一寒冷笑了一聲,心裡也不得不佩服那個李亞文心思細密,“繼續說!”
“李亞文讓我去和方紅搞好關係,先找機會用她的手機給李亞文和雷付傑打幾個電話;然後,他又給了我一套指紋膜,讓我用方便打卡的理由,慫恿方紅把指紋印下來;最後,就是在我們……哦,不,是他們決定動手的前幾天,弄到方紅的幾根頭髮,還有……還有……在那天把方紅約出去……”徐佳說完擡起頭,“我真的沒殺人!我就做了這些!”
“李亞文和雷付傑都幹了什麼?”
“在雷付傑又被淘汰以後,我們……哦,他們就決定動手了,因爲已經參加過幾次面試,對魏偉和胡斌自然是認識的,所以雷付傑和李亞文就輪流守在那單位附近,摸清他們開的車和下班線路。直到那天……警官,我想喝點兒水。”
顏一寒示意旁邊的警員倒了杯水給徐佳,她接過杯子,一口氣喝光了裡面的水,然後接着繼續說,“那天,正好魏偉值班,李亞文和雷付傑就守在附近的路上,等魏偉的車經過,女扮男裝的李亞文就突然衝出去,假裝被撞倒,等魏偉下車查看時,李亞文就用麻醉噴霧把魏偉迷暈,再和雷付傑一起把魏偉擡到車上,然後就……”
“然後就殺了他?!”
“然後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
“那胡斌呢?”
“差不多也是一樣的……”
“魏偉和胡斌被害時,雷付傑不是回老家了嗎?”
“這也是李亞文計劃的一部分,他讓雷付傑請假回家探親,雷付傑也確實回去了,而且坐的是火車。只不過,他到了當地後,又打車回來了,等他辦完這邊的事兒,再打車回去,反正他老家也不遠。這樣,還能留下往返的火車票,好作爲不在場證明。”
顏一寒對謝駿昊使了個眼色,對方心領神會,知道顏一寒的意思是讓他帶人去抓捕雷付傑和李亞文。
“李亞文在案發時不是也在加班嗎?”顏一寒繼續問道。
“他確實是給自己安排了加班,不過他算好時間,利用外出吃飯的機會,速去速回,一般人也是不會注意的。”
“你們換了電話卡以後,是怎麼聯繫的?”
“李亞文給了我們每人一張‘黑卡’,僅限於我們三個人之間聯繫時用。”
“那瓶指甲油是誰讓你送給方紅的?”
“也是李亞文,那是在事後他才讓我送的。”
“你們爲什麼把魏偉和胡斌作爲報復目標?”
“因爲……因爲,”徐佳說話間有些遲疑,“因爲在這幾次的面試中都有他們倆。”
“你沒說實話!”顏一寒厲聲說道,“你們之所以認定魏偉和胡斌在暗箱操作面試,應該是你從方紅那裡打聽到的!”
徐佳聽後,驚恐地睜大眼睛看着顏一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你是故意迴避了自己在整個殺人計劃中的作用,正是因爲你打聽到的這個消息,才激起了你們三個人心中的不平與怒火,從而萌生了要殺死那兩個人的念頭。”顏一寒看着徐佳,繼續說道,“你們做了周密的計劃,一方面將自己隱藏起來,另一方面故意設局陷害方紅,還在魏偉和胡斌的車上留下她的頭髮和指紋這些‘鐵證’,好讓她被認定爲就是兇手。而你們選方紅當替罪羊的原因,也是由於她與魏偉之間的關係,對吧?”
“可是、可是我沒殺人啊!我沒殺人!”徐佳除了這句話以外,再無言以對。
顏一寒擺擺手,讓警員把徐佳帶了下去。
謝駿昊在李亞文的家裡找到不少女性衣物、假髮、各色指甲油和多種化妝品,還有一些他扮女裝的照片,沒想到這個人還是個異裝癖。在這些女裝中,有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引起了謝駿昊的注意,這同他上次在N大看到的那個神秘人影所穿的裙子頗爲相似。在經過鑑證科的比對之後,更證實了在捆綁魏偉的膠帶上所找到的白色纖維,正與此連衣裙的材質成分相符!
此外,顏一寒他們按徐佳所說,很快就找到了之前接到過“大單”生意的出租車司機。畢竟是難得遇到的大生意,所以這兩名司機對雷付傑的印象都很深,一下子就把他認了出來。
在諸多證據面前,李亞文和雷付傑無從辯駁,他們供認了合謀殺害魏偉和胡斌的罪行。他們是要讓曾經肆意操縱、踐踏旁人命運和前途的這兩個人,親身感受一下生死完全在旁人的掌握之中,而自己卻束手無策,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要讓魏偉和胡斌看着鏡中極度無助、恐懼、醜陋和扭曲的自己而痛苦地死去……只是,李亞文和雷付傑沒料到胡斌會在被劫持後,就突發心臟病猝死,不過,這並沒有妨礙和阻止他們按照原定的計劃來“處理”這個曾掌控別人“生死”的考官。
至於他們爲什麼會採用這種既詭異又殘忍的殺人手段,原因和之前警方推測得一樣,那就是爲了報復、泄憤!
直到最後,李亞文和雷付傑依舊認爲沒有做錯,對自己的所爲毫無悔意。相反,讓他們感到後悔的是,一個本該天衣無縫的計劃,竟毀在一個女人手上!毀在一枚小小的指紋上!
三個出身貧苦,靠自身努力考入名校,本該前途光明的高學歷人才,在畸形的社會競爭中,難以躲過暗箱操作的黑幕,黑暗潛規則的“魔力”把他們從滿懷希望的熱血青年,變成了製造連環命案的冷血殺手。多少年的拼搏努力、心血汗水最終付之東流,等待他們的只剩下法律的制裁和親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