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何雷打不動的來到蒼龍俱樂部,與方明切磋過後,就坐在休息區看書。
不一會,馬學先與劉仁偉走進了俱樂部,很快看到了宋何,便走上前來打招呼。
沒等兩人說話,宋何就擡起頭,見馬學先與劉仁偉略有些緊張的模樣,笑道:“氣色不錯麼,看來是和心儀的人表白成功了。”
“多虧了宋顧問。”馬學先不好意思的笑笑,放鬆了下來。
“坐吧。”宋何合上書,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兩張椅子,笑着問劉仁偉道:“這裡面還有我的事兒?”
“馬學先現在是明星警員,功勞多得在巡警隊裡數一數二,那姑娘對他崇拜的很。”劉仁偉因爲緊張的緣故,微笑有些僵硬。
“可以呀。”宋何也替馬學先感到高興:“我猜你們衛局有心思讓你管巡警隊了吧?”
“衛局確實找我談過話,可是我拒絕了。”馬學先認真的回答,見宋何露出思索的表情,便主動解釋道:“宋顧問,我和衛局提議讓劉仁偉管巡警隊。至於我,是想問問,你將來離開榆城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
宋何聞言一愣,認真的打量了馬學先兩眼,發覺他的眼神很誠懇,不由得更加好奇,便問道:“你怎麼猜到的?還有,你爲什麼會有這個想法?”
馬學先認真的解釋道:“宋顧問,是這樣的...”
原來從宋何第一次把系統中任務目標的信息發給馬學先後,馬學先的生活就漸漸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他屢次立功,從巡警隊中尷尬的境地中解脫出來的同時,還得到了衛志海的重視。
然後,他又藉着向巡警同事提供來自宋何的信息,使自己的人脈得到了發展,在巡警隊伍中樹立了威望。
緊接着,越獄事件爆發,他在其中的優異表現更是讓他出盡風頭。
而真正讓馬學先對宋何的態度由感激轉向崇拜的,則是吳坤的落馬!
直到前幾天,他才隱隱約約想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樣發展到那個地步的,而身爲知情者的他也在那一刻明白了宋何雲淡風輕的背後,隱藏着怎樣驚人的手段。
因此他對宋何交代給他做的事情守口如瓶的同時,也忍不住將宋何與自己所見過的出色人物進行對比。
然而越對比,他對宋何就越敬服,更在不知不覺間,他給宋何套上了一層光環,將他視作了榜樣。
而馬學先通過自己的渠道,對“榜樣”進行了解後,他發覺雖然宋何周邊的人都在發光發熱,可是從始至終,他本人依舊是南城區警局的一名顧問,就像隱藏在日月光輝下的螢火蟲,絲毫不引人注意。
根據他對宋何的瞭解,身懷本領而不彰顯於人前,必然有着更深層次的目的,於是不由自主的開始思考與宋何有關的一切。
在這個過程中,他漸漸發現,秦遠征將趙從軍視作接班人,有意整頓全榆城的治安,而宋何則通過自己和劉仁偉的手,整合榆城巡警,協助趙從軍打造將來的班底,清掃榆城的犯罪行爲。
很快,馬學先就找到了自己認爲的答案。那就是宋何之所以一直保持低調,是因爲一旦榆城治安水平整頓完畢,他的才能就沒有了施展的空間,因此一定會踏上更大的平臺,迎接更大的挑戰。
“...所以,我決定將來跟你走。”
宋何有些吃驚的看着一臉認真的馬學先,渾沒想到自己在心目中的形象竟然如此偉岸,而且他感覺馬學先在抓捕罪犯的過程中,找到了源自他內心的一種使命感。
宋何不由得心中喟嘆:這顆名叫馬學先的種子,有可能會長成名叫趙從軍的大樹啊。
而回想馬學先的一連串分析,宋何不得不承認他確實猜到了自己的一部分計劃,就連動機也猜對了很大一部分。
如果說宋何抓捕第一個罪犯完全是因爲系統,那麼現在他更多的是基於對趙從軍等人的認同,以及對於犯罪行爲帶來的各種傷害的清晰認知。
“你猜的基本沒錯。”宋何想了想,頷首答應了下來:“如果將來我有資格建立團隊,會給你留一個位置。”
“太好了。”馬學先一直繃着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一旁的劉仁偉也替搭檔高興,至於和馬學先一起跟着宋何這樣的想法,他從來沒有過。要知道他從出生起就生活在北城區,初入北城區警局時,他還是一名輔警。
如今一路走來,雖說中途磕磕絆絆,可近期的生活與工作都各有起色,還能照顧好在家的父母,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宋何自然能看明白劉仁偉的心思,感慨兩人志向不同的同時,也開心於自己終於有了第一個擁躉。
聊了幾句後,馬學先忽然說道:“宋顧問,這次省裡的培訓,請來的主講人好像挺厲害的。”
“你瞭解這個人嗎?”宋何來了興趣,自己曾經向趙從軍師徒詢問過這個人的信息,得到的卻是各種莫名其妙的回答,搞得他心癢難耐。
“我好像有戰友分配到他所在的警局了,稍後我問問他。”馬學先率先應承下來。
“那太好了。”宋何笑了,發現了馬學先的一條優點:消息來源廣。
臨近中午,三人分別後,宋何回家簡單吃了點東西,與父母聊了聊天,便在二老關切的眼神中走出了家門。
而當他來到火車站的時候,馬學先已經到了。
“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宋何笑着走上前去,玩笑道:“今後十天,請多多關照。”
“宋顧問玩笑了。”馬學先依舊有些拘謹。
宋何明白這種距離感的消除需要時間,便也不太在意,擺手問道:“虎牙怎麼辦?交給劉仁偉了?”
