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停蹄的趕到屍檢中心,宋何卻被早已等候着的吳雪蕊攔住了。
“你確定要進去?”穿着一整套生化服的吳學蕊表情莫名,僅露出的雙眼隱含擔心。
宋何明白吳雪蕊在擔心什麼,不以爲意的擺擺手道:“有的細節還是親眼看看比較好。”
吳雪蕊不置可否,卻拿出兩套生化服,先遞給馬學先一套,然後拿着另外一套引導宋何穿好,這才帶着兩人進入屍檢室。
剛走進房門,宋何眼前就是一亮。
一個明亮的有些過分的寬敞房間內,兩名身着生化服的男子正圍着一個工作臺低頭忙碌着,而當宋何進來的時候也僅僅是偏頭掃了一眼就繼續工作。
在他們專心致志面對的工作臺上,一具散發着惡臭的人形軀體滿滿當當的攤在上面。
即便法醫已經用棉花堵塞了屍體的口竅等位置。
即便是室內的排風設備全功率運轉。
即便是宋何把自己的鼻子保護的嚴嚴實實。
可他依舊能夠嗅到隱隱約約的屍臭!
然而給他帶來更大沖擊的卻是死者此時的形態。
只見死者四肢腫脹,顏色呈極難形容的紫色屍斑分佈在軀體各處,下腹部更是有綠色斑塊隱在皮膚之下,證明他的內臟已經開始被微生物當做完美的溫牀,而屋內的屍臭也大部分源自那裡。
因爲遺體內微生物產生了大量氣體,導致他腹部微微鼓脹,頭部顏面腫脹呈青黑色,眼球略顯突出,口脣也有變厚的趨勢。
宋何明白,恐怕過不了多久死者的舌尖就會擠出嘴外,同時由於腹腔內氣壓增大,整個身體會不受控制的鼓脹起來,到時候是真正的災難。
不過好在保姆發現得早,死者此時尚未呈現出巨人觀這種能讓人瞬間崩潰的狀態。
宋何強忍着內心的不適,憑着羅村深井案現場照片歷練出來的心志,強迫自己開始觀察死者身上的傷痕。
吳學蕊全心關注着宋何,見他無恙,這才鬆了口氣,淺聲道:“就目前來看,死者身上的致命傷只有一處,那就是位於頸部動脈處的割裂傷口。”
“而根據法醫的初步判斷,死者在死亡時應該接觸過水源,傷口有浸泡的痕跡。”
“與此同時,在他被送來的時候手腳等多處關節都被捆着,應該是爲了防止他死後軀體發生變形而掉出衣櫃。”
宋何終於緩過氣來,沉聲道:“手法老到,能想到這一層,兇手手底下恐怕有不少人命。”
吳學蕊點頭道:“還有,死者身上有多處瘀傷,應該是在生前遭受過毆打。”
宋何問道:“能判斷瘀傷形成的時間嗎?”
吳雪蕊看向一名法醫,將對方手下一頓,然後微微點頭,便說道:“陳老師說盡力,應該可以判斷出一個大概的時間範圍。”
宋何連忙欠身:“多謝陳老師。”
那名法醫微微點頭回應,又繼續埋頭工作。
一旁的馬學先忽然開口道:“捆綁死者的繩子還在嗎?”
宋何聞言一嘆,暗道自己頭一次見到死者遺體而舉止失措,竟然連這麼重要的東西都忘記了。
吳學蕊給了宋何一個寬慰的眼神,指着旁邊一個碩大的不鏽鋼盤子道:“在這裡,準備一會送檢驗科,我想檢驗一下看有沒有死者以外的生物信息遺留。”
“多虧你了。”宋何衝吳雪蕊點點頭,走到不鏽鋼盤子前仔細打量,疑惑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繩結的捆紮方法和我們平時的手法不一樣?”
“確實不太一樣。”吳學蕊走到宋何面前:“可是我並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這種手法,所以暫時還無法從上面找到線索。”
“不過你放心,繩結的照片我已經發給呂傑了,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
宋何點點頭,暫時放下心中關於繩結的疑惑,轉而看向死者頸部的傷口,問道:“兇器有推測了嗎?”
吳學蕊看了眼法醫,低聲道:“陳老師說這樣的傷口他曾經見過,邊緣極爲整齊,應該是被極薄的利刃劃開的。而且傷口前後的深度變化不大,所以大概率是美工刀。”
“美工刀?”宋何沉思道:“水果刀同樣可以做到的事情,兇手爲什麼要選擇用美工刀呢?”
吳雪蕊和馬學先聽了宋何的疑問,不由陷入沉思,可還什麼都沒想到,就見宋何在看了一眼死者後,右手虛握頻頻揮動,似乎在模擬兇手殺人的手法。
吳雪蕊安靜的看着,沒有貿然打攪。馬學先則走上前去,直挺挺的站在宋何身前:“我來演死者。”
宋何聞言手下動作一停,點頭道:“死者比你低一些,你稍微彎彎腿。”
馬學先微微屈膝,身高頓時降了半頭。
宋何從口袋中拿出一支筆,觀察着死者傷口的位置,將筆尖對準馬學先的頸動脈,比劃了一個角度,然後才伸手去握筆桿。
片刻後,接連嘗試數種握筆姿勢的宋何搖頭道:“角度不對,死者是坐着被殺的。”
吳學蕊從宋何與馬學先的嘗試中也看出了些許門道:“死者是在衛生間被殺,那麼很可能是坐在馬桶上的時候被殺的。”
“沒錯。”宋何看着死者遺體說道:“看繩索在死者身上留下的痕跡,手腕和腳腕被綁縛的時間應該遠長於膝蓋和手肘,也就是說在死者遇害前只有手腳被綁着。”
“當時應該是兇手用刀橫在死者脖子上,讓他坐下後突然下了殺手。同時由於死者頸動脈破裂,血跡濺的到處都是,所以衛生間才被兇手徹底清理了一遍。”
“而且我懷疑他之所以選擇在衛生間行兇,恐怕也是因爲衛生間最好清理。”
馬學先聲音低沉:“頸動脈破裂不是簡單的小傷口,根據他行兇時與受害人之間的距離判斷,兇手身上應該會遺留有受害人的血跡。”
“可是房間被打掃得很乾淨,那些血跡他同樣不可能留着,一定會清理乾淨。”
“你是說他使用了洗衣機?”宋何回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麼,目露精光:“得讓保姆確認一下死者是否有衣物遺失!便於確定他的體貌!”
宋何說完這句話之後,法醫陳老師對面那名稍顯年輕些的法醫忽然手下一頓,擡頭看向陳老師的眼睛,清晰的表達了自己疑惑:師父,他們都推測出來了,咱們還有必要屍檢嗎?
陳老師感受到了徒弟的不甘,淡淡看了他一眼,下手卻依舊穩定。
片刻後,陳老師雲淡風輕的開口道:“死者遇害前兩天內沒有吃任何東西。”