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澤威話剛出口,忽然一滯,冷汗眨眼間浸溼了後背:不行,不能承認,找人代寫的罪過比抄襲大得多!
他的異狀引起了沈江河的注意,只見他仔細看了兩眼筆跡迥異的兩份心得,皺眉道:“你想說什麼?”
沈江河頗具懷疑意味的語氣讓鄭澤威心頭一跳,可他忽然想起心得上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筆跡,忽然有些慶幸,連忙道:“沒、沒什麼。”
認真掃視了幾眼鄭澤威,沈江河擲地有聲道:“最好不要有什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能坐在這裡靠的是誰!就算鄭勇站在我面前,我要你退訓,你看看他敢不敢衝我嘣一個字!”
鄭澤威聽到父親的名字,猛地一個激靈,再不敢說半句話,任由一名警員帶着自己去辦理退訓。
教室中剩餘的警員頓時噤若寒蟬,絲毫不敢有任何異動,生怕觸了沈江河的黴頭。
宋何則靜靜地看着發生的一切,見自己刻意模仿鄭澤威的筆跡並沒有派上預想中的用場,心中暗道:本來還想看一場筆跡鑑定的大戲,算了,這樣也挺好。
一旁的馬學先等人此時才明白了宋何昨天行爲的深意,可是依舊有些不理解,劉輝悄聲問道:“小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你這一下把自己捎帶進去,不划算啊。”
“那要看從哪個角度來看了。”宋何眼神向着沈江河方向瞥了一下,低聲道:“這次咱們的心得本來就是最好的,我爲了讓他殺雞儆猴又做了這麼大的犧牲,再加上在剩下的幾天培訓裡需要咱們和他互相配合。這些事情,每一件都會加重咱們榆城在沈教授心裡的分量。
“而我要的,就是沈教授對於咱們榆城的關注。”
衆人頓時明白過來,如果他們真能如宋何所說,在沈江河心中留下好印象,那麼無論是現在的培訓還是將來的工作,都會有巨大的好處。甚至對於整個榆城警界來說,都會有不小的影響。
想到這裡,衆人心頭頓時熱血上涌,摩拳擦掌準備好好表現。
看着同伴們的樣子,宋何笑了,其實還有一些話他沒有說。在這次抽查風波中,沈江河獲得了殺雞儆猴的機會,榆城警員隊伍獲得了來自沈江河的關注度,至於宋何自己,則會收穫沈江河的善意,而這纔是他真正想要的。
宋何臉上淡定,心中嘴硬:糟老頭子你別得意,我可不會承認這麼做是因爲敬重你。
“在這次抽查中,暴露了很多問題!可最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出現了這種讓人不齒的行爲!”沈江河重新坐回主講臺,面色因鄭澤威的離開而稍微好了一些:“我決定,在接下來的幾天,每天都對你們進行時間隨機的臨時考覈!考覈不過關者次日上交兩千字感悟反省!至於考覈成績優異的隊伍,我會替前三名聯繫當地警方,以聯合協作的方式執行任務,以作獎勵。期間若有立功表現,記入個人檔案。”
沈江河說完,教室內所有參訓警員頓時一愣,好一會才消化了這段話中所包含的信息,紛紛驚喜莫名,若不是沈江河依舊板着臉,只怕此時已經議論紛紛。
“原本剛剛這次抽查會作爲考覈的一部分,而榆城警員隊伍的表現也證明了他們有資格獲得一個獎勵名額。”沈江河說着加重了語氣,看向榆城方向:“但是,由於宋何將心得借給他人謄抄的行爲,我收回榆城的獎勵名額。從現在起,你們將和其他警員隊伍一起競爭今天的獎勵名額,表現不好,明天同樣交兩千字的感悟!”
“至與宋何個人,在接下來的每天培訓後,負責清潔教室衛生,不允許參加任何聯合協作任務!”
沈江河說完,二百餘名參訓警員看向榆城警員的眼神變複雜了很多,其中含義卻不言自明。
提前被宋何做了心理建設的馬學先四人坦然回視,或自信或淡然,卻沒有絲毫迴避與膽怯。而他們對於宋何的擔心,也在他淡定從容的眼神中壓了下去。
很快過,課堂的節奏再次被沈江河把握,開始了新一輪的授課,而參訓警員們出於種種原因,拿出了最大的心力投入到新一輪的培訓中,與同處一室的戰友們暗暗較着勁!
這一天中,沈江河將一起國外案件穿插在授課中,讓警員們進行側寫。而事實證明,在早晨的抽查風波之後,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參訓警員踊躍參與的行爲,都間接地證明了授課效果,於是他看向宋何的目光變得更加滿意。
最終,在對案件的側寫中,榆城憑藉呂傑縝密的分析,將自己失去的獎勵名額奪回了手中,而一同獲得獎勵名額的,還有原城,以及因鄭澤威退訓而導致全員開始拼命的河城警員隊伍。
“好!非常好!”沈江河看着河城領隊警員黝黑倔強的臉,笑道:“你的表現沒有辜負了你身上的衣服!”
“真的是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吶。”宋何看着因爲被沈江河誇讚而臉色隱隱泛紅的河城警員,嘆道:“難得,一個隊伍裡有鄭澤威這樣的人,也有陸明這樣的人。”
呂傑聽到了宋何的話,沉聲道:“千萬不要低估一線警員的血性和潛力,哪裡摔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纔是最常見的。鄭澤威這類人只是極少數罷了。”
宋何回想起趙從軍手下的警員們,很是認同的點點頭。
與此同時,數百公里外的河城警局副局長辦公室內,人高馬大兩鬢斑白的鄭勇正對着電話咆哮:
“老子半輩子槍林彈雨裡掙回來的面子!”
“你個小兔崽子一個電話就給我敗光了!”
“趕快給老子馬不停蹄的往回滾!”
“滾回來直接去留水鄉警局巡警隊報道!”
“老老實實的給老子趟馬路去!”
“兩年之內你要是敢踏進河城城區一步!”
“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你個不爭氣的玩意兒!”
“滾!”
掛斷電話,鄭勇氣咻咻的把手機拍在辦公桌上,不禁回想起早晨的那個退訓電話,只覺得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直跳。
深吸一口氣,他坐回椅子裡,好一會才平復了心緒,卻又想起自己剛剛在電話中說過的話,看着窗外幾近黃昏的天光,面色變得有些爲難起來:氣頭上沒和老婆商量就做了決定,看來又得睡好幾天沙發了。
同樣的黃昏時分,宋何卻沒有鄭勇的爲難,只是對沈江河以打掃衛生的名義把自己留下來感到有些好奇。
待所有警員離開後,沈江河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宋何,開門見山道:“鄭澤威的心得體會,是你寫的。”
宋何一愣,察覺到沈江河用了陳述句,旋即恍然,當時鄭澤威的反應根本瞞不過面前這個糟老頭子,便索性承認道:“糟,咳,糟了,被沈教授你看出來了。”
“糟了?這有什麼糟了?”沈江河納悶。
“沒什麼。”宋何賠笑,遮掩着自己的口誤,拍馬屁道:“還是沈教授厲害,我就是穿針引線。”
“你也不錯了,能瞞過這麼多人,要知道,參訓警員裡可是有擅長筆跡鑑定的。”沈江河笑了笑:“趙從軍說的案情顧問就是你吧?”
“沈教授你認識他?”宋何有些好奇,兩人明顯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唯一能想到的交集就是難以揣度的警界十大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