“嗯,虎牙和他很熟,交給他我也放心。”馬學先點頭道。
“你是軍犬馴養員,難道就沒想過馴養警犬?”宋何納悶。
“想過,後來放棄了,心臟受不了。”馬學先神色略有暗淡的開了句玩笑。
“明白了。”宋何從他的神色間讀出了很多東西。
軍警工作犬一般都揹負着各自的使命,馴養困難,而在這一過程中馴養員投入的感情,會在它們退役甚至犧牲的時候帶給彼此巨大的心理創傷。
而馬學先的虎牙,也是因爲在追緝歹徒的過程中受傷,最終導致退役。
當時馬學先也到了退役年齡,並且有重大立功表現,軟磨硬泡下終於獲得批准領養虎牙。之後便一同離開了部隊,分配到了榆城。
片刻後,另外三人依次來到,均是在追捕越獄逃犯中表現優異的警員,分別是東城區姜海,XC區呂傑,中城區劉輝。
姜海文質彬彬,體型勻稱,頗有些謙謙君子的味道。呂傑則人高馬大,皮膚黝黑,看着像張飛,可心思卻縝密。劉輝體型微胖,長了一張娃娃臉,笑呵呵的,年齡是五人中最大的,卻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
宋何與這三人僅有一面之緣,倒是馬學先與他們熟絡的多,居中介紹調和,再加上都是榆城警局體系裡的人,很快五個人就熟悉了起來。
熟悉之後,劉輝自告奮勇取來了票,五人便依次檢票進站。
由於都是掐的時間來,沒等多久火車就進了站。
等找到各自的座位之後,衆人才發現他們所坐的位置恰好是一個三對三的六人座。
馬學先事先考慮到需要乘坐數小時火車,便提前預備好了紙牌,正好又是相對而坐,便提議衆人打牌。
其餘幾人正發愁如何打發時間,對馬學先的建議自無不允許。
“五個人不好分,咱們乾脆玩吹牛皮吧。”劉輝笑呵呵地說。
“我無所謂。”
“我也是。”
姜海和呂傑表示可以。
馬學先聞言一愣,看了看提議的三人,想笑不敢笑,心道:兄弟,你們認真的嗎,宋顧問可也在牌局上呢。
“好啊好啊。”沒等馬學先反應過來,宋何已經笑着答應了。
吹牛皮玩法簡單,各地玩法大同小異,簡單來說,便是出牌人隨意出牌,可以是一張也可以是多張,牌面必須衝下且出牌後報出所出牌的點數,所報點數可以爲真也可以爲假。
報數後下家決定跟牌或質疑或過,跟牌必須將隨意數量的牌同樣牌面朝下扣在上家所出的牌上,而所報的點數必須與上家相同,可以選擇說謊或者講真話。
如果下家質疑上家的牌,則翻開上家所出的牌,與上家所報點數相同則牌歸下家,上家繼續出牌。若牌與上家所報點數不相符則牌歸上家,下家出牌。
如果下家既不跟牌也不質疑,則視爲棄權一輪,跟牌和質疑的權利順延至下一個玩家。
最終最先出完者勝,留牌最多者輸。
總之,這是一個極考驗人心理的遊戲。
發牌後,劉輝先出,下家分別是馬呂姜宋。
“一張三。”
馬學先謹慎慣了,見自己手中沒有三,便示意棄權。
呂傑思索片刻,宣佈棄權,姜海則果斷的跟了一張。
宋何笑笑,看着姜海的眼睛,手指在他出的牌上輕點了兩下,豁然翻開!
五!
姜海嘆了口氣,將劉輝與自己的牌拿回手中,一搭眼,頓時氣笑了:“看不出來啊老劉,你是個蔫壞啊。”
只見他拿回的兩張牌,除了自己的一張五,還有一張九!
就是沒有三!
劉輝笑笑:“遊戲嘛,該宋老弟出牌了。”
宋何抽出兩張牌,背面朝上拍在桌上:“兩張三!”
下家劉輝看看手裡的牌,發覺其餘人都在看自己,便也笑着拍下兩張牌:“我也兩張三。”
馬學先:“一張三。”
呂傑:“一張三。”
姜海頓時瞪大了眼睛看着四人:“各位兄弟,你們要都說的是真話,底下可就六張三了,可這是一副撲克牌啊。”
“問題是你敢質疑嗎?”呂傑略顯沉悶的嗓音響起,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再不能明顯。
“我...”姜海看着插在自己牌叢中的兩張三,一咬牙抽出來拍了下去:“我也兩張三!”
宋何見狀笑笑,並不質疑,抽出一張牌扣在牌堆上:“一張三。”
劉:“一張三。”
馬:“一張三。”
呂:“一張三。”
姜海頓時有些氣急敗壞:“底下十二張牌了,這一輪沒完了是吧!你們就不能換個數嗎?”
“問題是你敢質疑嗎?”
同樣的嗓音,同樣不懷好意的笑容。
“質疑!”
姜海翻開呂傑的牌,然後手中多了十二張牌...
第一輪下來,劉輝成爲了贏家,而當其他人出完的時候,姜海手中還握着二十餘張牌。
劉輝依舊笑呵呵的,一邊洗牌一邊說道:“小姜你怕是沒在牌桌上聽過‘逮住瘸子猛踹’這句話吧。”
姜海一愣,旋即恍然,原來自己從第一次質疑失敗時就被盯上了!
牌局繼續,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而早在頭兩輪的時候,宋何對於每個人撒謊的習慣動作就瞭然於胸,卻並沒有憑藉微表情讀心術大殺四方,而是一直暗暗維持着牌局活躍的氣氛,從不讓一個人連贏連輸。
當衆人又開了一局的時候,馬學先忽然藉着出牌低聲道:“我十二點,男,上藍下黑,四十歲。”
衆人都是警局裡摸爬滾打起來的精英,哪裡還不明白馬學先的意思,紛紛一邊出牌一邊不露聲色的暗中觀察。
只見一名穿藍色體恤的中年男子,從面朝馬學先的車廂入口一路緩緩走來,行走途中眼神不經意間掃過乘客們的包。
當他走過整個車廂後,五人不約而同的將牌收起來。
呂傑問道:“下一站還有多久?”
宋何:“二十分鐘。”
呂傑看看衆人:“誰去?這是個三等功。”
“我不缺功勞。”
馬學先率先表態,他現在有意將所有功勞轉給劉仁偉,並且他平日風頭出的多了,此時自然不願搶了同伴的機會。
宋何聳聳肩:“我是顧問,用不着功勞。”
“多謝了。”劉輝笑着衝二人抱拳。
姜海則衝宋何與馬學先點點頭,然後隨着劉呂二人一同遠遠的尾隨着男子,去了別的車廂。
不一會,兩名乘警從快速走過車廂,向着中年男子離開的方向追去,似乎是得到了什麼通知。
十幾分鍾後,姜海三人笑呵呵的回到了座位上,情緒高漲了不少。
“怎麼樣?”馬學先掏出先前收好的撲克牌,抽出一張拍下去:“一張五。”
“慣犯,逮到之前還偷了兩個人,交給乘警了。”呂傑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牌,也抽出一張拍下去:“一張五。”
“已經通知下一站的警員了,到站就押走。質疑。”
姜海笑着翻開呂傑的牌,然後臉一下子黑了。
當他收走了牌堆裡的牌後,擡頭一看,發覺四名同伴均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姜海心中不由一涼:
這個畫面,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